52 珠算
◎他早就被你捂熱了。◎
俄羅斯這邊的晚餐必備沙拉和土豆, 這民宿是一家人開的,子孫三代都住這兒,房子占地不大但好在樓層夠多,樓建得夠高。
晚餐的時候女主人點了壁爐, 暖融融的火在壁爐裏燃着, 整座房子裏都充滿了暖意, 林羨清在裏面坐了一會而就發現頭發變得潮濕, 應該是頭上的雪化掉了。
濕軟的頭發黏在後脖頸很難受,林羨清一邊吃飯一邊抓頭發, 女主人看見後很好心地給她拿了個皮筋來,他們人都很熱情, 不停地往林羨清盤子裏夾菜。
其實她吃不了那麽多, 但是因為不好拒絕別人的好意,只能硬往肚子裏塞, 吃到最後只能強顏歡笑。
桌上還坐了兩個小孩, 哥哥是個搗蛋鬼, 把擠出來的番茄醬往妹妹臉上抹,小女孩大叫着四處逃竄, 一點兒都不怕生地抱住林羨清的腰,臉上的番茄醬蹭在林羨清的衣服上。
因為壁爐比較夠勁,屋子裏熱騰騰的, 林羨清就把外套脫了, 現在只穿着內搭的一件白毛衣, 小女孩臉上的番茄醬蹭上去就很明顯, 但是林羨清一低頭看見金發碧眼的小孩子一副無辜樣, 還癟着嘴指責哥哥, 她的心一下子軟下來。
女主人很驚恐地把孩子拉到一邊教育, 然後對着林羨清說了幾句話,她聽不太懂,但是也能猜到對方應該是在道歉,于是用英語回複她說沒什麽。
一頓晚飯草草結束,林羨清抽了幾張紙擦着衣服上的番茄醬,但是幹擦肯定是擦不幹淨的,只能換下來洗掉。
女主人帶着林羨清去了樓上的房間,房間的床很大,看上去軟膨膨的,床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映着屋外簌簌落下的雪,能看見很漂亮的雪景。
林羨清靠在落地窗邊看了一會兒,因為身上髒髒的,幹脆就想進浴室洗澡,結果半天放不出熱水來。
她在這方面有點強迫症,睡前一定要洗澡,不然根本睡不着,于是林羨清咬咬牙,幹脆沖了個涼水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牙齒都冷得打顫。
浴室的門被拉開,林羨清裹着睡袍顫顫巍巍地從浴室裏出來,迎面被人裹上一件大棉襖,她一擡頭看見了溫郁。
他的外套已經脫了搭在房間的椅背上,屋子正中間擱着他的黑色行李箱,靠在她的行李旁邊,大有在這裏住下的趨勢。
也許是冷得大腦都凍住了,林羨清半張臉都埋在他蓋過來的棉襖裏,有點沒反應過來情況,怔然地眨了好幾下眼睛,說話聲悶在棉襖後面:“這是我的房間。”
溫郁垂眸盯着她,少女眼睫上還有未幹的水漬,襯得眼睛濕漉漉的,半個身子都被他包在棉襖裏,連手都伸不出來,就那樣揚着眸子乖乖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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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拉好棉襖的拉鏈,緩聲告訴她:“這裏也是我的房間,主人家以為我們是……一家人,就只空了一個房出來。”
他說得隐晦,到底沒把那個詞說出來。
林羨清反應了好一會兒,她又扭頭打量了一下房間的陳設,連張沙發都沒有,除了床就是圓桌和椅子,她總不能讓溫郁在桌子上趴一夜。
也就是說,他們今夜要睡在一張床上,蓋同一床被子。
落地窗外雪還在下,偶有幾片雪花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然後無聲無息地墜落,只是刮風的聲音有點大,林羨清在風聲裏走向床邊,然後坐下。
“那……你睡哪邊?”她有點猶豫地問,聲音越說越低。
說到底這是一件挺不好意思的事兒,孤男寡女共睡一榻,況且他們現在沒什麽實質性的關系,但房間裏連個地鋪都打不下。
此時已經将近零點了,溫郁站在圓桌旁邊低頭漫不經心地摘了腕表,青年的背脊骨感,站立的時候挺得筆直,只有頸椎因為低頭的動作而稍稍彎曲,額前的漆黑的發稍稍有些耷眼,溫郁将表緩緩放在桌面上,聞言後沉吟一下。
“我睡外邊吧,我睡覺老實。”
換言之,他知道林羨清睡覺不老實。
在飛機上就看出來了,能從座椅睡到桌子上,還時不時張牙舞爪的,把空乘吓得夠嗆。
林羨清抿抿唇說了個“行吧”,她剛扯開被子,又想提醒溫郁一句,結果一扭頭正好看見他兩指捏住黑色毛衣一角往上撩,像是就要在這裏脫衣服。
撩開的一角露出一截冷白勁瘦的腰,線條姣好,隐隐能看見人魚線延伸進皮帶下方,白得透明的皮膚與純黑的針織毛衣形成極強的視覺沖擊,林羨清的眼睛漸漸瞪大。
她吓了一跳,連忙丢了手裏的被子喊他的名字:“溫郁!”
這麽多年沒見,她終于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溫總”這類生疏到難以入耳的稱呼。
對面的人長指一松,撩開的衣角掉下去,遮住一截腰,溫郁轉過身子來,一只手松松撐在桌子上,鼻間發出一聲反問:“嗯?”
他表情有點懵,漂亮的眉輕挑,問着:“怎麽?”
林羨清有點無措地站起來,原地轉了幾個圈,想着要躲進一個看不見他的地方,現在這種情況太尴尬了。
“要不我先出去吧。”
她說着,像個鹌鹑一樣縮着脖子往屋外走,還好心地把門關上。
被屋外冷空氣一吹,林羨清頭腦清醒幾分,她忽然又想起來,在看見溫郁的腰以前,她是想提醒他來着。
她不敢進去,只能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門,在門外告訴他:“浴室沒熱水。”
幾分鐘以後,房間的門從裏面被打開,溫郁看見靠在牆邊站着的人,他有點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頭歪着抵在門框上,已經換上了睡衣。
林羨清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洗澡了?”
溫郁瞧了她一眼,側身讓她進去,“你不是說沒熱水嗎?西方國家都是早上洗澡,晚上沒準備熱水。”
林羨清有點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猶猶豫豫地說:“那你就不洗了?”
他攤手,“沒辦法。”
直到晚上,林羨清在床上翻來覆去,床一直在抖,溫郁以為她是被風吵得睡不着,就睜了眼跟她說話,嗓音還帶着夜裏的喑啞:“睡不着?”
床又抖了幾下,林羨清翻過來面對着他,她皺了一晚上的眉,還是有些不能接受這件事,于是很嚴肅地發問:“你晚上真的不洗澡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林羨清睜着眼睛,看見月光下青年流暢的下颌線,鼻尖在冷白的月光下像一塊圓潤的玉。
溫郁眉心跳了跳,他拉開被子坐起來,有點無奈地嘆着調子:“敗給你了。”
月色下,青年利落地脫下睡衣上衣,林羨清正面向他側躺着,能看見他冷白的皮膚被皎月染得發透發亮,他肩頸線條平直拉着,肌肉勻稱,只是腰看上去非常細,但卻不會讓人覺得脆弱。
林羨清的呼吸不自覺地放慢,緩緩眨了好幾下眼睛後才發覺自己的眼神太熱切了,連忙閉上眼睛,擡手拉起被子遮住頭,在黑暗裏呼吸幾下後,卻發現湧入鼻腔的都是溫郁身上的冷調香,思緒頓時更加爆炸了。
浴室響起水聲,淅淅瀝瀝的,林羨清睡得仍舊不安穩,她緊緊抓住被子,心裏想着這還是她第一次跟異性同床共枕。
她都沒跟林老爺睡過一張床。
第一次戀愛給了溫郁,第一個吻給了溫郁,現在連第一次跟異性躺在一張床上的經歷也給了溫郁。
大概十來分鐘後,林羨清聽到趿拉着拖鞋的腳步聲,随後身旁的位置塌下去,溫暖的被窩湧進冷冽的氣息。
也是,剛洗完冷水澡,身上肯定是涼的。
林羨清躲在被子裏,緊緊閉着眼,眼睫還在不安地抖動,她感覺到溫郁傾身過來了,下塌的位置離她越來越近。
就像溫郁正雙手撐在她身側一樣。
下一秒,蓋在腦袋上的被子被溫度極低的手指給拉下去,林羨清驚慌擡眼,在黑夜裏對上溫郁漂亮的眼。
漆黑深沉,像一灘深水,總讓人見了就覺得安寧。
溫郁很輕地蹙眉,說話間噴出的氣都是涼的:“不怕把自己悶死?”
他身上裹着睡衣,脖頸的水沒擦幹,連頭發都是濕的,一滴一滴地滴在林羨清臉上,涼得她一哆嗦。
見狀,溫郁翻過身子仰躺在她旁邊,壓在被子上面,還順手撚好林羨清的被子,聲音在寂靜的黑夜裏終于不再顯得冷冰冰的:“睡吧。”
林羨清盯着天花板看了幾秒,耳畔有很沉的呼吸聲,聽起來有點不穩,可能是冷得。
風聲也大,還能聽見樹葉被大風卷起的婆娑聲,林羨清轉了個身子問:“你不睡進來嗎?”
身邊的人雙手交搭在腹部,睡姿安穩得像神話裏的神明,溫郁聲音又輕又淡:“我進來了你會冷。”
這話說得讓林羨清的心裏驀然軟了一下,她擡手把他壓住的被子扯出來,湊到他身邊給他蓋上,最後看着他半阖不阖的眼睛,低聲說:“其實也沒那麽冷。”
她躺回去,背對着溫郁,把自己蜷成一團。
“要是怕我冷,你就努力讓自己變暖和一點。”說着說着她的聲音就變成了咕哝,“以前就這樣,渾身冷冰冰的,怎麽會有像你這樣捂不熱的人?”
溫郁雙眼有些渙散地看着天花板,淺淺眨了幾下,四肢百骨都是少女身上暖和的柑橘味。
他突然想着,哪裏有捂不熱的人?
他明明,早就被你捂得化成一灘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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