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珠算

◎“我不會,教教我。”◎

林羨清擡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聲音開始抖:“你一直以為我是假的嗎?”

萬籁俱寂,冷空氣在室內流動,像是一條光滑的綢緞,勒住人的脖子, 遏制人的呼吸。

兩人對立站着, 溫郁不說話也不動, 只是安靜地盯着她。

好久後, 他低低說:“我不知道。”

他看見了小霹靂,但是小霹靂是假的、他幻想出來的。

那林羨清呢?他也看見了林羨清, 現在在他眼前的林羨清,是真的, 還是他臆想出來的?

溫郁無法分辨。

沉默良久後, 林羨清嘴唇翕張幾下,她擡手去牽溫郁, 隔着他懷裏的被子擁住他。

溫郁身子僵了一瞬, 他聽見女孩壓着聲調說:

“感受到了嗎?我有體溫, 你能觸碰我,我不是假的。”

“假的林羨清不會像我這樣, 只是看着你就有這樣劇烈的心跳。”

林羨清低眼看見他赤着腳踩在地板上,就稍稍松了手,把人拉進房間。

溫郁被她推到床上, 林羨清把他的被子給他蓋好, 聲音稍微哽咽:“睡一覺, 明天我們去看醫生好嗎?”

林羨清正俯着身子, 兩手摁住他被角, 溫郁仰面躺在床上, 他眼都不眨一下, 安靜地看着林羨清。

她的頭發從肩頭滑落,絲絲縷縷劃過溫郁的鼻尖,散落下來的頭發遮蔽了從窗外滲透進來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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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絲在溫郁臉上印出明明滅滅的光影,窗簾被風撩得微動,風雪都被阻隔在窗外,床上的青年倏忽間感受到幾滴熱淚掉落在自己臉頰。

溫郁睫毛微顫,擡起冷白的手指摸上林羨清的後腦,以一種極其依賴的姿勢環抱她。

“醫生沒有用,只有你有用。”

林羨清把腦袋埋在他肩頭,洇濕他一小片衣服,她啞然開口:“那溫郁,我做你的藥。”

好久沒有應答,溫郁輕拍着她後背,眼神失焦地聚集在天花板上。

青年說話的聲音極輕,将要散掉一樣:“你不是藥,你是我的鑰匙。”

醫生說,他要找到自己的鑰匙。

他找到了。

他抱住了自己的鑰匙。

聞言,林羨清怔了下,她仰起頭,主動捧起溫郁的頭,落下一個帶着顫意的吻。

“這樣能證明我是真的嗎?”她問。

話音剛落,她的頭埋下去,溫郁順從地張開嘴,胸膛因喘息而起伏,漂亮的眼睛輕微眯起來。

林羨清不太熟練地舔舐他的唇舌,手指穿過他的後脖頸,有些緊張地抓住他後腦勺的頭發。

唇舌分開毫厘,呼吸湊得極近,眼睛在黑夜裏發亮。

溫郁盯了她幾秒,略略撐起身子,兩人翻了個身位,林羨清一下子跌在床上。

青年雙手撐在她身側,緩緩俯身,複而吻住她,舔得人牙齒都發麻。

“可以麽?”他真誠發問。

溫郁沒有具體指明什麽可不可以,林羨清被吻得大腦發懵,她喘着問:“什麽?”

他略微低頭,讨好地吻她的眉梢眼角,換了個說法,低聲問:“我房裏有上次從莫斯科帶回來的外國貨,第一次,你想試一下嗎?”

林羨清咽了下口水,“你還把那東西都帶回來了?”

“嗯。”他毫不羞恥地懶聲應了下,有點着急地翻身下床。

溫郁輕微蹙眉,“不過我不太了解。”

青年黑睫微垂,一咬開就又湊上來吻她。

溫郁試了一下,他習慣性煩躁地咬住下唇,視線轉移到林羨清的臉上,低聲哄她:“我不會,教教我。”

林羨清幾乎兩眼一白,她捂住眼睛沉默。

找到合适的以後,青年眼神毫不羞恥地繼續問:“然後呢?”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這人根本就不會。

林羨清覺得自己臉紅得快滴出血來,她說話斷斷續續的:“要不今晚……就算了?”

“不要。”溫郁繼續讨好地吻她,他也就只會接吻了。

“就要在今天。”青年堅持說。

他擡手挑起她下颌,逼迫林羨清與他對視,用漆黑好看的眼睛蠱惑她,溫郁嗓音又輕又啞,哄騙意味極重:“不是要證明你是真的嗎?證明呀。”

只有這樣才能證明嗎?

林羨清不太理解這種邏輯。

她好半天沒說話,又感覺到溫郁的視線漂移到牆角,他手上的動作也停頓了一下。

林羨清意識到什麽,她擡手扳過溫郁的頭,嘆着氣說:“不要看別處,那裏什麽都沒有。”

她心一狠,索性閉了眼。

期間溫郁一直很單純地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她本來就不太好意思,面對他的問題更是說不出來話。

林羨清潰不成軍,她快教不下去了。

青年一雙漆黑的眼在月光下微微發亮,像是月下的潮汐,眼裏像是泛着潋滟的水光,帶着攝人心魄的美,讓看向他的人眼神失了焦。

林羨清咬牙切齒:“你……”

零點。

窗外炸開第一簇煙花,噼裏啪啦地響在耳邊,七彩的光在蒼穹崩裂開,穿透公寓的窗戶,照在兩人的臉上。

微涼的指尖順着脖頸往下滑,在恥骨上打圈,撩起渾身的火焰。

燈火照耀間,林羨清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他潮濕的眼睫,溫郁眼尾都是紅的,眼睫又潮又耷拉。

“你在哭嗎?”她忍不住問,突然覺得好笑,“你哭什麽?”

溫郁細細密密地在她唇上落吻,嗓音啞得不像話:“沒忍住,你不是也哭了嗎?”

林羨清無言幾秒,心裏默默想着,她是被你疼哭的,你估計是爽哭的。

這可不一樣。

林羨清以前可能從未想過,一場愛,可以做哭兩個人。

她有些受不住了,輕微嗚咽着問:“可以結束了吧?”

溫郁漂亮的眉眼染上潮意,耳尖染上象征渴望的紅,他低吟着:“不可以,還沒到。”

“什麽還沒到?”

“時間,你要賠給我兩小時二十八分零十秒。”

他黏人地吮着她腫脹的下唇,嗓音低啞好聽:“我都記着呢,你得還給我。”

林羨清:“?”

她什麽時候欠了你兩個多小時?

來不及思考,她就又淪陷。

他們在除夕夜接吻,在除夕夜相擁,這是他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年夜,屋檐落雪,唇上落吻,心間落愛。

往後的每過一個除夕,我都會更愛你。

零點時分,林羨清在心裏許願,重複念叨着:

“溫郁,邪瘟病疫都不要侵擾你。”

“萬事萬物,都要如你心意。”

她把全部的愛都給你。

萬籁俱寂裏,她等待着一朵只為她開的昙花,那是瞬間的永恒。

新年第一天,林羨清模模糊糊地醒過來,溫郁跟八爪魚一樣箍着她,兩只胳膊緊緊擁着她,還把腦袋埋在她頸側,呼吸均勻綿長,熱氣和微硬的頭發都戳着她的脖子。

溫郁一貫失眠,頭一次睡到這麽晚,林羨清也不忍心打擾。

她昨晚還說今天要帶溫郁去看醫生的。

但是大過年的,醫生不一定在,估計最早也得等到初十再說。

那看來她最近得看着點——

林羨清還模模糊糊地打算着,身後的人突然動了幾下,悶着嗓音叫她的名字。

仿若确認一般。

她轉回身子抱住他,“在呢。”

又在床上待了一會兒,溫郁也徹底清醒了,他穿好衣服收拾着地上的狼藉,在林羨清去洗手間洗漱時還皺眉看着床單。

青年心裏默默撇棄着,床單怎麽髒成這樣。

明明也沒有玩兒很開。

興許是出自心裏的愧疚,溫郁很自覺地去廚房,給林羨清煎了幾個黑乎乎的雞蛋。

坐到桌子前的時候,林羨清難得眼角抽搐了幾下。

她拿着筷子,半天無法說服自己夾起這個雞蛋。

溫郁坐在對面,輕聲嘆口氣,又轉身拿出幾個打包盒。

“知道你可能不吃,今早吃外賣吧。”

看着他的眼神,林羨清也有點過意不去了,她還是留下了溫郁的雞蛋,跟外賣一起吃掉了。

“看着黑,其實裏面沒糊,大不了以後我教你。”

溫郁盯了她幾秒,懶倦地說“好”。

他好像很困,吃完早飯就又回床上睡覺了,睡之前還鋪了個新床單才安心躺下。

他明明可以直接回自己房間,卻偏要去林羨清房裏睡。

這一天林羨清的手機響了個不停,大多是同事發的新年祝福。

她媽媽給她打了電話,說還是想要她回家吃個團圓飯,一家人就缺她一個。

林羨清拿着手機沉默了一下,她看了眼緊閉的房間門,還是嘆着氣說“好”。

畢竟她也好久沒回家了,一家人吃團圓飯就缺她一個,她也會有點過意不去。

而且,這次可能是第一次,她能毫無芥蒂地跟爸媽、哥哥一起吃團圓飯,往年的團圓飯都吃得貌合神離的。

林羨清換上沙發上搭着的棉襖,走之前給溫郁發了消息,告訴他自己回家吃頓飯就回來。

到家的時候,徐雲然一個人在廚房忙活,家裏請的阿姨也回家過年了。

剩下三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現在電視臺基本都是新年節目,唱歌跳舞和小品。

林羨清一邊看節目,一邊從果盤裏抓了把瓜子磕。

家裏開着暖氣,熱得她額頭沁汗,林柏樹跟看鬼一樣看她:“屋子裏這麽熱,你領口拉那麽高幹嘛?”

林羨清怔了下,默默縮了縮脖子,心想那是你能看的東西嗎?

她扯謊:“感冒了,怕繼續着涼。”

林柏樹沒繼續問下去,冷淡地“哦”了聲。

廚房裏忙活的徐雲然叫林柏樹去端盤子,她哥懶着調子應了聲,終于離開。

林羨清盯着電視屏幕出神。

溫郁的事她始終沒跟家裏人說過,但是現在都到這個地步了,感覺有必要跟家裏人坦白。

她不可能偷偷摸摸跟溫郁談戀愛。

作者有話說:

小溫的确沒看過,但是他有理論知識,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

乖巧下的惡趣味罷了,畢竟他只在林羨清面前乖,其他時間都挺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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