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珠算(正文完)
◎苦厄已消,共赴迦南。◎
重逢後的第一個夏天, 林羨清跟溫郁一起回了小鎮,林老爺還是想念自己的老屋子,總想着回去看看,于是林羨清和溫郁決定就在小鎮辦婚禮了。
因為是中式的, 蓋頭都是溫郁自己學着繡的, 那一陣他正好也沒事兒, 成天在家繡蓋頭, 有一點冒針腳他都會皺眉,然後撚着針重繡。
繡壞的蓋頭就充當家裏的抹布了, 林羨清每次一去他家就看見一屋子的紅蓋頭,小霹靂睡的窩都堆滿了繡壞的蓋頭。
林羨清失笑, 她靠近了點, 看着青年微眯着眼認真地布針,就忍不住插了一嘴:“其實繡得稍微醜一點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溫郁微微擰着眉頭, 聲音低而重:“不行的, 給你的東西都得是最好的。”
林羨清笑得彎了眼。
這一年夏, 石榴花綻開滿枝頭,紅得刺眼, 門框上挂着的風鈴響過六個四季,姍姍來遲地與他們重逢。
婚禮前幾天,溫郁終于繡出最滿意的作品, 交了差, 他沒做過這種活, 手上密密麻麻地布滿了針眼, 林羨清總是把着他的手翻來覆去地看。
明明是這樣修長漂亮的一雙手, 卻哪哪兒都是傷。
婚禮定在七月二十二日, 他們相遇的日子, 這時候蟬鳴得最厲害,聲音嘶啞地拉扯着夏季,白晝被它們的叫聲無限拉長。
林羨清記起之前醫生的話,決定帶溫郁在小鎮轉轉。
他們走過了河岸,這裏的河水淺了些,只能堪堪沒住半截小腿了,水質仍舊很澄澈,只不過岸邊再也見不到那個用石子拼湊的算盤。
林羨清也跟他一起去了歸元寺,擺攤賣木牌和燃香的小販換了一撥又一撥,她再也遇不見五年前的那一個。
兩人齊齊跪在香爐面前,林羨清雙手合十,撐地跪拜。
她每一年的願望都在變,但每一年也都是為同一個人許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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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次,她想為他們兩個人許願,永生永世,再不分離。
走出大殿的下一秒,她擡眼看見了那顆扶桑樹,它又熬過了六個夏天,葉子無數次枯落又無數次翠綠,承載着衆多人的祈願。
旁邊賣木牌的阿姨搗弄着同一套說辭:“這棵扶桑樹可是千年古樹了,好多小情侶都在這樹上挂牌子許願呢,試試吧。”
林羨清笑着擺擺手,婉拒着阿姨的好意。
可這阿姨實在是熱情,林羨清幾乎被她攆着跑,好不容易擺脫了她,一轉頭的功夫溫郁就不在身邊了。
她回頭張望,在層層疊疊的山巒裏,在鱗次栉比的寺廟裏,怪石嶙峋,身姿颀長、容貌姣好的青年正擡手撚住一塊木牌,擡眼怔怔看着。
林羨清在遠處叫他:“溫郁,看什麽呢?”
溫郁偏過頭來,視線一掠過她就彎了眼,一雙好看的笑眼像是盛着這山間所有的熹光。
他肩線拉得平直,挽起的袖子毫不掩飾自己腕骨的傷,道道疤痕像蜿蜒綿亘的藤蔓,紀念着他的過去。
“沒什麽。”溫郁應着,懶懶撒了手,朝林羨清走來。
山間過風,樹枝相碰,婆娑作響,發出一片沙沙聲,兩塊木牌随風晃動,碰撞在一起。
【溫郁萬事順遂,事事如願,比賽順利。LXQ留。】
——【願林羨清永生永世平安喜樂,苦厄已消,與我共赴迦南。溫郁留。】
……
婚禮前,幾家人一起坐了一大桌,吃了一頓和和美美的團圓飯。
溫家支離破碎以後,蔡叔也不再當管家,被林羨清請來一起吃飯。
林老爺喜歡熱鬧,又跟溫和老爺子坐在一塊兒,兩人有唠不完的陳年舊事,從珠算說到下棋,又談起了茶道。
林志斌說好不喝酒的,還是沒忍住小酌了一杯,被徐雲然重重拍了下手,疼得呼痛。
祝元宵還是沒舍得剃掉自己的小胡子,被徐寒健嫌棄了,他又哭喪着臉來找溫郁評理。
而溫郁正跟林柏樹說着話,祝元宵倒成了全場最孤獨的一個人。
林柏樹到現在也徹底了解了溫郁家的情況,他拉不下臉,到現在也只是禀着一張酷臉,伸直了手用拳頭砸了砸溫郁的肩膀,別扭着說:“算你倒黴,娶了我妹妹,但是聽說你現在還沒工作?我妹妹吃的多,養她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林羨清聽着恨不得把筷子掐斷,她面上笑得燦爛,嘴上卻說着:“不用你擔心,他卡裏三十個億,養你妹妹綽綽有餘。”
林柏樹:“……”
冒犯了,妹夫。
因為很擔心溫郁這一杯倒的酒量,林羨清都沒讓他碰一口酒,以至于席散回家時整個人都是神清氣爽的。
路邊草叢裏不知道藏了多少只蟬,嗡鳴聲快要扯破天了,天好像馬上就要亮了一樣。
林羨清牽着他踩着十字路回家,想了想,她搭話說:“你最近有開心一點嗎?醫生說讓你多做快樂的事。”
溫郁捏着她手指,安靜地點頭,嗓音悶在喉嚨裏,松快如晚風:“有你在就很快樂。”
這份快樂持續到晚上。
徐雲然不再管她和溫郁住一起的事情,林羨清為了陪他就搬到了他的家裏。
以至于,在這樣一個悶熱無風的夏夜,青年雙手撐在她兩側,輕微壓下脖子,蹭吻在她耳廓,溫熱氣息刮弄着耳蝸,帶來癢意。
林羨清推了推他肩頭,不敢看他,只小聲說“熱”。
溫郁的動作停了一秒,他翻身下床,打開房間的空調,然後又壓上來。
他的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脖頸和胸口,吮出一片片痕跡,然後又按耐不住地仰了頭,尋她的唇。
吻得又急又過火,以至于牙齒磕磕碰碰,磨破了嘴唇,唇齒交融間彌漫着鐵鏽味。
林羨清忽然撐住他的肩頭,眼裏壓抑着水汽,她半朦胧着與他對視,視線霧蒙蒙的,手上力氣小卻仍阻止着他的下一步動作。
溫郁低睫盯着她,嗓音染上欲的啞意:“醫生說,要多做快樂的事。”
“現在這樣,我很快樂。”
他仿佛是祈求着她允許進一步深入,林羨清偏不,她緩了下呼吸,問着:“雖然你的事我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但我還是很好奇,你之前為什麽要走?”
她卡住他不讓他繼續,非要他回答。
溫郁用漂亮純粹的眼眷戀地凝視她,“如果你知道我的事,你肯定不會不管我,所以你不能知道這些,我需要你放棄我。”
所以他撒謊也要瞞住這件事。
“而當時候溫執要求我回家,他說我不回去,這裏的珠算班和你家的那條巷子,都保不住。”
林羨清松了勁兒,溫郁就繼續親吻安撫她。
“珠算也沒有你重要,我離開這裏,放棄珠算,也沒什麽。我放棄那十來年的夢想,卻能讓你做一輩子好夢。”
林羨清伸出胳膊,攬住他的脖頸,擡了頭與他額角相抵,交錯的呼吸傳遞灼熱的情緒。
“可是沒有你,就全是噩夢。”
她吻住他滲血的唇角,告訴他:“溫郁,愛和理想,同等偉大,我希望你做一個偉大的人,不要為我放棄什麽。”
愛很偉大,我愛你,你也偉大。
溫郁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停滞,他不解地眯了眯眸子,說着:“可是林羨清,你不用愧疚,我為你放棄這些是我自願的。”
青年漂亮的眼裏顯露出一絲迷惘,月色映入他眼簾,像死水倒映着皎月與群星。
“我就是為你而存在的啊。”
“我沒有父母,朋友,你是我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我這一輩子就是為你而活的。”
是你賦予他的生命以意義,你是他的太陽,他的百般念頭,都環繞你而行。
溫郁覺得,他就是一株菟絲花,依附着她的愛而生長。
林羨清看着他,慢慢說:“不是的,你可以把我的父母當成你的父母,你也不是沒有朋友,祝元宵、徐寒健、包括我哥,他們都願意做你的朋友,你并不需要為我而活,你得活成你自己,也不需要太聽我的話。我不想到最後,我成了拴着你的鎖鏈。”
溫郁在那種極致封閉的環境下長大,什麽也不會,只會幹巴巴地掏出一顆被生活摧殘得稀巴爛的真心,虔誠地捧到她眼前,對她說:“瞧啊,我的心還是滾燙的,我把它給你,你愛我一下吧。”
愛太過熾熱沉重,所以它被盛放在胸膛,而非唇齒間偶爾的吐露。
溫郁抿了抿唇,認真地說了一句:“我會嘗試的,我會愛你所愛的人。”
午夜,屋外開始起霧,綿延漫長光陰的妄念肆意生長,像潮濕的青苔和成線的雨霧,愛意再也藏不住,化為了室內一灣流動的旖旎風光。
而這一晚,我們好好疼愛彼此就好。
隔天早上,林羨清記挂着自己還沒謄完的婚禮請柬,早早就想起來把剩餘的份額寫完。
因為是中式婚禮,請柬都是她和溫郁兩人一人寫一半,紅紙上用燙金字體豎着書寫了一列又一列。
林羨清的毛筆字總寫不好,練了好久也總是寫歪,她便總是記挂着這件事。
結果一腳剛下地,就被溫郁扯了回來。
他眼皮都懶着耷拉,困得擡不起來,像個樹袋熊一樣環住林羨清,把下巴擠進她肩窩,低着嗓音拖着調子懇求:“再陪我一會兒,別走。”
林羨清低眼看見他在晨光下顫抖的睫毛,一時被他蠱惑,竟也任他安靜地抱着。
事情被他耽擱了,最後積壓了一堆沒寫的請帖,溫郁只能自己默默寫完,發到各位手上。
七月二十二,大婚當天,林羨清一邊抱怨自己頭上戴得過于沉重的珠釵,一邊跨了火盆,邁步進了轎子。
她坐在轎子裏,微微撩起蓋頭一角,又掀了簾子把兩份請帖遞給外面的王可心。
“你待會兒去一趟溫郁父母的墓前,幫忙把這兩份請帖燒給他們。”
他們說她親手燒東西寓意不好,但是林羨清想着,他們也有資格知道這件事,所以還是決定讓別人幫忙燒過去。
王可心笑着打趣:“慶幸吧,我第一次當伴娘,新娘子的要求肯定全部完成。”
林羨清也揶揄她:“等你和吳濤辦婚禮,我也給你做伴娘。”
王可心別過頭去,聲音不太自然:“誰……誰說要跟他結婚了。”
轎子顫顫巍巍落地,她頂着蓋頭在屋裏等了好久,終于等到有人在哄鬧聲中踏進她的房間。
針腳拙劣的蓋頭被挑開,她對上一雙含着笑的眼。
見到他的一瞬間,林羨清心裏想的居然是:
嘿,這個夏天,我仍在愛你。
在遠方,石墓前兩折火紅的婚柬烈烈燃燒,熱浪席卷燙金的字體,捺拖得長:
『從茲締結良緣,訂成佳偶,赤繩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圓,欣燕爾之,将泳海枯石爛,指鴛侶而先盟,謹訂此約。
苦厄已消,共赴迦南。』
這個世界同時容忍腐爛與燦爛,人生總是好壞各一半。
但人活着總要有個盼頭,你要相信,這個世界這麽大,總有人在不遺餘力地愛你,總有人跋涉千山萬水為你而來。
從此以後,死亡和愛,都只與她(他)有關。
——————END——————
作者有話說:
請帖內容不是我所創,來自網絡。
“苦厄已消,共赴迦南”改編自《尋陸鴻漸不遇》的“苦厄未消,尚尋迦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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