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當來電人的名字閃耀在屏幕上的時候,池淼松了口氣,就好像龍頭鍘終于砍下了它最兇殘的一刀。

她求她了,為了救池柳求她。

可她欠她一條命,池淼閉上眼睛,終于還是答應了。

“我們明天見面談吧。”

說完,她就已經挂斷了電話,笑了一臉的淚,拉鋸了這麽長時間的事情,明天就要有一個結果了。

池淼向來對時間沒有什麽感覺,她又不是林妹妹,整天傷春悲秋,可是卻第一次希望明天可以來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可是晨光終于突破了黑暗,那淺黃色的光暈越來越耀眼,金色将淺黃整個吞噬,每一絲光都灑在大地上。

時泠并沒有再打電話過來,反而是發了一條簡訊。

【我們約在哪裏?】

池淼心煩意亂,徑自發了個地址過去,等她開車到達咖啡館包廂的時候,時泠已經坐在裏面。

照例是一件魚尾裙,只不過是裸色的,彎曲的長發乖巧的趴在背後,明明周遭是凡塵,可是這一切似乎跟她無關。

任由外面風流湧動,她自巋然不動,任何情感都入不了她的眼,甚至在擡眸看她的時候,都是一片淡然。

這更讓池淼生氣,明明她一瞬間就心潮湧動,明明做錯事情的是她,明明利用別人的感情的是她。

憑什麽她可以這樣淡定?甚至連一絲虧欠都沒有?

池淼大力的将手上的外套扔在座椅上,随意窩了進去,衣領的扣子解開了兩顆,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時姐姐,這就是你求人的樣子嗎?真夠冷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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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副模樣才是池淼對待大衆的模樣,酷飒又A不将任何一切放在眼裏。

從池淼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時泠的目光就無法移開了。

她好候瘦了些。

身上的氣息好像有着海風的味道。

最後,時泠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她穿了一件長袖,根本就看不到傷口,也就不知道到底恢複的怎麽樣了。

“你的傷怎麽樣了?”

時泠在關心她?

池淼打造的心牆隐約有塌陷的趨勢,她急忙調整過來:“自己利刃造成的傷需要多久恢複,時姐姐不知道嗎?”

往常池淼叫時姐姐的時候總歸是溫存的,柔情的,帶着仰慕的。

可是現在她在時姐姐的時候,裏面除了嘲諷就是嘲諷,根本就沒有多少真心實意。

似乎些像是針紮一樣。

時泠蹙眉,她不會有這樣的情緒,應該是錯覺。

池淼忍受着這短暫的沉默,天知道她到底有多麽的想要過去親親她抱抱她,聽她說一句她錯了,她不要她的心頭血了,她要和她重新在一起。

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丢了情珠的時泠是根本不會愛人的,其實她也并不在意這些,只要時泠尊重她,坦誠對待她,就算沒有愛也無所謂,她有很多很多愛,可以全部給她。

可是時泠連這一點憐憫的祈求也不給她,淡淡的聲音打破了她可笑的幻想,“池淼,柳柳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用你的心頭血才能救她。”

這話宛若風雪利刃徑自插入池淼的心,愣愣的道:“你再說一遍?”

“我必須想要你的心頭血救池柳。”時泠冷靜的再次陳述了一遍。

池淼目光一點一點的從時泠眉頭,眼睛,鼻子,嘴巴上帶過,将所有線條都記住了,卻唯獨沒有看到一點動容。

沒有情珠,也就沒有愛。。

在池柳對她的救命之恩面前,她的愛意根本不重要,甚至到了可以随意踐踏的地步。

一想到自己剛才竟然還在想着怎麽挽回,池淼就覺得自己蠢到了極致,冷笑綻放在唇邊,反問:“所以,為了池柳活下去,你要讓我去死嗎?”

那股被針紮一樣的疼疼的,酸酸的感覺又上來了,這一次還夾雜着些許慌張。

時泠搖頭認真解釋:“你不會死的。我取你心頭血的時候不會傷到你的心髒,你不會有生命危險的。”

她真的太雲淡風輕了。

心頭血被她說的平凡的仿佛就是抽一管血一樣。

池淼再也忍不住,雙手撐在桌子上,眸中蘊藏着無數風波,可是卻沒有像是之前一樣大喊大叫,反而十分平靜。

“時泠,你知道我喜歡你吧?你也知道我喜歡了你多久吧?但是你怎麽做的?你誘我入局,以情動我,再在最關鍵的時候,狠狠的一刀插過來。

你以為你要的真的只是心頭血嗎?你要的是我的情,我的心,我的命!”

她眼裏現在甚至沒有委屈,巨大的絕望掩飾都掩飾不住,明明愛情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啊,可是怎麽到了她這裏之後就變成了這樣呢?

一地狼藉,充滿不堪。

時泠理解不了她的痛苦,不明白她的心痛,眉頭緊緊蹙起:“只要你答應我,為了回報你,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情,什麽事情都可以。”

對魚彈情,可笑。

縱然她再深愛她,再怎麽因為她而痛苦又能怎麽樣呢?身處于這場局中的另外一個人,根本就不懂得她的情緒,也根本就感知不到她的愛情,更無法回應。

哪怕知道,時泠只是因為沒有了情珠,所以不會愛人,才會這樣涼薄寡淡,可是這卻根本無法跟她感受到的痛苦相比。

“時泠。”

池淼臉上的冷笑變成了苦笑:“你說你不會愛人,那我問你,你欺騙了我這麽多,有沒有感覺一點愧疚?有沒有一點後悔?”

“對不起,但我必須這麽做。”

池淼發現,也許絕望是沒有盡頭的,每當她覺得不可能更絕望的時候,時泠就會做出一件更傷害她的事情來。

可哪怕這樣,她還是想要最後為自己争取一下。

“時泠,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跟我走,我找最好的醫生救治池柳,這些事情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

池淼自己都想要唾棄自己了,她得多丢人,多舔狗才可以說出來這些話啊。

“我一定要救池柳,心頭血是唯一的辦法。”

“池柳不可以有事。”

“如果池柳要有事的話,我就只能将這條命給她了。”

意識到自己再次聽到了時泠的心聲,池淼都來不及詫異,只感覺心在這一刻支離破碎。

為了救池柳,時泠竟然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她要這麽被動?憑什麽她就要承受她們帶來的一切?

池淼看着時泠平靜的臉,第一次有了想要狠狠傷害她沖動,哪怕讓她恨她,哪怕露出痛苦憤恨的表情,也好過這樣冷淡的不為所動。

大概是被時泠給逼瘋了,她一次做了逾矩的事情,伸出手指挑起了時泠白皙光滑的下巴,惡意的說:“真的為了心頭血什麽都願意做?那如果我要讓你跟我睡呢?”

這話已經相當冒犯了。

如果換成是其他人說,時泠早就讓對方見血了。

可是說這話的是池淼,時泠只是苦惱的皺了皺眉,她并不排斥兩人的親密,她甚至是覺得愉悅的,只是她覺得現在并不是做這個的時候。

“可以。”

池淼一下不可置信起來,“你說什麽?”

時泠恢複了平常的冷靜,解釋道:“我可以跟你睡,能不能等救了池柳……”

“不能!”

池淼氣急敗壞的打斷了她的話。

高傲的時影後,為了救池柳,就連自己也可以交易,哪怕知道她不是出于愛,池淼還是不可以接受。

池淼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她居然就這麽拉着時泠沖到了酒店,可當兩人站在房間後,她反而是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冷靜的反而是時泠,她先是換了鞋子,又過去将窗簾拉上了,房間瞬間昏暗起來,時泠站定拉開裙子的拉鏈,又望她一眼。

“快點,池柳等不了多久了。”

池淼覺得自己心裏剛剛還燃燒着一團火焰,現在又凝結成了冰,她緊緊抿着唇,直接将時泠推到了床上,覆了上去。

她幾乎是憑藉本能在完成程序,狠狠的撕咬住時泠的唇畔,瘋狂,肆虐,幾乎要将人溺死在這個吻裏。

池淼感受不到任何快、意。

一聲輕吟忽然響起。

池淼低頭,看到時泠的臉頰緋紅,眼神迷離,竟是真的情動了,那雙手都已經出自本能化成了利刃。

池淼摁住,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脖子,引起層層戰栗,最後停留在心口的位置上。

“時姐姐,你為什麽偏偏沒有心呢?”

時泠半磕着眼,下意識的往她懷裏鑽了鑽,水霧盈滿的眸子似乎不解她為什麽停下動作了。

她真的好想被摸一摸。

池淼精準的捕捉到了時泠的想法,唇角扯起一抹笑容,“還真是個只會被本能驅使的人魚啊。”

可是她呢?

池淼低頭吻住時泠,眼前閃現的卻是兩人過往那一幕又一幕短暫而又快樂的場景。

這些紮根在池淼心裏,根本就揮之不去,疼痛蔓延,絲毫感覺不到快、感。

鹹澀在口腔中蔓延,絕望在心中已被撲滅,只剩下無邊黑暗,永遠都等不來天亮的黑暗。

她終究無法去做傷害她的事,她有心,她依舊愛着她,她做不到把這一切當成一場交易。

池淼停下了動作,用手握住了雙手化成的利刃,時泠感覺到自己的利刃被擡起,有些不解的擡眸看她,難道這是什麽情趣嗎?

池淼眼底一片決絕。

時泠有瞬間茫然,從未有過的心痛一閃而過,但已經來不及。

“撲刺——”

利刃瞬間捅進了池淼心口,在她的胸前染出了一片血紅,慢慢暈染開來,沾染到了脖子上的心頭珠上。

心頭珠發出淡淡的光,慢慢的由白色染成了血紅。

鮮血順着心頭珠緩緩滴落,一滴,一滴落在時泠白皙的身體上。

時泠的眸中滿是驚訝,不可置信的看向池淼,在人魚的記憶中,不會有人主動獻出心頭血,怎麽會有人去主動傷害自己呢?

她怔住了,直到看見池淼慢慢沒了月色的臉,才反應過來想要将利刃抽出去,卻被池淼狠狠的摁住了手。

她的聲音很輕:“時姐姐,我欠你的命還上了,你得償所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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