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周銘這輩子都沒有如此丢人過。
陳歌之笑了他一路,連吃飯的時候都樂個不停,裴茹剛開始還幫他說話罵自個兒男友,過一會也跟着笑了。
“別提了,”周銘咬牙切齒地放下菜單,“再說我就不吃了!”
“好好好。“陳歌之笑嘻嘻地拿着個眼鏡布,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鏡框取下,那雙細長的眸子仍閃爍着戲谑的光。
周銘怒斥:“也不要這樣看我!”
“那也沒你看人家季老師露骨啊,”陳歌之慢條斯理地擦着眼鏡,“那眼神絕了,簡直就像......”
他思考了下,優雅地微微一笑:“就像個傻子。”
周銘蔫吧了,耳根處的臊熱還沒下去,他從小就跟人鬥嘴不過,剛剛虛張聲勢也沒打壓住對方的嚣張氣焰,這會兒幹脆埋頭當鴕鳥,專心致志地看菜單。
但是臉頰上的紅暈還在。
他不自覺地用手背貼了下,好燙。
這家粵菜館離劇院近,祁妙本打算偷偷溜出來墊吧下,就被同伴強行按在後臺開始化妝,于是周銘幾人就承擔了給人捎飯的任務。
“不過她們舞團沒有訂盒飯嗎?”陳歌之好奇地看向裴茹,“跳舞也是體力活啊。”
“有的,還有小點心,但妙妙說不好吃,”裴茹心不在焉地放下菜單,“我就要腸粉,別的你們看吧。”
陳歌之想也不想地沖周銘一揮手:“那你來。”
周銘嘴挑又會做飯,自然對點菜也有心得,只是他這會兒心裏說不出有些別扭,也懶得再去研究菜品,幹脆省事:“直接點套餐吧。”
手腳麻利的服務員已經給衆人倒好了茶水,聞言應了一聲,就轉身去了後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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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家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老店,連個包間都沒有,周末的晚上客流量還挺大,三人運氣好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而這會再進來的已經沒位,得等排號。
“生意還真好,”裴茹端起那琥珀色的茶水嘗了口,“哇,很好喝,這是什麽茶?”
陳歌之也跟着喝了口:“甜絲絲的。”
他倆在國外待得久,長時間沒吃到正宗的中餐,這會兒都像小學生般露出求知若渴的表情,目光炯炯地看向周銘。
“竹蔗茅根水,”周銘掃了一眼,“下火潤燥的。”
怪不得這家店生意火爆,老板心眼實誠用料充足,周銘嘗了一口就知道不是茶包沖出來的,而是實實在在用馬蹄茅根和竹蔗熬煮出來,裏面應該還加了玉米,生津止渴,清甜可口。
燒臘拼盤,白灼菜心,石磨老豆腐,鹹魚茄子煲,套餐裏的菜品很快就上來了,猛一看都是規規矩矩的家常菜,沒有精致的擺盤,別出心裁的創意,而是誠意滿滿地端出一份熨燙人心的煙火味。
粵菜做法精細,擅長小炒,每道菜都色香味俱全,裴茹愛那道茄子煲,而陳歌之則對着燒臘大快朵頤,周銘夾了塊色澤金紅的燒鵝,咬一口皮酥柔嫩,肥而不膩,再配上蘸食的酸梅醬,更覺滋味醇厚。
蝦餃,叉燒包,和裴茹單點的腸粉都端上來了,這家店在廣式的基礎上又做了改良,更适合本地人的口味。
裴茹已經有點吃撐了,但還是堅持吃了一枚蝦餃,熱淚盈眶地擡起頭:“我每次幹啃三明治的時候都在惦記這一口......”
“我最惦記的就是吊燒乳鴿,”陳歌之笑道,“你腸胃不好,緩緩,別弄得犯胃病了。”
不怪裴茹喜歡這個味,蝦餃皮薄餡多,透明的皮裏面裹着滿滿的蝦仁,晶瑩剔透,胖胖乎乎地卧在小巧的蒸籠裏,讓人看了就心情好。
給祁妙她們帶的飯也打包好了,三人也不再久坐,幹脆利落地起身離開,還有兩個小時就要舞劇開場,得讓人趕緊墊墊。
周銘手裏拎着兩份雞蛋腸粉,另一只手在衣兜裏有些不自在,出發前陳歌之特意問了季雲青要不要一起吃飯,可還沒等季雲青答話呢,就被圍過來的一堆舞蹈演員給擠開了。
季雲青被人簇擁着,眉眼裏帶了點笑意,也沒顧得上再交代要不要給自己帶飯,周銘一看這麽多人,頭都大了,更不會再擠過去跟人搭話。
萬一他沒吃飯呢。
反正也不是特意給他帶的,周銘打包的有點多,心裏想要是有人沒吃飯,也能墊吧一口,挺好的。
但他還是有些不自在,手指尖上仿佛還殘留着剛剛季雲青衣料的觸感。
粗針織的黑色毛衣很柔軟,但按下去很明顯能感覺到對方的腰背的韌勁,那是一種和健身房裏舉鐵得來的完全不一樣的肌肉,并不過分飽滿或者充滿攻擊性,而是有點滑,中間脊骨那裏凹下去道完美的弧線,在季雲青向後仰去時繃緊,無限地延伸開,直到了周銘的手上。
周銘也忘記了當時的心情,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只能看到那小巧的下巴颌,和突出的一點喉結。
看起來很脆弱。
當時的周銘,是被陳歌之的笑聲驚醒的,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把人家緊緊地抱在懷裏沒有松手,季雲青的雙手按在他的肩上,身子向後微微拉出點距離,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直直地注視着自己,帶了點迷茫的困惑。
陳歌之說得對,自己怎麽跟個傻子似的。
周銘把拎着的腸粉換了只手,厚臉皮地開始自我開解。
果然,自己就是太清純了。
所以才會接二連三出醜,先是被健身房接吻的男人吓到,又被季雲青冷不丁地抱了一下,任誰都會害臊行嗎,又不是像陳歌之那樣厚顏無恥不害羞的人......
“你禮貌嗎?”
陳歌之打斷了周銘飛腹诽:“都快撞到我身上了。”
周銘心虛地退後半步,清清嗓子:“就你事多。”
倆人吵吵鬧鬧地到了劇院後臺,祁妙已經換上舞蹈服了,還沒化妝,見着他們就急忙忙沖過來:“餓死我了餓死我了......”
裴茹把打包過來的飯菜在張空桌子上擺開:“來來來,看看想吃什麽?“
祁妙用筷子夾着叉燒包咬了一口:“你們怎麽買這麽多呀。”
“怕有誰沒來得及吃飯啊,”裴茹笑道,“那個季老師呢?”
祁妙朝外面一努嘴:“在那兒呢,他好久沒回來了,這會估計脫不開身。”
周銘順着往外面看,原來季雲青在下面觀衆席坐着,不知為什麽,那柔和的神情給了周銘一種錯覺,仿佛這是位年輕英俊的物理老師,正在教室後面安靜地等着學生去黑板前答題。
也可能是他前面叽叽喳喳的衆人給了周銘這種感覺,都是已經換好衣服化好妝的年輕人,手長腳長面容漂亮,常年跳舞使得他們都挺拔又舒展,拉出來都會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可都圍在季雲青的身邊,眼神裏帶着憧憬和興奮。
直到這時,周銘才隐隐猜測出來,季雲青應該真的很出色。
或者說,是曾經很出色,擁有過極大光芒的人。
可能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季雲青隔着衆人遠遠地看過來,微微揚起下巴。
周銘舉起手中的飯菜示意,用眼神詢問要不要過來吃點。
看着季雲青站起來朝這邊走來,周銘心裏只有一個想法,若是有機會的話,真的願意為他買一張票,好看到他在舞臺上,究竟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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