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大魔法體系

裏卡多最近有點忙壞了。

空間戒指二層的打開,從伊爾伊索米山洞中找到的寶石與金幣、和那些少數的還具有極高價值的魔化裝備完全足夠解決雷特家族資金不足的問題,裏卡多已經在着手處理雷特老宅的贖回工作,當然對外是以雷特子爵的名義進行的。

而采摘自伊澤克森骸骨周圍、用于治療雷特子爵的雙頭龍心草——這是一種珍貴的天然含有魔法能量的植物,其蘊含的能量極其溫和,幾乎可以治療一切內部損傷而沒有任何後遺症,甚至在某些比較不正規的典籍裏,它還有作為主材料制作複活藥劑的記錄,這種珍貴魔草的唯一的不足之處,大概就是在它們苛刻的生長條件了:雙頭龍心草生長初期需要依靠至少蘊含有大法師魔力的鮮血澆灌,因此它們一般只生長在高等魔獸的屍體旁。從人們認識到雙頭龍心草的作用之後,這種魔法藥草就始終有市無價。

還有最後一點,自從在伊爾山洞中和伊澤克森融合之後,裏卡多發現自己除了完全繼承異獸的超強愈合能力之外,身體素質上的變化并不太大——至少他在回來後嘗試和安德烈掰了一下手腕(當時安德烈吃驚的眼睛都瞪圓了),照樣被對方很輕易地打敗了(雖然事後安德烈大力稱贊他的力氣有了長足的進步)——而魔法素質,卻一天一天、甚至一小時一小時地進行明顯的改變。

從伊爾山洞回來的第一天,裏卡多在半夜突兀地醒來。他躺在自己的那張鐵架子床上,床頭的布幔在從窗戶吹入的風中微微起伏。牆上的魔法挂鐘彎曲的指針正由橙色慢慢變成黃色,這正是橙月和黃月的交接時刻。

裏卡多并沒有過多地注意此刻的時間,他的幾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漂浮在房間空中的、各種顏色的光點所占據了。

紅色的光跳躍着壁爐的熱度,青色的光如同微風吹過指尖,藍色的光像夏天喝了一口冰飲,黃色的光讓裏卡多回想起自己在伊澤克森記憶裏聽見的植物破土聲。還有比黑暗更幽深的黑光與在黑暗中最為鮮明的白光。

房間裏的昏暗并沒有被這些光點驅散,它們仿佛各自處于不同的空間互不幹擾,又在空間與空間的相連處完成了完美的融合。

這讓裏卡多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和安德烈第一次去綠野村時看見的月亮花半坡。

神秘的紫月下,密密麻麻的月亮花長滿小山坡,靜谧的夜色裏,每一朵或粉或黃的花蕾中,一彎月弧像借了日光一樣柔亮皎潔。

而現在的情景遠比那一刻更神秘更美麗。

裏卡多擡起手,整個房間靜靜漂浮的光點倏然動起來,争先恐後地投入他的掌心而後消失不見。

血液流淌的聲音再一次在裏卡多體內響起。

但此刻在他身體裏流淌的并不只是血液。

“沃。”裏卡多發出了一個音節,一個拇指尖大小的水球出現在他的掌心。他用力一握手,水球化作水珠自指縫間滲出。

這就是元素系魔法。

而相較于雖美卻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元素系魔法,靈魂系魔法出現在裏卡多眼前的時候,當時正在吃早餐的少年一下子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麽。

這已經是從伊爾山洞回來的第三天,布林完成了關于雷特家族老宅買回的一系列洽談,只等合約簽署完畢和雷特子爵康複,他們就可以從這棟狹小的二層建築搬回原來的地方了。

第二天上午就因為裏卡多的要求而去了樹海外圍一趟的安德烈也提着三只長耳兔回來,在給雷特子爵喂服康複藥劑之前,總要先做一些實驗,以确保藥劑萬無一失。

在森林裏呆了一個晚上的安德烈回來的時候剛好是早餐時分,他一走進客廳,連長耳兔都來不及放下就坐到桌子旁端起裝着熱騰騰的玉米濃湯的湯碗,等溫熱鮮美的湯液全部進入了喉嚨,才滿足地拍拍肚子對正從廚房裏端出食物的瑪姬說:“瑪姬嬸嬸,你的手藝越來越好了!不枉我緊趕慢趕趕回來吃早餐。”

胖胖的瑪姬嬸嬸最愛聽人稱贊她的手藝,她高興地将自己手中盛放着松軟白面包的竹籃和堆疊在盤子裏的熏肉放上桌子,并将其中烤得最好的夾到安德烈的盤子裏。至于坐在旁邊的裏卡多,瑪姬嬸嬸早就将特意為小裏奇準備的營養早餐端上桌了。

“小安德烈,你帶回來的長耳兔是準備中午加菜的嗎?中午我們來一盤渾身冒油的烤兔子?”

“我倒是想,不過這是裏奇要的……裏奇?”回答瑪姬的安德烈注意到裏卡多的走神——對方将手中盛着肉湯的勺子舉了很久,湯汁都滴到桌子上了,這種事情哪怕發生在雷特子爵身上不奇怪,但絕不可能出現在布林爺爺和裏卡多身上:前者仿佛一具完美生動的禮儀魔偶,後者則從五歲開始就擁有了絕佳的優雅。

這麽一說的話,安德烈突然想道,應該還要加上一個愛薇夫人。裏奇現在就正像縮小版的愛薇夫人,如果說雷特子爵讓所有卡蘭城民都喜歡的話,那麽愛薇夫人就一定讓所有卡蘭城民都敬畏。

“沒事。”裏卡多終于回過了神,“我失禮了。”他将手中的湯匙放回碗裏,目光卻沒能從原先的位置上挪開:在那裏,他看見了一個仿佛安德烈的剪影——不,應該說,确實就是安德烈的剪影。

這個影子擁有安德烈的輪廓上的每一個細節,但并非渾身漆黑,也并不只站在安德烈的腳下。它通體火紅,此刻正翹着腳坐在安德烈對面的椅子上,一面往竹編籃子裏做抓取食物的動作,一面頻頻看向旁邊椅子,不拿食物的那只手還邀在旁邊椅背的前方,似乎在跟什麽人說話一樣。但在裏卡多的視線裏,旁邊的椅子上沒有任何東西……

不,也許并不是沒有任何東西,只是他還沒有看見而已。

裏卡多有點心不在焉,他敷衍了安德烈的詢問,沒有注意到瑪姬嬸嬸看向被綁在地上互相打架的長耳兔的惋惜目光,只翻閱着自己的記憶,回憶靈魂系的入門級魔法分離術。

分離術既讓自己看見自己。在泛大陸魔法教科書上,這個入門級法術的介紹極為言簡意赅。

裏卡多小聲念叨道:“斯佩。”

抽離感立刻從身體上傳來,裏卡多的視線一截截變高,等到差不多上升到一樓天花板的位置的時候,像充氣一般的上升感才終于停止下來。

這個感覺有點特別,他沒有實體,也不再能感覺到四肢,但視覺、聽覺以及嗅覺并沒有任何障礙。當然這個時候,本來完全自然的轉動視線的行為就變得需要大腦思考以及指揮之後,才能進行。

裏卡多将自己關注着老舊吊燈和天花板裂紋的目光收回來,再次投向安德烈剪影旁的座位。

這一次,他清楚地看見了第二個剪影。

那是一個黑色的、比安德烈的剪影矮得多的剪影。它并沒有做出吃早餐的動作,就是有些松散地坐在椅子上,跟安德烈的剪影談笑着,說到興奮處,火紅色影子的手臂用力拍着黑色影子的肩膀,黑色影子的輪廓跟着微微晃動,似乎也在發出笑聲……

沒錯,這是他的影子……或者說得更确切一點,是由靈魂波動而形成的能量體,而該能量體的一切行為都其本體映射而成。

這就是靈魂系魔法。

裏卡多完全明白了斯坦維特大陸上一句有關靈魂系魔法師的諺語。這句諺語大陸上的每一個人都極為熟悉,但大概只有能夠接觸到靈魂的魔法師才能将其真正體會——“別試圖欺騙一個靈魂法師,除非你也是一個同樣精通靈魂系魔法的魔法師。斯坦維特神在上,他們永遠火眼金睛!”

裏卡多又控制着自己的目光轉動,這一次,他注意到瑪姬嬸嬸正往廚房裏走。

牆壁遮擋了他的視線,他控制着自己的意識體,開始往廚房的方向移動。

“咄咄咄、咄咄咄。”菜刀撞擊木板的聲音傳入裏卡多的耳朵。

為什麽會有聲音?裏卡多有些詫異,他剛才注意到自己和安德烈影子的時候,雖然通過肢體語言判斷兩者正在交談,但并沒有聽見他們的交談聲音,而現在卻聽見了菜刀撞擊木板的聲音。

是因為前者複雜後者簡單,所以前者暫時無法解析——或者需要主動去解析——而後者能夠直接聽見嗎?

這個時候,來到廚房門口的裏卡多看見瑪姬嬸嬸的影子。瑪姬嬸嬸的影子也是紅色的,但相較于安德烈火焰一樣的大紅,瑪姬嬸嬸的紅色就是淡淡的橘紅。現在它正站在案板前愉快地剁着菜肉,當然放置在案板上的蔬菜與肉并沒有任何變化。接着瑪姬嬸嬸從他的意識體中穿過進入廚房。

裏卡多感覺到自己被重重擠了一下,本來固定好的視線也因此稍微偏了偏。而瑪姬也因為突然的冰涼感打了一個噴嚏。

但這并沒有引起瑪姬的注意,她走到菜板前,将剩下的材料放進凍箱中收好,又哼着歌挪到還炖着湯的鐵鍋前,拿起一旁的鐵勺子進行最後的攪動。

一下子被奪走東西的影子顯得有點焦躁,它在原地轉了一圈,叉着腰沖鍋前的瑪姬嬸嬸喊了些什麽,就走到廚房的角落呆着,似乎在生悶氣,但并沒有多久,胖胖的影子又挪到瑪姬嬸嬸身邊,跟瑪姬嬸嬸擠在一起觀察着鍋裏煮着的食物。

不知道爸爸和布林爺爺的影子是怎麽樣的?

裏卡多打算順着樓梯上二樓看看,但在他準備前往樓梯的時候,他突然停住,接着看向天花板,而後向天花板延伸意識,試圖嘗試着讓自己直接從天花板中穿過去。

黑暗突然降臨,密密麻麻的物質從四面擠壓着他的意識。

裏卡多在短暫的停滞之後意識到這就是牆體內部,他控制着自己的意識,繼續向上攀升……

黑暗,黑暗,長久的黑暗。

等裏卡多終于穿過牆體內部,重新看見光亮之後,他感覺自己又被安德烈背着爬了一次伊爾山洞。

他長長喘了一口氣,向着主卧室飄去。

慶幸白天的時候,主卧室的門窗并不關上。移動到主卧室的裏卡多很快看見了自己爸爸與布林爺爺的影子。

雷特子爵的影子是土黃色的,此刻正蹲坐在敞開的窗戶前,巴巴地看着外頭,它的輪廓并不像安德烈的那樣清晰,遠遠看去就像花園裏還沒有被平整好的土疙瘩。而最後的屬于布林爺爺的影子——

那是一道淡淡的灰色影子,輪廓十分清晰,還有一個和其他影子完全不同的地方:它手上正拿着一柄同樣影子模樣的匕首,一邊放在手裏把玩一邊慢慢在房間中踱步。

奇妙的表現形式。裏卡多想。

當身體虛弱的時候,由靈魂能量投射出的影子也模糊不清;當身體強壯的時候,連身體以外的物品都能直接映射出來——那麽,當身體蘊含有的能量等級達到一定階段的時候,這些映射而出的影子是否會成為另一個“真人”?

白色的影子突然朝裏卡多意識的位置看了一眼。

同一時刻,坐在床頭旁的布林也朝同樣的位置看了一眼,目光如同鷹隼一般銳利。

如同刀鋒劃過紙張,裏卡多思緒中斷。

“裏奇?裏奇?”

安德烈的聲音從耳朵旁傳來,裏卡多覺得自己的意識突然消散又突然聚合,他像是打了個盹卻被人驚醒那樣晃了一下,來自軀體的沉重又一次密密覆上他的意識,魔力消耗過度和施法中斷的反噬讓他出現了一些輕微的頭疼,他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安德烈?”

“你剛剛怎麽了?”安德烈十分擔憂,“我看你一動不動坐着,是在思考着什麽嗎?我本來不打算打攪你,但後來你發呆得有點久了……”

“你做得很對,十分感謝。”裏卡多注意到時間過去了十二分鐘。他端起不再冒着騰騰熱氣的碗,快速解決了自己的早餐,就擦擦嘴角,拎起綁着兔子的繩子往自己的卧室走去——接下去的重要實驗本該在專門的實驗室中進行,但在這棟小樓裏,最适合做實驗室的房間就是他自己的房間了。

安德烈早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早餐,見裏卡多離開餐桌拿走長耳兔,他也離開客廳,提着剩下的放置在花園中的獵物,準備走到市集中,将其交給一直和雷特家族合作的商人售賣。

而這個時候,提着長耳兔走上樓梯的裏卡多覺得有什麽東西從和自己指尖接觸蓬松毛發中傳來。

“餓。”

“害怕。”

“餓。”

“身體難受。”

不能稱之為文字的意識片段傳進裏卡多的腦海。

裏卡多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他順勢與其中一道意識接觸:召喚系的入門級法術——‘意識連接’。

和剛才分離術有點相同又有點不同的感覺出現:如果說兩者都是讓裏卡多多出一只手的話,那麽前者要求裏卡多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只新出現的手上面,而後者只要求裏卡多分出一小部分精神注意這只手。

裏卡多感覺自己能控制最左邊的那只兔子了。他嘗試性地讓這只兔子摸摸自己旁邊兔子的長耳朵。

左邊的兔子完全遵照裏卡多的意志行動,下一刻,被摸的兔子一口咬上摸自己耳朵的兔子的爪子。

裏卡多:“……”

他郁悶又好笑地切斷了意識連接,徑自往房間走去。

一切仿佛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着,但事物的雙面性就跟光暗一樣,是世界永恒的主旋律。

作者有話要說:文章的CP:裏卡多×伊澤克森,此對CP标簽非常多比多說自攻自受觸手系強強360°無死角美少年攻×怪物受等等等等,可自由選擇,只要注意別站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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