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長翅膀的駿馬(3)

這是在去綠風村的路上,沐和弗雷特一左一右坐在馬車中,鋪着上好毛皮的車廂正中間放置着一張小茶幾,兩個灰袍法師拿着自己的魔法書在說話:“我聽說羅聯學院在上一次的比賽中又得了第二名?”

“是的,第二名。”

“這是第三次第二名了吧?其實我還是有點好奇的,”沐笑道,“他們怎麽會再一次讓你負責挑選學生入學呢?難道不怕再得到第四次第五次第二名嗎?”

“這恰好也是我的疑問。”弗雷特不動聲色說,“就我所知,阿賈克斯在這樣高級的賽事中,已經好多年沒有取得任何名次了。怎麽格德校長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要肅清學校中的害群之馬嗎?比如某個因後臺而上位的灰袍。”

媽的!沐在心裏狠狠咒罵了一句,馬車車輪咕嚕咕嚕碾過黃土路面的聲音吵得他心煩,他一個靜音咒丢過去,又咬牙切齒地笑起來:“呵呵,校長當然有自己的考量。不過號稱‘魔之手’的你不是一向以只要最優秀的學生而出名嗎?這次怎麽特意跑到窮鄉僻壤來找一個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學生了?難道那些好的學生已經被別人搶走了?”

弗雷特笑了笑,他覺得馬車的速度有點慢,所以淡定地朝馬車上丢了一個反重力術:“容我提醒,這裏可不止裏卡多雷特一個人覺醒魔法血脈啊。看看就坐在馬車外面的那位小朋友——”

馬車以比平常快上兩三倍的速度向前行駛,前頭的一輛輛車都被抛在身後,安德烈抱着自己的巨劍車轅上,一只手拉着拴馬的缰繩,他已經盡力忽略來自身後的對話了。可是來自身後屬于兩個魔法師的聲音還是像一千只鴨子那樣你一句我一句地鑽入耳朵裏。

這兩個跟女人一樣咋咋呼呼的男人真的是神秘而強大的魔法師嗎?簡直不可思議!這就是裏奇心心念念的魔法?果然老虎有打盹的時候,智者也會失算!……

紅頭發的侍衛長無可奈何極了,他壓根就沒有接話的欲望。

但車廂裏的兩個人并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沐被弗雷特這麽提醒一下,終于記起來安德烈了。雖然他還是更看好裏卡多,但來的時候,他就想過了,如果這兩個潛力和能力都不錯,那麽完全可以兩個一起收入懷中,相信這個條件會對兩個人都更具吸引力……他敲了敲自己的魔法書,一道銀光出現在馬車外壁上,開始在桦木制成的車廂上游走,為其綴上一朵朵銀色的樹葉花紋。

“你的意思是你過來是為了安德烈,而不打算跟我争裏卡多?”這回換沐不動聲色地歪曲弗雷特的意思了。

弗雷特聽出了沐話裏頭的意思,他沒有先回答沐的問題,而是詢問坐在外頭的安德烈:“我們還差多久到達綠風村?”

“還有大概一個魔法時。”安德烈回答。

弗雷特于是給外頭拉車的兩匹馬各加了一對魔法羽翼,然後才巧妙地回答:“不具體看看,誰會知道最後的結果呢?難道你現在就想把這兩個人全帶去阿賈克斯?”

沐再一次咬起牙,他憤憤地給外頭的兩匹馬各加上一個比弗雷特大得多的魔法羽翼。

伴随着後頭車廂裏的兩位魔法師因為争執而比賽着往車廂上丢魔法的行為,安德烈的無可奈何已經進一步變成為崩潰。

天啊,他忍不住在心裏說,給車廂弄裝飾讓馬匹加速就算了,給前面的兩匹馬各加上一對翅膀真的可行嗎?難道它們還能因為這樣就變成飛馬——

就在安德烈這麽想的同時,套上魔法羽翼的兩匹黑馬跑着跑着就離開了地面,跟着車廂用力一震,也被兩匹換了裝備的駿馬拉上天空!

安德烈清楚地看見道路上的其他行人齊齊盯着他這輛馬車,一臉震驚得眼珠都要掉下來了,還有一位跑在他後方的人趕着趕着就把馬車趕進了旁邊的溝裏——還好那輛馬車沒有載人和物品。安德烈想。

他對着湛藍的天空和越來越接近的火熱太陽長出一口氣,然後默默地橫放巨劍,自己給自己凝聚了個小水球撲在臉上降溫。

這個時候,遠處的綠風村已經遙遙在望。

當乘坐的馬車飛到半空中,在湛藍色的天空下,世界仿佛都收入眼中。安德烈迎着風向下張望,一片起伏綿延的綠色裏,綠風村的木屋與耕地就像玩具那樣精巧可愛。

他扯一下缰繩,讓跑瘋了的馬認準前進的道路;又用手中的巨劍劍身拍拍兩匹馬的背脊,訓練有素的黑馬立刻改變方向,不再上升而選擇下降。

錯落有致的村落在視野裏越來越近,像螞蟻一樣渺小的黑點也漸漸拉大,逐漸能看清楚他們的身材與面孔……當馬車接近村莊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兩聲輕咦突然從車廂內傳來。

從出發開始就一刻不停的擡杠這回終于消失了,安德烈有點不習慣地轉回頭,就看見坐在車廂裏的兩位魔法師同時從車窗探出腦袋,向地下綠風村的方向看去。

“怎麽了?”安德烈問。

沐暫時沒有說話,他飛快的進入魔力世界‘看’了一眼綠風村縱橫交錯的魔法網,發現這個籠罩整個村落的魔法網的源頭并不出自于遺跡——這是理所當然的,魔法協會是絕對不會容忍這樣的絕大浪費情形的出現——而是……

嗯,沐看着村莊的各個設施,而是各自為政的,一小個一小個的循環和平衡,就像他之前在城堡前看見的那座酒女雕像。

并且或多或少的,沐想着,他确信在這些小小的魔力網中看見了屬于自己的魔法思路。

顯而易見,這些思路源自于上次的那條冰道。

沐并沒有因此而産生被冒犯的怒氣。他在思考裏卡多這個人。

驚才絕豔?還算不上;奇思妙想?這簡單點來說應該是借鑒。

不過假設這是一份滿分一百的入學考試的話,那麽應該能給九十五分了。前提是,這位剛剛覺醒魔法血脈的少年背後,并不存在一個老法師。沐暗忖。

綠風村中央土黃色的道路也出現在眼前了。白色馬車在落地的時候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不等車輪與地面接觸的震動傳來,安德烈就先一步從車轅上跳下來,沖幾步外被人群環繞的金發少年說:“裏奇,有兩位魔法師過來找你,你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圍繞着裏卡多的人群發生輕微的騷動。

盡管早就知道裏卡多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但這幾天接連不斷有魔法師過來拜訪,因而直到現在,安德烈才正式站在綠風村中央,看着裏卡多最近幾天的成果:環繞耕田的溝渠已經挖好,清澈的水流注滿溝渠的三分之二,在這些位于稻谷與稻谷之間的水渠裏,每隔大概兩只手掌并排的距離,就有一個小水眼咕嚕咕嚕地往上冒着水,如同微型噴泉一樣的水柱在升空又灑落的過程中,準确地濕潤水渠兩側的作物與土壤。

因為在加入魔力網的時候就聽裏卡多事先說過,所以安德烈很輕易地弄明白了這之中的道理:環繞村莊耕田的溝渠是最簡單的工程,在第一天的時候就能夠輕松解決了;從靠近村莊的森林溪流處引流跟前者差不多,同樣屬于單純的土地平整問題,在擁有魔法後,一切的耗用只與魔法師擁有的魔法能量相關;而讓灌進溝渠裏的水定時冒出水柱來,自動對兩側的田地澆灌,應該是屬于這個小魔法循環中唯一有點技術含量的東西:這是利用上下壓力不同的原理完成的,并不算——裏卡多說——太過複雜。

“還沒有,”裏卡多從人群中轉過身。他對着來到身邊的安德烈說,“水流的流量有點問題——多了還是少了?”他問站在身旁的村長,但村長正與這塊耕地的主人低聲交談,并沒有注意到裏卡多的問題,還是身旁的村民悄悄地扯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趕忙說:“雷特少爺,非常抱歉,這個水量在這個季節剛剛好;但是一旦進入多雨季或者碰到驟然降溫的情況——”

村長沒有說完,但裏卡多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應該加一個魔法啓動裝置,”裏卡多自言自語,“或者再加一個調節裝置?”

“有沒有什麽魔法能夠直接除蟲?”安德烈在一旁插嘴問。

“很多。”裏卡多頭也不擡的說,“種點驅蟲的魔法植物;用擴音石反複播放能夠殺死蟲子的波長;還有像現在大家普遍用的噴在植物上能殺死蟲子的藥劑……對了,還有一個比較有趣的做法,就是把這些作物培養成含有微量毒素,讓蟲子咬一口就死,可以将這種新的植物命名為‘一口死’。”

周圍的村民一臉說不出的表情。

“你是在開玩笑嗎?”安德烈問。

“你說最後一個建議?”裏卡多也反問,跟着他就笑了,“我當然是在開玩笑了!”

「來試試?」蹲坐在裏卡多腦袋上的伊澤克森突然在裏卡多腦海裏出聲,在第一次被裏卡多放上去之後,伊澤克森就已經完全喜歡上這個位置了。

「嗯?這只是一個玩笑。」裏卡多回應對方。

「我感覺到你心裏确實挺期待這個的。」伊澤克森若有所思。

裏卡多本來要出口的話又吞回了喉嚨。他開始認真思考要怎麽回複伊澤克森:他當然有點期待這個,就跟小孩子期待看見巨龍一樣;但他和小孩子的區別在于他知道什麽期待可以實現,什麽期待只保持在期待就好了……這麽跟伊澤克森說嗎?

裏卡多毫不遲疑地放棄了這個想法,他只往伊澤克森那裏傳遞出一個微笑的意識,然後在腦海裏想道:「你說得有道理,我們确實可以把它弄出來試試,然後再研究一下一直吃這種會被毒死的植物,蟲子是會先意識到這個植物有毒然後回避,還是會先進化,相應地在體內生出對抗毒素的抗體。」

跟着他不等伊澤克森的回應,對身旁的安德烈說:“安德烈,我們到一邊說話。”

周圍的村民連忙分開,裏卡多和安德烈走到幾步外的村中心:那裏正站着兩位灰袍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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