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姐。”小溪挪動着步子到了姜情身邊，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姜情暗暗提起了心，雖然對于對方竟然沒有采用更有利的偷襲而感到有些奇怪，但這并沒有讓她放松警惕。

但事情卻沒有如同姜情所預想的那般發展。

那些黑衣人在出現之後并沒有再往前走，只有那個顯然是領頭的人向前了幾步。如果不是他身上沒有殺意的話，姜情幾乎要把手裏的東西扔出去。她特質的藥粉可不是那麽容易消受的。

“護法，尊主有令，請在三日之內回樓。”半跪在地上，領頭人顯得很是恭敬。

眯了眯眼，姜情帶着深思的目光落在了蘇扶風的身上。

“知道了，你們先回去。”蘇扶風的臉色很僵硬，聲音冷肅，仿佛要把人給冰凍一般。

“尊主有令，讓吾等屬下護送護法回歸。”領頭人沒有動，甚至連聲音都沒有一絲波動。

“哦？你想違背我的命令？”語氣中帶着些危險，蘇扶風挑了挑眉，這是她在發怒前的慣例動作。

“請護法別與屬下為難。”依然沒有動，但他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的緊張情緒。

“我三日內會回樓。”眼裏閃過一道殺意，但到底蘇扶風還是忍下了。

“……是。”男人低下頭，顯然很不怎麽情願這個結果，不過總好過性命不保的好。他可沒有忽略剛才蘇扶風那一閃而過的殺氣。

“你到底是什麽人？”在那些黑衣人離開之後，姜情走到蘇扶風面前。而小溪跟在她身後，就差沒有把她拽到身後擋着了，畢竟這人和那些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人好像是一夥的，而且看起來職位還不低。

“你是那天那個樹林裏的人。”沒有回答姜情的問題，蘇扶風反而篤定的說出了這句話。

“告訴我，你是什麽人。”并不否認，姜情只是盯着蘇扶風，一字一句的說道。

“小姐……”小溪本來因逃過一劫而松了口氣的心又再次提了起來，她顯然被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吓到了，不由得有些瑟瑟。張口要說些什麽，卻被姜情的一個眼神給吓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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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再說話，蘇扶風只是站在那裏，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會覺得被這人看得有些不自在。而且，她有預感，如果這次她真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那她和這人就真的沒有辦法和平相處了。雖然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人本來就不重要，但好像就是有那麽一股力量讓她的開不了口。

“你是冥域樓手下的。”沒有再等蘇扶風的回答，姜情突然移開了視線。其實她早該想到了，除了冥域樓，哪裏還會培養出這麽傑出的殺手。但真正确定，卻是在剛才那些人出現的時候。冥域樓特有的标記，那張揚的黑色罂粟，雖然在他們的身上并不明顯，但姜情還是看到了。

沒有否認，蘇扶風依然面無表情，只不過她身上的冷意更盛。

一陣風吹過，空氣中飄來了路蘆葦特有的味道。

耳邊再次回響起那曾經天真的笑聲，姜情一陣恍惚，抿了抿唇，她仿佛感覺到了自己嘴裏的血腥味，“你走吧。”

今天一別，再見，說不定就是不死不休的仇家了。

想到這裏，姜情心裏一抽，臉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

怎麽能不難受？雖然一開始她是抱着戲弄的心思救活這人的，但在她剛開始承認這人是朋友的時候，卻突然發現這人是她的仇家。而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在明知道這人是她的仇人之後，她竟然開始矛盾。難道不應該是直接把她殺了才是正确的嗎？

也沒有問為什麽，蘇扶風只是順着姜情的視線深深地看了眼那片蘆葦，轉身準備離開。

“我叫姜情。”不知道怎麽想的，姜情在蘇扶風轉身的時候突然開口。

在蘇扶風的身影消失之後，姜情突然跪了下來。而她的前面，正是那片蘆葦。

“爹，娘，弟弟，對不起，對不起。然兒沒用，然兒沒有勇氣給你們報仇，然兒竟然放走了仇人。”臉埋在手心裏，姜情喃喃說道。雖然很想安慰自己是因為她打不過那人，又或許是想要和一網打盡，但她無法騙過自己的心。

風依然輕輕的吹拂着，溫柔而帶着暖意，就像曾經拂過她發稍的那雙溫暖的手。

“小姐，小姐？”顯然被姜情的突然反常給吓到了，小溪臉上帶着些忐忑。她從來沒有見過姜情這幅樣子，相對于她這樣的姜情，其實小溪更寧願姜情就平常那樣的飛揚跋扈。她并不知道這倆人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明面上的表現她還是看得出來的。

雖然在和蘇扶風相處的時候姜情并沒有什麽和其他地方不一樣的地方，但小溪卻能夠敏銳的感覺到每當和蘇扶風在一起的時候的那種和其他時候都不一樣的氣氛。

或許就連姜情自己都沒有感覺到，但小溪作為旁觀者卻是看的明明白白。

“沒事，我們出發吧。”顯然意識到了小溪的擔心，姜情擡起頭沖着她燦爛地笑。

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至于到底是什麽不一樣了，小溪并不明白，直到她們走到下一個城鎮以前，她都沒有想通。

蘇扶風的馬車并沒有拿走，不過由于她的離開，接下來的路程就得由小溪來駕馬車了。幸好她在前幾日有仔細觀察蘇扶風駕馬車的動作，再加上她雖然算不上天資聰穎，但好歹還是踏實肯幹。所以雖然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但接下來随着時間的推移顯然好多了，最起碼馬兒不會跑得東倒西歪了。

會自己駕馬車對于小溪來說顯然是一向難得的壯舉，所以在到達下一個小鎮之前她都保持着亢奮的勁頭。

“小姐，我們到了。”小溪挑高了眉梢，臉上還帶着還未散去的興奮，她幾乎是跳下馬車的，也正是因為她的動作讓周圍經過的人不由得都提了一把心。

不過好歹算是平安落地了，小溪聲音顯得格外輕松，仿佛趕了一天路不是她一樣。

雖然小溪的動作有些誇張，但卻并沒有人特別注意她，畢竟一個十三四的小姑娘就該是這樣的才對，特別是武林大會舉行在即，江湖上什麽樣的人沒有？

不過過路的人更有興趣的顯然是馬車裏的人。

可路人們顯然失望了。

本來以為有這麽一個清秀可人的丫鬟的小姐怎麽說也該是個秀麗佳人，但沒曾想到竟然是這麽一個就連清秀都稱之不上的普通樣貌。

這不由得讓路人一陣唏噓之後移開視線。

姜情挑了挑眉，那抹燦然的笑容為這再普通不過的模樣平添了幾分魅惑。不過可惜的是，并沒有人看到。

如果蘇扶風在的話，就憑樣子是絕對認不出這是才與她分別不久的主仆二人。現在的姜情大概十七八歲模樣，與之前清秀憂郁的樣子全然不同的普通，而小溪則只是稍微修飾了下，就似乎猛然間小了兩三歲。

雖然上次姜情并不知道她怎麽暴露的，畢竟蘇扶風在那之前也只見過她一次而已，還只是看了短暫的兩眼。不過這一次姜情有信心絕對不會被認出來。

“別這麽咋咋呼呼的。”姜情臉上是溫婉的笑，哪裏還看得出一絲刁蠻任性的影子。

對于姜情的變化小溪顯然有些不适應，但她卻是安靜了許多，臉上帶着羞赧的笑，畢竟興奮過頭這可不是她平常的樣子。

并沒有責怪小溪，反而挑起一抹滿意的笑。小溪正有些莫名，卻發現姜情已經快踏進客棧門了。

“客官幾位啊？”看到有人進來，店小二連忙迎上。不過到底是普通的小鎮客棧，再怎麽也沒法和迎風樓相比。只是微微掃了一眼顯得有些簡陋的布置，姜情并沒有立刻開口。

現在正是晌午時分，這客棧裏本來就不算多的桌子已經被完全占滿了。

“客官您可別瞅着這兒人多，江湖人用餐都風風火火的，您先告訴我多少人，待會兒我給您留着。”小二也不惱，這行走江湖的人沒幾個是他能夠惹得起的。

“兩個人。小二，你們這裏還有空餘的客房嗎？”這時候總算是把馬車放好的小溪走了進來。

“這個，實在是抱歉，客官您也知道最近因為武林大會……”小二沒有再說下去，臉上滿是為難。

不用他再說下去姜情也明白，看來今天想要在客棧留宿也顯然不怎麽可能的了。而正在小溪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一道力度猛地擊到了她的身上。

“啊！”

好不容易穩住了身形，小溪不禁有些惱怒，低頭看向撞到她的人。

這是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仿佛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一般，一臉怯怯的樣子，不過可能是因為太緊張了，她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兩位姑娘請息怒，這孩子是附近寡婦家的小女兒，還小不懂事。我們掌櫃的也是看她可憐才會讓她到店裏來拿點吃的，冒犯了你們真是不好意思。還不快給客人道歉！嘿嘿看在她還小的份兒上……”小二一邊腆着臉賠禮一邊向小姑娘吼道，但誰都看得出來其實他每一句話都是在幫這小姑娘，看來那個所謂的寡婦可真是不簡單呢。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愣是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還哭！”店小二登時惱了，這丫頭不知道已經壞了他們店裏多少生意了，每次都這麽莽撞的沖撞到客人，讓他賠禮賠笑，要不是看在掌櫃的對那個寡婦有意思的話他早就翻臉了。

“小妹妹，你家在哪啊？怎麽一個人出來？外面多危險啊。”姜情他俯下.身子，正好與小姑娘齊平的樣子。嘴角帶着溫和的笑容，沖着小姑娘笑得和善，在說到外面有危險的時候還若有所指的瞟了眼那店小二。

被姜情的視線給噎了一下，得得得！他這可算是好心辦壞事兒了，吃力不讨好的從來都是他。

“這裏讓我來。”正當小二尴尬的時候一只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微微發福的男人嘴角仿佛随時都帶着笑容一般，顯得格外可親。

“二位姑娘還沒有用過午飯吧。小二，去準備一桌飯菜。”男人沖着還未來得及離開的小二吩咐道，随後看向姜情，“這桌飯菜就權當我為二位姑娘壓驚好了。”

“不用了，我們還有錢結賬。”對于免費的食物，姜情向來不放心。

“您可別這麽說。”男人臉上此時是商人慣有的笑容，眼神若有若無的看了眼那小姑娘，“請和我上樓。”

“還不快去？” 這句話是向小二說的，男人一邊領着姜情她們往樓上走。

姜情挑了挑眉，雖然并不知道男人到底在想什麽，但她起碼知道了這并不是能夠白吃的午餐。不過她現在正好餓了。

牽着小姑娘的手，姜情跟在男人的身後上了二樓。在轉身之前，她正好看到那個小二滿臉的不情願。

“敢問姑娘芳名。”坐下之後，就着桌上的茶壺，男人在姜情面前倒了杯熱茶。

“你找我什麽事？”姜情可不認為她有必要告訴無關緊要的人自己的名字。

“我看你們初來乍到，這小鎮裏又只有我這裏一家客棧，您也知道，最近因為武林大會即将召開，江湖人士多方聚集。所以如果要是你們要住店話，我這裏還真沒有。”男人臉上似乎有些無奈。

姜情沒有再開口，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男人所要表達的重點。

伸手摸了摸身邊怯怯的小姑娘的腦袋，卻看見她正好也在看她。姜情對小姑娘一笑，發現她竟然臉紅了，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又加大了幾分。

對于這倆人的互動，小溪不由得深沉的嘆了口氣，雖然似乎并沒有什麽不對勁，但她總覺得這小姐現在有什麽不一樣了。似乎，就在蘇扶風離開她們，姜情重新易容之後，就不一樣了。

“所以我想……”

“姐姐可以住到我家去。”

果然，在沒有得到姜情的回答，男人繼續開口，可是卻被小姑娘脆生生的語氣給打斷了。

“诶？”小溪不由得有些奇怪，畢竟現在江湖上蛇龍混雜，如果要是她們是什麽歹毒之輩的話，那這小姑娘豈不是引狼入室？“你不怕我們是壞人？”

對于小溪的問話，小姑娘顯然有些羞澀，眼神閃爍，卻并不看姜情她們，“不，不會的，姐姐笑得這麽好看，一定是好人。”

雖然被打斷了話，但男人卻并沒有惱怒，反而有些掩不住的欣喜在眼中出現，“這樣也好，你們正好有個照應，只是有一件小事想要姑娘幫忙，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說到此，明明是個快及不惑的大男人了，卻突然扭捏了起來。

看了看眼依然含羞帶怯的小姑娘，再聯想到那小二之前所說的話，姜情露出一抹了然的笑。“你說。”

“我想請你帶一封信。”至于帶給誰，這當然不用多說，姜情自是明白。不過為什麽他不讓這小姑娘直接帶回去呢？

其實姜情并不知道，在這之前男人已經讓這小姑娘帶了幾次了，但沒有一次成功的拿回了家，據說不是被搶走了就是被弄丢了。這一點他當然不信，所以這次在看到姜情的時候突然生出了這麽個主意。

聽到男人的話，小姑娘并沒有什麽其他的反應，但姜情卻敏銳的注意到她的拳頭握緊了幾分，她手裏拿着的那兩個饅頭幾乎被捏扁。

“我想我可能幫不上忙。”姜情笑着說，身子微側靠在椅背上。

聽到姜情的話，小姑娘猛地擡起了頭，怔怔的看了眼姜情，随後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