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火神大我對“天使”這個詞一點都不感冒，返回給黑子哲也的态度，是面無表情的嚼嚼嚼。

黑子哲也扭過頭去，默默的說：“比起天使，他其實更像一只大松鼠吧！”

那天晚上有點吃多了，黑子哲也堅持要散步消食一小時，火神大我心情不錯，欣然陪同。到最後，倆人幹脆直接走着回家，結果到家的時候，佐藤銘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

“怎麽不給我電話？”

“猜想您可能跟黑子在一起。”

佐藤銘跟在火神大我身後，倆人一塊兒往二樓上走，到了書房門口，火神停下，回頭瞪着佐藤。

“所以？”

佐藤銘想了想，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媽媽以前說過，打擾別人的二人世界是不道德的。”

“……”

佐藤銘從懷裏掏出一份文件遞給火神大我，說：“我已經按照您上次交代的去做了，那小奸細果然跑去告密，原田律司那家夥信以為真，這接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都在烏克蘭方面活動，期望賣家盡早交易。”

火神大我看着文件，露出早知如此的笑意。

佐藤銘說：“接下去您想怎麽做？”

火神大我擡眼睨着佐藤銘，說：“你對原田老頭是個什麽印象？”

佐藤銘一愣，不明白火神大我為何問起與他們所論之事不太相關的問題，但出于下屬的恭敬，還是如實回答：“很注重武士道精神的一個人。”

火神大我點點頭，以眼神示意佐藤銘接着說。

佐藤銘想了想，說：“自狂而又自卑；信佛而又嗜殺；注重禮儀而又野蠻殘暴；追求科學而又堅持迷信；欺壓弱者而又順從強者……這些武士道的矛盾人格，他一樣都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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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神大我贊賞的點頭，說：“說得一點都不錯。原田老頭骨子裏的武士道精神，根深蒂固，牢不可破。他從起家至今，經營的都是色、情和賭博等聲色場所，對于軍火和毒品這兩樣暴利卻危害大衆、有損武士道精神的行當，簡直是排斥到了骨子裏。”他詭笑着看向佐藤銘，問：“所以，你覺得這樣一個古板的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兒子背着他幹了違背他原則的勾當，會是什麽反應？”

佐藤銘恍然失笑，“對啊，原田老頭子如果知道他兒子走私軍火，還不得氣死。”想了想，又說：“不過，這件事情我們必須慎重，原田老頭這個突破口雖然可以利用，但畢竟他們雙方是親父子，血緣擺在那裏，就算能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也不一定能打擊到原田律司。”

火神大我聽完卻是笑了，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一章紙遞給佐藤銘，信心百倍的說：“看看這個，你就知道我們接下去該怎麽做了。”

佐藤銘接過來一看，驚詫的擡頭看向火神大我，“原田老頭的遺囑？”

火神大我說：“沒錯。原田老頭得了肺癌，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遺囑上寫的是讓大兒子繼承組織。”佐藤銘思索了幾秒，說：“這麽一來，原田律司不是什麽戲都唱不下去了嗎？”

“誰說的？”火神大我搖搖頭，“雖然這件事暫時還是秘密，原田老頭也很聰明的沒有透露一點消息給他三個兒子，但是你以為真的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麽？要不然我拿到的這份遺囑是怎麽得來的？”

“說得也是。”

“而且，你剛剛給我看的那是什麽？你以為原田律司真的只是因為我們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才加快動作的嗎？一個野心勃勃的人，随時都在思索，想着怎麽掌控組織，繼承家業，他會什麽消息都不關注？更何況在位的還是自己的父親，近水樓臺，有什麽風吹草動，原田律司本來就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佐藤銘沉吟着點頭，“那麽說，原田律司很有可能來硬的奪權了？”

火神大我笑了，無聲的，但氣勢卻很狂放，“百分之一百。”

佐藤銘眼前漸漸亮了，“那原田老頭那裏肯定會做防備，防止他兒子因為謀權奪位而起內讧。如果這個時候被他知道原田律司暗地裏走私軍火，囤積勢力，那他肯定不能顧及父子關系而破壞整個組織的大局了。”

“沒錯！原田老頭就是這樣的人，殘酷但又忠義，為了大局，為了組織裏上萬人，犧牲他一個親兒子，他是做得出來的。”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期待你的結果。”

佐藤銘走到門口，打開書房門，回頭淡淡一笑，說：“絕對如您所願！”

這兩天火神大我似乎又有點忙碌了，白天都不在家，晚上也是淩晨的時候才回來，今天也是，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

黑子哲也睡到中午十二點才起來，自己下樓煮雞蛋吃。

自從黑子那次說了“可惜火神大人家的冰箱裏一顆雞蛋也沒有”這句話後，第二天冰箱裏就堆滿了雞蛋，數量之多，大概一整個冬天都不用再買了。

黑子哲也吃完雞蛋，洗了碟子，拿上錢包出門了。

黑子哲也喜歡閱讀，以前工作太多，沒時間去圖書館，後來跟了火神大我，給母親的治療費不需要操心了，工作就相對不那麽繁重，休息時間也因此多了些，但是……卻又沒了精力去圖書館。

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但黑子是絕對不願意回想的。

難得最近火神大我不再纏着他頻繁的做運動，趁這個機會好好的在圖書館安靜幾個小時吧。

走到了大街上，一陣風吹過，黑子哲也攏了攏羊毛大衣的領子。擡頭看看灰色的天空，心緒一陣不安——接觸到火神大我的時候，還在九月，天氣微涼。跟在火神大我身邊，是十月初。現在已經進入十一中旬，也就是說，他在火神大我身邊，已經一個多月了。

閉了閉眼睛，黑子哲也加入了人流，前往地鐵站。

東京的圖書館很多，町一級的公共圖書館到處都是，但都不大，那裏面的書籍資料相對也少些。但正因為随處可見，所以方便。黑子哲也在第一個站點下車後，便在就近的街道裏随便挑了一家拐進去。

黑子哲也喜歡圖書館的氛圍，夠安靜。他在圖書區慢慢看了一會兒，最後選定了一本世界名著之一的名作去圖書管理員那裏登記。閱讀區已經有一些人坐在那裏閱讀了，但并不是很多。黑子在靠前的位置坐下，與旁邊一個高中生模樣的人相互點頭致意。

黑子哲也拿的書，是傑克倫敦的《熱愛生命》。不過，他看的這一本可能是盜版的，裏面的日文翻譯，有好多文字都是錯誤的。黑子哲也看了許久，從帆布包裏拿了兩張白紙出來，将裏面有些錯誤的字詞句一一摘記下來。

旁邊的高中生疑惑的盯着黑子哲也，大概是不能理解對方的行為吧。

感受到身邊的目光，黑子哲也抿着嘴唇勾起嘴角，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過了大約一個小時，黑子哲也收起了書本，看了看那兩張寫有錯誤翻譯的紙，狀似無聊的嘆了口氣，拿起筆在背面畫了一個小人兒，小人兒手裏拿一個籃球做投射裝，畫完了又捏成一團，然後起身到管理員那邊歸還書籍，順便将那捏成團的紙扔進櫃臺旁邊的垃圾桶裏。

黑子哲也走後，圖書館的衛生管理員進來處理垃圾桶，在垃圾車前分類垃圾的時候，順手撿走了那兩個畫有小人兒投籃的紙團。

下午三點，黑子哲也要去上班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由于火神大我每天的親自接送，俱樂部上至社長下至服務生，都知道了黑子哲也是自家老板的親親愛人，同事之間的各種流言蜚語也已經漫天飛了一個多月，好的壞的都有，不過，似乎大家對火神大我這個老板很是崇拜，所以連帶也不排斥他，大多數同事還很喜歡他，經常問他有關火神大我的問題，還時不時開些善意的暧昧的玩笑。

不過不管怎麽樣，黑子哲也都不怎麽太在乎這些。

他的心思，不是用來花在這些小事上的。

夜晚的俱樂部總是熱鬧的，來賭球的有錢人一波接着一波，到了夜裏十二點以後到了高、潮。

“喲，真巧啊，這不是火神大我最近一直寵愛的小貓咪嗎？怎麽跟了火神還是跟以前一樣做服務生呢？”

黑子哲也面無表情的看着原田律司，微微欠身鞠了個躬，公式化的說：“晚上好，原田少爺。請問有預定的位置嗎？如果沒有，需要我替您安排嗎？”

沒有預期裏的羞怒和難堪，黑子哲也的淡定讓原田律司得意的笑臉有些挂不住。

由于烏克蘭方面的軍火商已經答應在這周交易，所以原田律司心情挺好，花了大價錢請了知名的芸者知賀純子作陪，到俱樂部賭球消遣，結果沒想到又遇到了黑子哲也，這個曾經讓他丢盡顏面的罪魁禍首。

原田律司本來就想要報複黑子哲也的，所以在他被火神大我包養後沒兩天，他就派人盯上了他。一來，抓住黑子可以報私仇洩憤，二來，既然是火神大我看上的人，也許多少會對他有點影響，抓了他說不定還能牽制火神。可結果，他人沒抓到，反而惹上了天帝。幸虧天帝只是單方面發出警告，沒讓他家老爺子知道。如果不然，他很可能會受很大的處罰。

兩次加在一起，新仇舊恨，以原田律司的個性，再見面豈會忍氣吞聲？

原田律司收了笑臉，靠近黑子哲也，壓低聲音，說：“你在我面前有什麽可嚣張的？”緩緩直起腰身，複又微微一笑，擡高了嗓門，說：“不過是個讓人插、屁、股的騷貨。”

臺球室裏很多人看過來。

與黑子哲也相識的芸者知賀純子一臉擔憂的看着黑子。

黑子哲也無視周圍的目光，語氣淡淡的，帶點憂郁和困擾：“原田少爺莫不是暗戀我？”

語畢，圍觀的人群裏發出幾聲不小的“噗”“噗”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