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皇宮須得慎言

宋晉夫帶着姜宛卿一路直奔莊子,家丁斷後,府兵留下來剿滅黑衣人。

這一世的姜宛尚是一副柔軟如蚌肉的身體,馬上一陣颠簸便臉色發白,胸中翻湧,直想吐。

眼圈兒因此泛紅,因着細瓷般的肌膚,白處愈白,紅處愈紅,整個人就像一朵一揉就碎的花瓣。

宋晉夫自小跟着父親走南闖北地送镖,頭一回見到這樣嬌柔的深閨弱質。

只覺得手足無措,想扶她下馬,卻又擔心自己碰一碰她,她可能就要像冰雪一樣在天光下化開了。

“表妹你可還好?”

結香和家丁尚在後頭,姜宛卿忍着胸中煩悶欲嘔的感覺,“男婦授受不親,勞煩表哥去尋個仆婦來。”

福榮镖局不算大,統共只置了兩處莊子,這一處拿來給周小婉當了嫁妝。

二十多年了,莊子裏的人早就換了一批又一批,沒人認識舊東家少主人,宋晉夫進去說明了姜宛卿身份,馬上有兩個燒飯的婆子過來扶姜宛卿下馬。

随後結香和家丁也來了。

結香還沒有吃過這麽大的苦頭,尤其看到蘇嬷嬷的屍首更是受了極大的驚吓,她将心比心,覺得姑娘應該更吓得不行,一路擔心。

姜宛卿坐屋內,由婆子服侍着換下沾血的衣裳。

臉色沉靜,沒什麽表情。

風昭然的神箭手救了她,是不是說明,黑衣人不是風昭然派的?

那麽便是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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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風昭然和皇後向來是一體,他應該和皇後一樣盼着她死于非命,這樣下個月無法大婚,他便多少還有一絲機會娶到心上人。

結香過來接手,給姜宛卿系上衣帶,大顆大顆的眼淚掉落在手裏的衣帶上。

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姜宛卿:“姑娘別怕,我們現在已經沒事了,有表少爺保護我們呢!我們都好好的,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說句話成不成?別吓奴婢啊嗚嗚嗚……”

姜宛卿:“…………”

敢情結香是以為她被吓傻了。

“剛才确實吓人,”姜宛卿道,“我差點兒以為我活不了了。”

結香猛點頭:“奴婢也是!”

換好了衣裳,姜宛卿讓人将屏風挪到屋子當中,然後讓人請宋晉夫進來。

結香小小聲道:“姑娘,會不會太見外了?”

大戶人家未出閣的姑娘家确實不便與外男見面,但一來宋晉夫是表兄,并非外人,二來剛剛還救了她們,立馬就被這麽防範着,恐怕會寒了宋晉夫的心。

姜宛卿一句話打消結香的疑慮:“畢竟我是要當太子妃的人。”

結香恍然。

宋家的表小姐可能不需要這樣生疏,但未來的太子妃确實更應該謹慎些。

宋晉夫進來就瞧見一扇屏風,将後面的人遮得嚴嚴實實。

他常在江湖上走動,不拘小節慣了,确實是有點意外加不悅。

不過想來可能是姜家的規矩,也沒多說什麽,隔着屏風向姜宛卿道明來意。

宋晉夫的聲音爽朗,說話的速度比別人要快一點。

他上一世唯二的兩次說話慢吞吞,都是在姜宛卿面前。

一次是說要帶姜宛卿離開風昭然,一次是在臨終之前。

“有句話說來不厚道,但你落難了,我确實偷偷有點高興……”

宋晉夫滿臉是血,眸子裏有一絲迷濛的笑意。

“姜家的院牆太高了,你在裏面,我看不到你……你出來了,我才能守在你身邊……”

“姑娘……”

結香悄悄扯了扯姜宛卿的衣角。

姜宛卿回過神來。

周小婉在時,宋家不時會來小院中走動,自周小婉去世後,宋家便再也沒有上過門。

柳嬷嬷和蘇嬷嬷聊天時,會有意無意說姑娘可憐,小娘死了,舅舅就不管了。

然後告訴姜宛卿,她是個沒人要的,可千萬要聽夫人的話,萬一夫人也不要她了,她就要流落街頭。

那時候姜宛卿還小,每每聽到這話,便惶恐不安。

後來離京之後,舅舅和表哥尋到她,她才知道,宋家每逢年節都上門送禮,想見姜宛卿一面,但都被門房回絕了。

此時宋晉夫說的便是這事。

宋家自收到姜宛卿送出的中秋節禮、聽柳嬷嬷宣布姜宛卿要成為太子妃後,便一直登門求見。

門房打發他們的理由甚至都懶得編一編,一概道:“姑娘不便見外客。”

舅舅宋延只好讓人暗中盯着姜家,看能不能尋到姜宛卿出門的機會。

這次機會來了,盯梢的镖師回去告訴了宋延,宋延立即派宋晉夫過來。

“……爹說姜家有好事肯定不會給你,給你的肯定沒好事,讓我告訴你,無論如何能拖則拖,千萬不要嫁進皇宮,反正那太子身體不好,也許拖一拖人沒了,你就不用嫁了……”

這番話聽得結香目瞪口呆,吓得半死,但宋晉侃侃而談,絲毫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麽要命的話。

“宋家表兄,”姜宛卿開口打斷宋晉夫,語氣客氣而疏離,“那話不是門房瞎騙的,你們每回來我都知道,确實是不便相見。”

小時候親近的“表哥”變成了見外的“宋家表兄”,宋晉夫已是一愣,聽到後面徹底頓住了:“為何?一定是姜家逼你的對不對?”

“我在姜家一切都好,母親更是待我如同親生,就連我搶了這太子妃之位,母親也沒有責難,一力成全,我很是感激。”

姜宛卿的聲音平靜而淡然,“宋家表兄應該也看到了,我出門随行的皆是姜家府兵中的精銳,還有高人暗中保護,今天即便沒有宋家表兄,我也不會出什麽事。倒是宋家表兄單騎送我來此,被外人看見,恐怕于我的聲名有損。

還望宋家表兄帶一句話給宋家舅父,宋家是開镖局的,一身江湖氣,我是官宦貴胄的千金,若是與宋家往來,只會招人笑話,所以從前才拒不相見。若宋家舅父真心為我着想,今後千萬莫要在外面提我小娘或是我的名字,我便感激不盡了。”

“都說女大十八變,表妹——不,姜家五姑娘變化還真是大。”

宋晉夫“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冷笑,“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辭了。”

他說着轉身便走。

姜宛卿喚住他:“還有一事,若是可以,宋家最好遷出京城。據說太原府生意好做,不妨去太原府重新開張。”

“五姑娘這是要将我們趕出京城?!”

宋晉夫難掩怒意,“宋家世代在京城立業,雖是小本生意,也是做得光明磊落,從不攀親附貴。多謝五姑娘直言相告,從今往後,宋家再也不會多管閑事,更不會來五姑娘面前現眼!”

他大步離去,出門的時候還撞翻了仆人手中的茶水。

結香完全驚呆了。

她和姑娘十二個時辰都在一起,從來沒聽人回禀過宋家來人,更別說姑娘主動拒絕。

不由呆呆道:“姑娘,是不是方才真的吓壞腦子了?”

姜宛卿想讓宋家去太原府,是因為三年後風昭然率軍圍城三個月,慶王風昭景拼死抵抗,城中糧盡,百姓易子而食,慘不忍睹。

而太原府太守是風昭然的人,第一時間歸順了風昭然清君側的大軍,百姓太平安樂,免受動蕩之苦。

姜宛卿淡淡道:“別忘了,我是要嫁進東宮做太子妃的,宋家的身份到底低了些。”

結香覺得這話聽着有道理,但細想又不對,哪裏不對,她又想不出來。

仆人重新換了茶水送進來,一起進來請安的還是從別處快馬趕來的孔平。

孔平便是柳嬷嬷的兒子、蘇嬷嬷的女婿,亦靠着這兩位嬷嬷的關系擠走了莊子上的老仆,成為這個莊子上的管事。

孔平能言善道,将姜宛卿的這一通落難誇得宛如天女歷劫,而今大難不死,回頭就能一直坐到太皇太後,子孫滿堂。

姜家府兵也過來了。

黑衣人死了一半,逃了一半,府兵一面将屍體送回姜家,一面來接姜宛卿。

姜宛卿臨走之前,似是臨時起意一般,想在莊子裏轉轉。

孔平帶着下仆随侍在側,一路告訴姜宛卿各色東西的用途,諸如水車、石磨,風車等等。

“那些是什麽?”姜宛卿指着後院的數十只半人高的大缸。

“回姑娘,那裏裝的是谷子。”

“我看看。”

孔平命人揭開大缸上的油布,底下果然是顆顆分明的谷粒。

“原來谷子長這樣啊。”姜宛卿輕聲道。

“可不是,現在正是秋收時節,這些都是剛剛收下來的。”

姜宛卿點點頭,伸手想去摸一摸。

孔平忙攔住她:“姑娘小心手,沒脫殼的谷子紮人得很。”

姜宛卿便沒去動了,吩咐人放了賞,離開。

那根本不是谷子。

這話哄哄一直活在深閨的姜宛卿容易,卻哄不了上一世結結實實種過地的太子妃。

谷有谷倉,米有米缸,而且米缸也不會就這麽擱在院子裏。

那層薄薄的谷粒只不過是掩人耳目,底下就是私鹽。

回去的路上,經過京兆府。

姜宛卿命人停下,下去求見報官。

她原來準備的借口是懷疑有人動了小娘的墓,現在有人刺殺,用起來更方便。

京兆尹陸方親自來問詳情,立了狀子。

姜宛卿哭哭啼啼訴說有黑衣人、放火箭、要射死她、嬷嬷也死了。

陸方仔細詢問之後,安慰一番,送姜宛卿上馬車。

回到書房處理文書,忽然發現硯臺下面不知何時壓了一封信。

京兆府的狀子很快便被姜家撤了。

畢竟查來查去發現是姜家人要殺姜家人,太不好聽。

陸方沒有抓着這個狀子不放,将全副精力投入到那封信件舉發的私鹽案中。

姜宛卿回府之後便哭哭啼啼,恹恹不樂,戚氏只說她被吓着了,命人好生服侍。

柳嬷嬷将結香叫到一旁,問了半天,結香性子單純從不撒謊,一五一十都說了。

柳嬷嬷便來回戚氏的話。

戚氏點點頭:“嗯,知道遠小人,也算是曉得好歹了,不枉我疼了她這些年。”

柳嬷嬷說起起蘇嬷嬷之事。

戚氏賞了發喪的銀子,讓柳嬷嬷另選一個嬷嬷跟着一起入宮。

柳嬷嬷還沒選好人,就傳來了孔平被抓的噩耗。

和前世的心驚膽戰全然不同,這一回姜宛卿閑閑地在屋子裏“養病”,午後再“強撐着”和柳夫子練一會兒舞,為了強身健體,再拉着結香一起紮馬步。

現在她還是姜家的姑娘,她相信姜家一定會把這件事壓下來。

果然戚氏只是把她叫過去告訴她這件事,還囑咐她別怕,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踏入莊子的次數一只手數得過來,這些事怎麽會和她有關呢?

照戚氏看來這事簡單得很,一切到柳嬷嬷為止。

把柳嬷嬷推出去,這事便能将姜家摘得幹幹淨淨。

和暴躁易怒的皇後比起來,戚氏沉着冷靜,永遠勝券在握。

但姜宛卿知道這一次戚氏要失算了——她低估了陸方的韌勁和膽識。

這件事最終會超出姜家的預計,此時的姜家就像是被扯出了一支根須,很快就會被連根帶泥扯出一大片。

姜宛卿慢慢地退出主屋,安心做她的待嫁新娘。

下午練完舞之後,結香神神秘秘跑過來,道:“姑娘,你想不想入宮見太子?”

姜宛卿低頭繡荷包:“不想。”

“姑娘你就是嘴硬。”結香道,“奴婢剛才都瞧見姑娘們在夫人房裏挑衣裳,說是要明日要入宮給齊太後賀壽。”

姜宛卿道:“夫人沒叫我,顯然是沒打算讓我去。”

上一世,這是婚事定下後姜宛卿唯一的能見到風昭然的機會,她萬般懇求戚氏讓她入宮賀壽,都被戚氏拒絕了。

想想也是,上一世她哭得淚人兒似的,跪地哀求,那副德性進宮,可不是明擺着要出亂子?

結香出主意:“奴婢幫姑娘!姑娘可以穿上奴婢的衣裳,跟着其它姑娘一起混到宮裏去,就能見到太子了。奴婢就裝成姑娘的樣子躺在床上休息,帳子一放,外頭的兩個嬷嬷又是新來的,一準不知道。”

姜宛卿停下手中的針線,看向結香。

結香臉圓圓,眼睛圓圓,連嘴巴都是圓圓的,神情真摯而熱烈。

上一世,她們就是這麽做的。

她混進了皇宮,見到了風昭然,最後被人發現,結香被随意配給了外院的一名小厮,直到風昭然登基之後,姜宛卿才在難民營中把結香接回來。

那小厮性情暴躁,酗酒,動辄打人,但結香一個字也沒有跟她提過,還像從前那樣盡心盡意地服侍她,一直陪她到人生最後一程。

“不了。”姜宛卿輕聲道,“馬上就要成親了,有什麽話說不得,何必要費這麽大周張?”

“哦。”結香點點頭,有點猶豫,“姑娘,你好像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姜宛卿:“怎麽?哪裏不一樣了?”

結香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如果是以前,姑娘肯定是寧死都不願意被太子誤會的。

但現在姑娘這樣,又讓結香覺得好安心,好可靠。

“越變越好看了!”結香甜甜地道。

姜宛卿跟着笑了。

上一世,即便是後來在皇宮中重逢,她和結香也再也沒有這樣輕松自在的時刻,兩個人都在世俗的動蕩中耗空了精力,就像炭火燒到只剩一點灰燼,僅剩的餘溫只夠活着。

就在這個時候,戚氏派人喚姜宛卿過去,問她願不願意入宮。

姜宛卿:“……”

有時候命運真是有趣,你千萬渴求的時候求之不得,你不想要了,它偏偏要送到你面前來。

“女兒沒有願不願意,一切聽憑母親吩咐。”

這永遠是最好的答案,戚氏滿意地讓人拿出一套衣裳首飾。

姜宛卿知道戚氏為什麽沒有讓她和姐妹們一起來挑了——這一身根本就不是尋常庶女當得起的,就連姜元齡也很少穿戴得這般奪目。

姜宛卿:“女兒當不起。”

“姜家的庶女或許當不起,但大央的太子妃足以當得起。”

戚氏溫言道,“明日就穿這一身去吧,記住,切莫覺得自己是庶出便擡不起頭來,母親與整個姜家都在你的身後。”

姜宛卿知道自己理應感動,深深俯身行禮,聲音微帶哽咽:“是。”

次日一早,戚氏帶着姜家幾位姑娘入宮。

雖然太/祖留有遺旨,但能管到皇後出自姜家,卻未免能管到每一任姜家皇後都能生出嫡子,更管不了嫡子是否能平安長成。

先帝總共有七位皇子,而今卻只剩了皇帝一個。

唯一的庶子登了基,生母齊氏母憑子貴,成了太後。

人們說皇帝這般擡舉慶王,其實也是因為慶王的出身很像自己。

齊太後大約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十分擡舉崔貴妃,後宮大權早不在皇後手中,而在崔貴妃手中。

姜宛卿和姜元齡同坐一輛車。

姜元齡從看到姜宛卿一身打扮起,眼圈便微微發紅:“這是西域來的泥金料子,京城只此一匹,原是母親為我裁的。”

姜宛卿的衣裳是孔雀藍底上用泥金之法滿繡花朵,料子華豔,一丈外便能閃瞎人的眼,但并不舒服,穿在身上怪沉的。

而且長姐你并不适合這樣深的顏色。

當然這句話姜宛卿沒有說出口,真說了,姜元齡當場便能哭出來。

姜宛卿其實很想告訴她,你現在所流的每一滴眼淚,風昭然都記得心上,三年之後,他擁有了整個天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接到身邊。

所以一件衣裳一套首飾算什麽?你擁有帝王永遠不變的愛。

等你成了他的皇後,只要你想,這樣的衣裳你可以每天穿一套扔一套。

若是從前,姜宛卿定然要讨好地指出姜元齡的衣裳哪裏好看,簪環又配得多麽好,以便緩和一下氣氛。

做這種事毫不費力,畢竟姜元齡出門要提前兩個時辰梳洗,身上的每一道衣褶都講究得足以誇贊一番。

但今天姜宛卿什麽也不想說,只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還行吧。”

說什麽?有什麽好說的?

她一個命薄病死的前皇後,和風光無限的正經皇後坐一塊兒,她才是那個更需要安慰的人好嗎?

姜元齡的淚水當場就要湧出來了。

姜宛卿嘆了口氣:“姐姐莫哭,妝會花的。”

姜元齡生生忍住了那一點淚水,再也沒說一個字。

姜宛卿的亮相可以說是萬衆矚目。

她頭上的一套簪環皆是累絲掐金,做工極盡細膩精巧之能事,大簪上有亭臺樓閣,山水明月,美不勝收。

垂下來的純金流蘇細密暢滑,通體沒有加一粒寶石,但光華耀眼,讓人難以直視。

身上的衣料極為特殊,哪怕是見識多廣的貴夫人也見所未見,衣袖寬大,裙裾繁複,拖在身後,一條四寸來闊的織金腰帶束出盈盈一握的纖腰,衣裳越是華麗,腰便顯得越細,垂下兩道黃金交織的禁步,每走一步,禁步上的黃金流蘇微微輕晃,衣料上的泥金花瓣變幻出明暗色澤。

這是一種不屬于時下風尚的美。

此時阖京最最推崇的是姜元齡那種美,冰清玉潔,高不可攀,纖弱易碎,衣裳多以寬大輕盈為上,布料越用越多,達到“弱不勝衣”的狀态為最美。

姜宛卿這一身卻是美得近乎帶着一股逼人的殺氣,讓人有喘不過氣來的錯覺。

姜宛卿跟在戚氏身後走向大殿,還特意落後了姜元齡半步,但所有人的視線都在她一個人身上。

人人都知姜家五姑娘貌美,但那種美就像是一朵低垂的花兒,羞答答總縮在葉片之後。

而今這朵花昂首直起了花莖,露出了真容,竟誇天下無雙豔,獨占人間第一香。

戚氏也是頗有幾分意外的。

這身衣裳太過搶眼,穿的人很容易被衣服壓着,所以她才沒有給姜元齡。

但沒想到姜宛卿穿上之後竟如此出色,尤其是姜宛卿舉足若輕,穿成這樣絲毫沒有拘謹之色,臉上風淡雲輕的,甚至還有一絲慵懶之意,為這極端的華美增添了一絲魅惑。

滿堂的喧鬧靜了靜,連樂聲都為之一頓,然後才接下去。

不管人們心裏對姜宛卿怎麽看,今天她這一亮相,确實是把場面鎮住了。

姜宛卿向來不受貴女圈子歡迎,從前貴女們總是挑她的錯處拿她取笑,哪怕她做和別人一樣的事,被笑話的也只有她一個。

但今天這樣的場合沒有一個貴女敢放肆,平時說話再尖酸的人都上前拉着姜宛卿的手親親熱熱地問好。

當然她們拉姜元齡的手時,臉上的熱情要真誠得多,還挾着同情與憐惜。

戚氏帶着姜元齡與姜宛卿給太後問安,獻禮。

姜宛卿大概明白了戚氏的意思——表面上看,戚氏這是給姜宛卿做面子,撐場子,其實姜宛卿越出風頭,姜元齡便越受人憐惜。

自然,戚氏也能得到“無偏無私”的美名。

眼下尚未開席,姜宛卿一一請過安後,便尋了個借口溜出來,暫且不陪她們演戲了。

今天天氣好,禦花園中丹桂飄香,菊花也開得正好。

但姜宛卿不預備去賞花,只往人少的地方走。

這身衣裙與首飾十分沉重,沒走多遠就累得夠嗆,尋了個涼亭裏坐下。

深秋已經有了寒意,人們更願意曬曬太陽,涼亭無人,又有大片桂花遮擋,她可以好好歇一歇。

“我發現胸還是束一束的好。”

姜宛卿嘆了口氣道,“不束胸走路的時候怪累的……”

以前為了追求“纖細薄瘦”的美,她總是将胸束得平平的。

重生一次,她不想再受那種被捆得走兩步就喘的罪,卻又發現晃晃蕩蕩,也不是很方便。

然後就聽“喵”地一聲,桂花樹後鑽出一只貓。

宮裏有不少野貓,一個個全都是油光水滑的,也不怕人,在姜宛卿面前伸了個懶腰,揚長而去。

姜宛卿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有人。

等等。

姜宛卿探身朝那片桂花樹後望去。

有人在樹後直起身,在他的腰邊有一只瓷碗,好像放着貓兒的吃食。

桂花樹葉蒼碧,是一種深層的綠,夾雜着星星點點的金紅色桂花,陽光下濃墨重彩。

而他臉色蒼白,衣裳素淡,像一幅山水畫,因為留白甚多而顯得格外空遠。

竟然是風昭然。

“………………”

姜宛卿沉默片刻,板起臉訓結香,“這裏是皇宮,須得慎言,有些話不可亂講,惹人笑話。”

作者有話說:

結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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