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你倆早點生個小娃娃吧

“五妹妹會夢見什麽?”

風昭然反問。

姜宛卿:“我……我的夢都是亂七八糟的, 做完就忘了,都記不得了。”

“五妹妹有沒有夢見過西山別宮?有沒有夢見自己一直在拍門,卻怎麽也拍不開?”

風昭然問, “……還一直求孤開門。”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聲音微微低沉。

“!!!”

姜宛卿內心慌了,但好歹臉上穩住了, “這誰記得?我就記得小時候總是拍小娘的門, 小娘卻不在。”

風昭然的視線在她臉上停了一會兒,沒有再問了。

姜宛卿埋頭喝粥,暗暗心驚。

他這是夢到前世了?

他會想起前世的一切嗎?

會發現她和前世不一樣并覺得她可疑嗎?

“五妹妹。”

風昭然忽然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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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宛卿一頓,看向他。

“記得吃菜。”風昭然, “別光喝粥。”

姜宛卿:“……”

還沒到午飯時候,郭茂林就過來了。

這次有備而來, 車隊準備得更為豪華,還專程帶了廚子與女伎,預備等趙預打到獵物之後就地烤肉,盡興取樂。

荒宅雖荒,好歹可以借用廚房, 廚子先帶着酒水食材去準備。

姜宛卿抱着小橘, 有點緊張。

“再撸它要禿了。”風昭然提醒她。

小橘的脾氣比小貍不知道好多少倍, 哪怕被撸禿了也不會離開主人的懷抱。

不過姜宛卿還是停了手, 換了個姿勢抱它。

風昭然:“你夜裏沒歇好, 要不要睡個午覺?”

姜宛卿心中正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忍不住問道:“……殿下覺得這時候我能睡得着嗎?”

風昭然沒有說話了, 但他看上去似乎也有點煩躁不安。

姜宛卿很理解, 畢竟他才是主要擔責的那個人。這事一旦被捅了出來, 皇帝和慶王立刻就要放鞭炮慶祝,終于可以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罪名搞死風昭然,而不用被朝堂上的清流上奏章壓死。

只見他盯着她身上的小橘半晌,又開口道:“你抱那只太久了,換這只吧。”

他把小貍拎過來。

小貍在他手裏老老實實的,一看自己有可能被塞到別人手裏,立即張牙舞爪。

“……”姜宛卿心說你緊張就緊張,能不要折騰小貓嗎?“不用,小橘挺好。”

小橘能吃能睡不愛動,一心一意地長肉,抱在手裏圓滾滾地一坨,此時正趴在姜宛卿肩上。

姜宛卿低低地“啊”了一聲。

小橘一直在她肩上拱來拱去,這會兒忽然啃上了她的耳墜,邊啃邊吸,爪子還開始在姜宛卿肩上踩奶。

姜宛卿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還沒反應過來,風昭然已經出手如電,捏着小橘的後頸把這一團橘毛拎了起來,扔回窩裏。

小毛團似有不滿,在窩裏喵喵叫。

“它是不是餓了?”姜宛卿問。

“不用管。”風昭然面沉如水,直接拿袖子給姜宛卿擦耳朵。

她的耳墜小巧圓潤,不知是被吮吸過還是他擦過的原因,此時開始泛紅,像一枚瑪瑙。

風昭然盯着這耳墜半晌,忽然道:“方家村有沒有獸醫?”

“?”姜宛卿,“不知道,做什麽?”

“閹了它。”

姜宛卿心說村子裏的人養貓并不怎麽喂養,都是等着貓抓老鼠的,誰會閹貓啊?

但風昭然的臉色很不好看,把小橘扔窩裏還不甘心,抱起窩直接去了自己的屋子。

姜宛卿感覺他好像在跟這小貓置氣,但想想又覺得匪夷所思,提醒道:“……你屋裏沒炭盆,它們怕冷。”

風昭然冷冷道:“它們大了,沒那麽怕冷了。”

姜宛卿:“……”

不過經過這麽一打岔,姜宛卿心裏沒那麽緊張了。

廚房裏不停地飄出肉香與菜香,但要宴請的客人們一直沒有來。

姜宛卿與風昭然倒是先去飽餐了一頓,然後還給未未帶了一份。

這些日子雖然一有未未的獵物,二有方家村買來的菜蔬,但到底都是鄉野口味。

風昭然倒罷了,對口腹之欲向來沒有什麽念想,姜宛卿卻是面對久違的精致菜肴食指大動,肚子都撐圓了。

未未則是把各色點心吃了個飽,吃完幸福地癱在椅子上摸肚子。

姜宛卿嘆息:“罷了,死也是個飽死鬼。”

風昭然皺了一下眉頭:“慎言。”

姜宛卿訝異:“殿下還忌諱這個?”

風昭然:“快過年了,須讨個吉利。”

姜宛卿:受教了。

随着天色越來越暗,姜宛卿也越來越放心。

深夜時分,郭茂林找到了骸骨。

但落陽山太大,又花了一天時間,才将骸骨找齊。

肉身已成一堆白骨,別說看不出受傷的痕跡,連誰是誰都分不清楚。

衙役們衆口一詞,咬定了他們已經反複勸阻,但趙碩三人還是執意進山。所以才有此難。

郭茂林當場就暈了過去。

廚子和女伎全白費了,更沒有人在意廚房裏的滿滿當當的食材,牛肉、羊肉、豬肉、雞、鴨、魚并各色蔬菜點心,還有十幾壇美酒。

姜宛卿忍不住有點懷疑,難道是老天爺看未來天子在此受難,心中不忍,所以特地派人送東西來,讓他們過個好年?

趙碩去世,對于慶州來說自然是一樁大事,廢棄的官道上接連有好幾拔人往來,似乎想尋找出某些蛛絲馬跡。

但一切天衣無縫——衙役們不可能謀害趙碩,被貶谪的太子與太子妃不僅自身難保還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嫌疑。

所以元兇只可能是山上的猛獸。

不管桐城與姚城如何震動,除夕如期而至。

方家村有人在城裏做賬房,回家過年了,全村的人都請他寫春聯,方嫂也替姜宛卿請了一份。

貼對聯的活派給了未未。

姜宛卿把漿糊和對聯交給未未,就忙着去給風昭然打下手。

不一會兒未未拎着漿糊進來,打開紗櫥找麥芽糖。

姜宛卿原以為他只是饞了找糖吃,沒想到他是把拿出來的麥芽糖往漿糊裏放。

姜宛卿吓一跳:“幹什麽?!”

“一點都不甜,不好吃。”未未苦着臉道。

愣了半晌之後,姜宛卿的眼淚快笑出來了。

仡族是不過春節的,風昭然又是個能把一切節日過得冷冰冰的主,未未完全不知道春節要做什麽。

姜宛卿先教未未貼春聯,然後和未未一起包餃子。

上一世這個除夕過得異常慘淡,當時姜宛卿總覺得欠了風昭然一頓餃子,因此在找到方家村之後,很快便買到面粉,跟方嫂學着怎麽包餃子。

調餡揉面什麽的都很順利,直到擀餃子皮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那些面團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會扒在擀面杖上撕不下來。

最後端上來的是一大鍋荠菜肉末面片湯。

這一回姜宛卿單純是想重新挑戰一下。

而且風昭然是她的底氣——這人簡直沒有不會的東西,就算她依舊擀不好,也可以交給他兜底。

果然,這一世姜宛卿在擀皮這一關上重蹈覆轍了。

“殿下!”

她扭頭叫。

鍋裏正在炖雞湯,湯色已經呈金黃色,蕈幹的香氣也完全被激發了出來。

風昭然嘗了一口濃淡,蓋上鍋蓋接着炖,擦了擦手走過來。

姜宛卿揉面的時候出了大力氣,發髻有點松散,一縷鬓發散在頰邊。

風昭然順手替她将那縷頭發別到耳後,再替她蹭掉鼻尖上面沾着的面粉,最後才接過她手裏的擀面杖。

他這幾個動作做得自然而然,倒把姜宛卿搞得有點僵硬——她只是單純喊他來救場的。

風昭然擀了一個試試,道:“應該是水多了。”

他重新揉了面,然後嘗試着擀出了一只餃子皮。

第一只有些歪歪扭扭,不是很平整。

第二只基本平整,也很像模像樣了。

第三只擀出來已經和方嫂擀的有得一拼,又圓又平。

姜宛卿不得不承認老天着實有點偏心,不單給了他一顆好使的腦袋,還給了他一雙特別聽話的手。

“想學?”風昭然擡眼看姜宛卿,“過來,教你。”

姜宛卿從風昭然手裏接過擀面杖。

“先別急,餃子皮要擀得圓,面劑子須先揉得圓。”風昭然拿起一只面劑子做示範。

姜宛卿開始跟着他學。

未未瞧得挺有意思的,也學着兩人沾了點面粉,拿起面劑子搓起來。

然後風昭然走到姜宛卿身後,一手握住姜宛卿的左手,一手握住姜宛卿的右手,教她用擀面杖的一端去将揉圓的面劑子擀平。

姜宛卿發現自己等于整個人靠在他懷裏,他低着頭,聲音就響在她的耳畔,溫熱氣息拂在她的耳尖上。

“看好,右手不轉,左手轉,面皮的位置調整,慢慢就圓了,就這樣。”

一只渾圓的餃子皮誕生在兩個人的手下。

“學會了嗎?”風昭然問。

他問得舒緩認真,眉眼寧定,仿佛只是單純地教她擀餃子皮。

姜宛卿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急于擺脫眼下這種親密,連忙點頭:“會了。”

風昭然便松開了她的手。

只是離開前,他忽然低頭湊近:“五妹妹,很熱麽?”

姜宛卿,“……怎麽會?”

風昭然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姜宛卿的臉:“那麽怎麽臉紅了?”

姜宛卿:“……”

姜宛卿:“……想想确實有點,畢竟竈裏燒着火,廚房就是暖和。”

風昭然眉眼裏那點寧定全化作了笑意,這笑意浸在廚房的煙火氣裏,有種格外溫暖的感覺。

他正要說話,未未忽然在旁邊催促道:“別光顧着說話,還擀不擀了?”

他都搓好一長溜的面劑子了!

夜幕降臨之時,除夕大餐也上桌了。

風昭然炖了濃濃的雞湯,鹵了牛肉,烤了嫩羊排,紅燒了一條魚,炒了兩個小菜,另外應未未的強烈要求,做了個拔絲紅薯。

風昭然也是有條件的:“過完年你就長大了一歲,以後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插嘴。”

未未不滿:“誰是小孩子?”

風昭然直接放下紅薯:“菜夠了,不必再做了。”

未未:“好好好,小孩子就小孩子。”

姜宛卿則拌了一道折耳根。

未未抱了酒來。

南疆酒烈,人人皆有好酒量,未未也不例外,這些酒放在牆角,姜宛卿已經見他有事沒事就偷喝過好幾回了。

姜宛卿酒量一般,只應景喝了幾口。

風昭然從前喝酒之前一定會服藥,所以姜宛卿一直覺得他酒量肯定也不大好,結果這回沒有藥服,他和未未居然喝了個平手。

姜宛卿忍不住問道:“殿下,你酒量這麽好,為什麽每次喝酒還要用藥啊?”

“以防萬一。”

風昭然說着,問道,“五妹妹怎麽知道孤用藥?”

姜宛卿雖然已經有了一點酒意,但腦子還清醒,道:“大婚那天我看你用過啊……嬷嬷說那是防醉酒的。”

風昭然應該是被糊弄過去了,沒有再問,端着酒碗,輕聲道:“從前在宮裏,每一次喝酒都可能是生死路上走一回,所以絕不能醉。但在這裏不一樣,孤醉便醉了,你們都會陪着孤的。”

姜宛卿懷疑他有點醉了。

就在這個時候窗外傳來遙遠而沉悶的聲響。

未未耳朵最靈,反應最快,立即上了房頂遠眺。

姜宛卿知道那是方家村的爆竹聲。

上一世就在除夕之夜聽到這樣的聲音,她才确定山的那一面有人煙,過完年便開始試圖翻過落陽山,直花了一個多月才找到路。

“那是什麽?!”

未未的聲音裏滿是驚奇。

姜宛卿也出來,看見落陽山那邊的天空忽然紅亮了一下,轉瞬又熄滅。

“是煙花。”

“我知道煙花,皇宮裏有好多。”

未未站在高高的屋脊上眺望,“原來遠處看煙花是這樣的啊,好像比皇宮的還好看呢。”

京城燈火通明,煙花相形失色,自然不及這荒野之處,天地俱黑,所以煙花光華燦爛,能蓋住整片星空。

姜宛卿輕輕嘆了口氣。

“怎麽?”風昭然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可惜我們沒買煙花,不然這時候放起來一定很好看。”

“忘了買麽?”

風昭然是随口一問,然後就見姜宛卿回過頭,一臉幽怨地望着他:“不是忘了,是沒錢了。”

一路采買之後,她剩下的錢本來就不多,而今荒宅裏單是吃飯的就有三個大活人,連小貓都得吃蛋黃。

風昭然:“…………”

“要是我還能有件什麽首飾就好了……”姜宛卿喃喃,“出來的時候怎麽就沒多戴一點釵子呢?”

風昭然低下了頭。

看起來像是被這話紮到了心?

也許也有一般男子的自尊與驕傲,被女人養可能覺得很沒面子,被女人抱怨沒錢更覺得難堪。

雖然姜宛卿覺得風昭然根本不像是這樣的人,但既然人家頭都低下了,大過年的,她也不便再說這種喪氣話,轉頭大聲向未未道:“下來吃餃子啦!”

餃子已經煮好,熱騰騰地剛出鍋。

顏色較為鮮明地分為兩種,面色發白的是姜宛卿擀的皮,厚,嚴實,半點也看不出裏面有什麽餡。

色澤淡綠的是風昭然後面來接手的,薄,隐隐透出裏面荠菜肉餡的顏色。

未未在嘗出兩種餃子的差別之後,開始專門挑皮薄的吃。

“……”姜宛卿,“未未,小孩子不單不應該插嘴,更不應該挑食,知道嗎?”

未未:“……”

“這些餃子裏面有一枚銅錢,誰吃到了,明年誰的運氣就最好——”

姜宛卿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咯”地一下,未未皺着一張臉從嘴裏拿出一枚銅錢。

“看來未未一定能心想事成!”姜宛卿笑道,“趕快許個心願。”

她知道未未的心願是早日是回南疆和家人團聚。

這個心願明年未必能實現,但将來風昭然成功入主京城,未未自然便能如飛鳥投林,飛回家鄉。

結果未未想了想,道:“那你們倆明年生個小娃娃吧。”

姜宛卿一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什麽?”

風昭然則拈起酒杯,無聲地笑了一下,“為什麽?”

未未真誠道:“等你們有了小娃娃,就不會來管我插不插嘴,挑不挑食了。”

大年初一的時候,荒宅迎來了客人。

“宛卿妹子!”

聽到聲音的時候姜宛卿還有點不敢相信,走到門外才發現真的是方嫂。

方嫂身後跟着金寶和銀寶,手裏提着籃子,籃子上蓋着紅紙,裏面是才做的蒸糕,每一塊上都用筷子點了一點紅印子,看上去十分喜慶。

姜宛卿又驚又喜,連忙把母女三人往裏讓:“你們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你給我們送了年,我們自然要來拜年才是。”

郭茂林那次留下來的食材太多,所以姜宛卿和未未送了一些給方嫂,就當是送年的意思了。

方嫂笑道,“你這裏說難找也不難找,統共只有一條路,我沿着那條路一直走,就到這兒了。”

金寶和銀寶也訝異地打量着這座荒宅。

“這裏好大啊。”金寶道。

“這裏好破啊。”銀寶道。

金寶便教導妹妹:“可不能說人家家裏破。”

“可真的很破啊。”銀寶認真道。

“越是破,就越不能說。”金寶道。

兩個小姑娘在悄悄地咬耳朵,忽然看見了在院子裏喂羊的未未,立刻眼睛發亮,飛奔過去:“未未哥哥!”

風昭然也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系着圍裙,手裏提着鍋鏟。

這兩樣東西無論出現在誰身上,都能瞬間把人變成夥夫,但風昭然出現的姿勢卻像是逸士在山林漫步,貴公子在園中賞花。

兩個小姑娘呆呆地看着他,喃喃道:“哇,這個哥哥好好看。”

方嫂也悄悄拉了一下姜宛卿的袖子,笑着低聲道:“難怪你願意養着他,啧啧,這般模樣,換我也願意,再辛苦都無妨。”

“……”

姜宛卿很想說你們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騙。

但說了肯定沒有用,因為風昭然在收買人心上亦是天賦異禀。

他先是用兩只小貓收買了金寶和銀寶,再坐下來同方嫂聊了幾句天。

姜宛卿只是去倒了個茶的功夫,方嫂望向他的目光便變得虔誠而崇拜。

風昭然離開之後,姜宛卿忍不住問方嫂:“他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我命勢過于剛強,剛則什麽來着,總之脾氣越硬越是倒黴,越是辛苦越讨人嫌,說不定還有血光之災。”

方嫂眼角含淚,抓住姜宛卿的手,“幸好我流年遇貴人,有貴人相助,能脫苦海。宛卿妹子,你屬豬的是不是?”

“……”姜宛卿兩輩子都不知道風昭然還會算命,“……是,怎麽了?”

“我的貴人正是屬豬的啊!”

姜宛卿有點看不過去了:“他這些都是雜學旁收的,你聽聽就罷了,別往心裏去。”

“他說得頭頭是道,廟裏解簽的和尚都沒他說得準!”

方嫂道,“有些事我連你也沒告訴,他卻清清楚楚。妹子,你家相公了不得啊!”

金寶和銀寶這時候抱着貓過來,“娘,快看這個貓貓!”

小貍自然是不肯給抱的,她們還沒碰着,它便縮進了床底下。

只有小橘被兩個小姑娘聯手抱着,任人搓圓揉扁,亦是穩如泰山。

金寶和銀寶紛紛向方嫂展示小橘有多乖多好。

“它會吃小魚幹!”

“會舔爪爪!”

“會伸懶腰!”

“會喝羊奶!”

方嫂像往常那樣随便敷衍着點頭,聽到最後問了一句:“這裏還有羊?”

姜宛卿:“!!!”

“未未……未未從城裏買了一只,專門喂這兩只貓的。”

方嫂點點頭,這話便丢開了。

母女三人吃了午飯回去,臨行前方嫂道:“你這個相公是高人,你們在這裏指定是不會長待的,将來肯定要飛黃騰達,你就等着跟他享福吧。”

姜宛卿心說這話說對了一半。

風昭然确實會飛黃騰達,但她卻沒命享他的福。

送走方嫂後,姜宛卿回來問風昭然:“殿下,你騙方嫂幹嘛?”

她這不是質問,而是疑問。

因為風昭然從來不會做無謂之事,他會這麽做肯定有理由。

果然,風昭然道:“她對你越是敬畏,便越會順從,你用起來也會越省心。”

姜宛卿瞪着他半晌,“我用她做什麽?我不是要用她,她是我朋友。”

風昭然微有一絲訝然:“跟一個村婦做朋友?”

“不行嗎?”姜宛卿有點惱火,“她教我做菜,教我包餃子,給我拜年,送我點心,她給我的比京城那些貴女多得多,我就願意和村婦做朋友!”

風昭然看着她片刻:“罷了,你喜歡便好。”

這種随小孩子去的語氣更是讓姜宛卿氣不打一處來,她厲色道:“殿下,世上的人不是誰都像你一樣,只論有沒有用。可能在你眼裏,所有人都只是工具,只是棋子,但在我眼裏,方嫂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我不允許別人把她當成一個傻子一般哄騙,誰要是戲耍她,就是戲耍我!”

風昭然的目光久久停在她臉上:“若是孤被人戲弄,你也會這般出頭嗎?”

姜宛卿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說的那種蠢事她上輩子不知道幹過多少。

屋子裏靜了靜,姜宛卿緩了緩,問道:“你為什麽說她會有血光之災?”

這才是她最主要想問的問題。

方嫂的确沒活過今年。

她不知道他是信口胡扯,還是當真通過夢預知了上一世的一些事情。

風昭然:“她已經有血光之災了,你沒看出來?”

姜宛卿怔住,她真沒看出來,方嫂看起來一切如常。

“她的額角有鼓包,還有瘀青,應是被重拳所擊,只不過被劉海掩住了,風吹起的時候隐約可見。

她的手腕上有青紫痕跡,顯然是與人抓打過。她走路的時候右腳不能使太大力氣,怕是腿也傷了。”

風昭然道,“她被人打了,打她的人應是她親近的人,這應該不是她頭一回挨打,因為她隐藏這些傷痕已經很有經驗,她習以為常了。”

“……”姜宛卿回想起上一世第一次見到方嫂,方嫂就是跟丈夫在肉攤邊上打了起來。

後來去方家的時候,金寶和銀寶偶爾也會說起爹娘又吵架了,但姜宛卿只以為夫妻吵架本是常事,而且以方嫂的潑辣骁勇,根本不可能吃虧。

沒想到在方嫂的爽朗底下,竟然已是傷痕累累。

“一個女子無論再怎麽潑辣厲害,體力上終不及男子,這便是男女之別。”

風昭然道,“孤雖弄了幾分玄虛,但說的都是實情。方嫂不是尋常遇婦,若孤是信口胡謅,她也聽不進去。”

姜宛卿沉默了。

片刻前她還口口聲聲說方嫂是她的好姐妹,結果她連好姐妹過的是什麽日子都不知道。

還劈頭蓋臉把風昭然兇了一頓。

“那個……尺寸要不要再量一量?”

姜宛卿頓時沒了氣焰,低聲道,“衣裳該做起來了,不然冬天都過完了。”

她的頭有低,目光也有點游離,沒有注意到風昭然的嘴角微微勾起,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

……怎麽辦?為什麽連賠不是的方式都這麽可愛?

“量吧。”

他站起了身。

尺子在姜宛卿屋子裏,姜宛卿正要回去拿,不過瞧見風昭然一件衣裳正搭在椅背上,便想到了省力的法子。

“算了,拿件衣裳比照做也是行的……”

她一面說,一面就拿起那件衣裳。

風昭然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臉色大變:“別動!”

他說晚了,姜宛卿已經拎起衣裳,習慣性抖了一抖,正要折起來。

然後就聽“叮”地一下響,有什麽東西從衣裳裏滾落到地上,一直滾到她鞋邊才停下。

姜宛卿後退一步,盯着它半晌。

那是一支非常、非常、非常眼熟的珠釵。

黃金做釵杆,釵頭鑲着一顆滾圓的東珠,有拇指大小,光華流轉,十分耀眼。

正是她當初她回門時在姜家丢的那一支。

作者有話說:

殿下:卿卿,請聽我狡辯……不是,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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