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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從她的視角望過去,看到的是十七歲的自己。
午後的陽光毒辣的覆蓋着整個城市,那個十七歲的葉采薇孤零零的站在游樂場門口的大樹下,巨大的樹蔭擋住了陽光的直接暴曬,卻無法阻擋從地面蒸騰而起的滾燙熱浪。
不要別扭啊,打電話吧。
打電話告訴他,你是過陰歷生日的,所以你們的約期是今天。
夢裏的她很想對那個站在樹下頻頻拿出手機,躊躇半晌又放回去的年少的自己說出這句話,可是喉嚨像被捏住,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心疼而焦躁的在一旁看着。
現在的她已經知道了故事的後來,所以對事情會有不一樣的判斷。她已經知道了當年的徐湛只是以為兩人的約期應該是在她陽歷的生日那天,并不是因為後悔或輕忽而失約。
可是十七歲的葉采薇不知道。
于是會驚慌,會難過,會無措,會沮喪。
她還是發不出聲音來,只能看着。
看着。
看着十七歲的葉采薇彎彎的唇角慢慢放平,看着十七歲的葉采薇眼裏期望的神采漸漸被不安而惶惑的水氣覆蓋,看着十七歲的葉采薇一點一點的失望直到木然。
十七歲的葉采薇站在游樂場門口的樹蔭下一動不動,定定的看着前方,兩眼卻開始無法聚焦。
不記得自己在這裏站了多久了,只覺得整個人都快要被蒸熟,可是等待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
未施粉黛的臉龐已經被熱氣熏得透紅,明亮的眼睛裏悄悄浮上委屈的水氣,又悄悄被陽光的溫度烘幹。
她能清楚的聽到十七歲的自己內心的聲音。
——徐湛……會來的吧?他答應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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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當她想告訴他自己生日的正确日期的時候,他并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只是說他有辦法知道,所以,那其實是委婉的拒絕嗎?
她無能為力的旁觀着十七歲的自己一直沉浸在這種反反複複的情緒裏,好多次想要放棄不等了,又怕一離開就會錯過。
可是游樂場門口很多人來來去去,進進出出,很多人從逐漸渙散的視線中經過,其中卻始終沒有等待的那個人。
那時候怎麽就執拗到那麽傻氣呢?明明是一通電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卻因為少年時傻氣的固執而負氣沉默,總覺得,自己喜歡的人就該和自己心意相通,對事關自己的每一個細節明察秋毫。
這是很不講道理的神邏輯啊。
她好氣又好笑的輕輕嘆了一口氣,胸中泛起酸澀的惆悵。
即使是在夢裏,她也無力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這一場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表白,這之後十幾年的兜兜轉轉,完完全全都是自作孽啊。
如果眼前這個十七歲的葉采薇能夠坦然的打出那通電話,後來十幾年的漫長時光,她和徐湛之間的故事,會不會比較不同?
至少,至少不會有後來那麽深重而隐秘的遺憾和怨念吧。
明明好喜歡那個人的。
費盡心機一點一點的接近,蠶食鯨吞一天一天的熟稔,到最後終于鼓起勇氣開出小陰謀小狡猾的賭局,在他刻意的放水後終于試探出了他的心意。
然後是練習了很久的告白。
微笑時臉要仰起什麽樣的弧度才是最美好最誠心的樣子,語速和音調要控制在什麽樣的節奏和頻率才是最甜美最動人的聲線,雙手和站姿要配合成什麽樣才是最勇敢最堅定的姿态。
一個人在鏡子前練習了好久。
徐湛,我喜歡你。
只不過是短短的六個字,卻因為年少時生澀別扭的倔強而不能在最美好的年華裏說給最心愛的人。
此時的她已經知道一切都是源于自作孽,可還是忍不住和十七歲的葉采薇一樣遺憾。
遺憾在那麽好的年華裏,始終沒能等到那個心愛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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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采薇是被自己臉上溫熱的觸感驚醒的。
一睜眼,就看到徐湛那張離自己很近的臉,和他眼裏無措而焦急的心疼。
睡夢中無聲沁出眼角的淚花被他用溫熱的指腹輕柔的拭去,溫柔的觸感綿綿軟軟的從眼角鬓邊緩緩延及心髒的正中,無聲的撫平了心底微澀的漣漪。
大概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她的影響力吧。
“做噩夢?”見她醒來,徐湛的眉頭才微微展開。
葉采薇沒有說話,甜甜的勾起唇角,伸手環住他的腰,臉埋在他懷裏輕輕的蹭了蹭,像迷路的兔子終于回到了安樂的窩。
親愛的你,多年後終于還是來到我的面前。
雖然你遲到了,可是你沒有失約。
謝謝。
徐湛被她抱得緊緊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能哄小孩似的輕輕摟住她的肩膀,慢慢扶着她坐起來靠在床頭,低頭看着她的發頂:“怎麽了?”
葉采薇在他懷裏搖搖頭,這才笑着擡起臉:“你昨晚喝醉了。”
見她展顏笑開,徐湛松了一口氣,回她一笑,委屈的說:“被灌的。”
“喂,要說委屈也該是我委屈好吧?”葉采薇軟軟的睨他一眼,并沒有氣惱的跡象,“我風塵仆仆的趕回來,卻看到你和一個美女躺在床上……”
江洛這個混蛋!
被她這麽一說,徐湛有些模糊的想起了昨晚率衆圍攻自己的領頭人是江洛,雖然後來徹底醉死過去,對發生了什麽事情一無所知,可是這下也隐約知道了一點,卻只能徒然的在心裏咬牙切齒的恨自己怎麽就着了那混蛋的道。
“喂喂喂,冤枉啊!我什麽都沒做!我什麽都不知道!”
他急于表清白的神情觸動了葉采薇還沒完全從夢境中抽離的心緒,忍不住軟軟的親了他的唇角一下。
“我知道啊。”
看江洛和韓小姐揍那麽慘,用膝蓋想也能想出整個事情的大綱。
窮極無聊的江大少,真是夠了。
她這種并不常見的主動讓徐湛大樂,身體的某一部分和眼神一起漸漸起了變化:“所以,你一大早就投懷送抱,是獎勵?”
葉采薇笑着避開他落下的吻,環抱着他的一手輕輕滑下,和他十指緊扣:“我沒、沒想做什麽。”
她還不習慣在自家地盤以外的地方做壞事,總覺得地點不對,怪怪的。
“可是,我什麽都想做。”
徐湛的氣息整個的籠罩過來,沐浴過後的清冽薄荷味兒夾雜着專屬于他的男性氣息,然後,她的唇被準确的捕捉,無處可逃。
她的舌被勾引去了,連呼吸都被全盤收繳。
前所未有的狂烈交纏讓葉采薇忍不住輕顫,不知道這是不是就像江湖傳言中的“小別勝新婚”,反正她很确定,他和她之間連第一次的時候也沒有這麽激狂的擁吻。
很肉/欲,很淋漓,兩條靈魂毫無保留的在唇齒之間緊緊繞在一起,帶着蜜味的欲/望從每一個毛細孔裏滲出。
一吻稍止,她的額角抵着他,笑容模糊,嗓音沙啞的求饒:“我們……好好坐着說會兒話,好嗎?”
不是她要矯情,她是真的有很多話想跟他說的。
比如,聊聊兩人一起走過的曾經,聊聊以後将要一起去往的将來。
徐湛的聲音更是啞到一個不行,低柔得像哄人似的:“好,說什麽……”
話音還沒落地,他的唇又靠近,又是之前那種不給活路的吻法。
于是……
她也不知道知道自己原本想說的都是些什麽鬼了。
不知道誰坐到誰懷裏,不知道誰爬到誰身上,不知道誰先推倒了誰。
徐湛。
這個名字貫穿了她倏忽而過的年少時光,充盈了她珍藏中所有美好的記憶。
當這兩個字在甜蜜的從她心尖上滴出來的時候,兩人的十指已經緊緊扣在一起,切近的纏握,像是要共同握住所有的時光。
世事蒼茫,只有這個人,只有這雙手,和她的手扣在一起,挽留時光裏一切淩亂的碎片。
她無助的喘息,感受着汗水交融在一起後的熾烈溫度,過往的很多細節在她腦海裏飛快的掠過。
這麽多年來,她和他之間,他總是給予的那一個,那些沉默的守護,那些漫長的陪伴,在她早已經不敢念想不再念想的時候任然沒有放棄要在一起的決心,在這個時候,突然毫發畢現的展開在她的眼前。
窗外的晨曦熱烈的潑灑進來,将葉采薇腦海裏那些記憶的畫面踱上一層金紅。
那些隐秘的小遺憾,那些還未知的将來,都模糊而清渺的蕩開,變得無關輕重。
然後,她哭了,散亂的思緒被層層疊疊的感官覆蓋,再也想不起什麽。
在跌入黑暗的甜境時,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
不管今後會遇到什麽,不管今後要面對什麽,只要他沒有放開她的手,她就不需要害怕,不需要惶恐,不需要自卑,不需要心驚膽戰。
因為徐湛和葉采薇,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起。
悲摧的小谷子出差回來以後,事情依舊多得要屎。
于是,我會告訴你們這就是正文的大結局了咩(ˇˇ) ~
感謝大家的一路陪伴,感謝大家的不棄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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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江大少的噩夢
江氏作為航運大拿,最近卻因為一塊地而門庭若市。
那塊地是江家大老爺早些年盤下來做私人用途的,現在由于市政規劃剛好把這塊地劃進了新商業區的範圍,江家有意借這個東風開拓陸上版圖,消息剛一放出去,各家就紛紛上門謀求合作,可謂形勢一片大好。
在這大好的形勢下,江家的每一個人都不可避免的忙得跟狗似的,連還賴在醫院養傷的江大少也不能幸免。
“聽說你被人打到腦震蕩了?”徐湛笑得一臉清風明月,整個氣色非常春風得意且光彩照人。
正事已經談完,八卦怡情。
江洛聞言,下意識的擡手壓住自己的左臉,總覺得那種灼人的痛感還沒淡去:“閉嘴。”
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說得就是他。人果然不能幹壞事。
徐湛看着走廊的另一頭緩緩走來的人,笑容裏隐隐透出一股幸災樂禍:“對于你目前的處境,我太太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我個人也覺得這句話完全可以作為你的墓志銘。”
“這婚禮還沒辦呢怎麽就你太太了?”江洛沒察覺大難臨頭,偏頭看着徐湛邊走邊擡杠,“小葉子在裏的為虎作伥下簡直是越來越不怕人了。她說什麽了?”
“人賤自有天收,”徐湛拍拍他的肩膀,利落的閃到一邊,“保重。”
江洛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裏的真谛,默默的皺眉沉思。
“江大少,又見面了啊!”一身水紅色套裝的韓小姐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飛走到二人面前站定,禮貌的微笑着向徐湛颔首示意後,優雅的把文件夾遞到旁邊的人手裏,舉止得體而随意的慢慢卷起兩手的袖口。
徐湛點點頭,擡手示意她請便。
江洛轉頭看向韓小姐,笑容和語氣一樣僵硬:“是啊,人生何處不相逢嘛。”
“嗯,打過招呼了啊。”客套的話僅限一句,韓小姐立刻揮拳,再次打中江洛剛剛複原的左臉。
順手再一肘擊向他的腹部。
見他吃痛彎腰,還是覺得不解恨,尖細的鞋跟毫不猶豫的踩上他的鞋尖。
“我靠!”江洛被想到這女人會這麽不留餘地,再次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打倒在地。
這什麽女人啊!在他的地盤就敢開打!
“我說過的,這事沒完。”韓小姐俯視着他痛苦而憤恨的眼神,笑得凜冽而妖冶,驕傲又霸氣。
徐湛摸摸鼻子,忍着笑更往後退了一步。
相信任何一個知道真相并且有是非觀的人,面對此情此景的心理活動都會和他一樣只有兩個字——
活該。
孤立無援的江洛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哪知韓小姐故技重施,在江洛每一次試圖站起來的時候再次把他揮倒在地,每一次出拳都毫不留情,酣暢淋漓。
慘烈而一邊倒的狀況一直持續到江氏的員工從傻眼中回神,亡羊補牢的叫來了保全部的人,順便打電話報警。
其實警察已經盡量高效的趕到現場,但依然只拯救到一個奄奄一息的江大少,韓小姐的戰鬥力實在是很強,江氏的保全在她面前像江大少本人一樣不堪一擊。
江洛狠狠的剜了攙扶起自己的徐湛一眼,艱難的轉頭對警察說:“第二次了,這女人第二次人身攻擊我了!這情節嚴重到夠拘留十五天吧?”
“是的。”警察嚴肅的回答。
“江洛,我還是那句話,這事沒完。”韓小姐顯然沒有絲毫的心虛或害怕。
“韓如馨!”江洛伸手指住她,卻被她淩厲的氣勢驚了一下,“我記住你了。”
韓如馨小姐滿意的點點頭:“很好。”
江洛崩潰的靠在走廊的牆上,氣若游絲的對警察先生說:“十五天之內我要是看到她出現在我面前,我就……我就……”
就算她厲害!
韓如馨鎮定的伸出手任警察把自己铐起來,走到江洛身邊的時候停下腳步,側頭低聲對他說,“十五天後再見。我一定比大姨媽還準時,我保證。”
江洛眼前一黑,一口血水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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