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天氣晴

我問艾淨亭,需要帶什麽衣服,她講,薄的,厚的,都帶。我因為這個答案看了她半天,确定她不是在打趣我之後,回家收拾了滿滿一箱子衣服,出發前我拎着箱子到門口,卻看到艾淨亭只是一個個小小的皮箱。

“不是……都帶嗎?”我問她。

“有點麻煩,買也可以。”她說。

。……我看着她,艾淨亭輕輕笑了下,摸了摸我的頭,“走吧。”

“等我幾分鐘……我把它們扔回去……”我看了看箱子。

“莫染,可以托運的。”艾淨亭看着我。“我那邊有衣服。”

哦~這樣啊。我乖乖把箱子放上車,坐進車子裏。

“你好,莫染。”楚律開着車,副駕駛坐的……不認識,“這是我太太。”

“這樣啊 ,你好,我是莫染。”那女人回頭沖我點個頭,笑笑。

艾淨亭和我坐在後座上,我看看她,她正看着窗外。

“Sandy在那邊接你嗎。”楚律看看後視鏡。

“恩。”艾淨亭回過頭。

“淨亭,準備去多久呢。”那女子開口。

“不知道,不急。”艾淨亭看看我,我沖着她傻笑,她微微彎起嘴角,又看向窗外。

坐在飛機上,看着慢慢變藍的天空,遠處的雲朵,心情就舒暢起來。艾淨亭正看着報紙,“艾淨亭,我們真的要去旅行了?”

“恩。”她把報紙放下,看看我,“怎麽?”

“嘿嘿,有點小激動。”

“沒坐過飛機?”艾淨亭若有所思,然後問我。

“沒和你一起坐過飛機~”我握住她的手,“我有點緊張,讓我握一下。”

艾淨亭柔柔的笑着,任我耍賴握住她的手,飛機上升到平流層,陽光灑進來照在臉上,暖洋洋的空氣,我閉着眼睛。醒來的時候舷窗的板子被拉下來,身上蓋着毛毯,艾淨亭在我旁邊,請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手還在一起,似乎是在幫我蓋完毯子之後,又握住的,我笑笑,重新閉上眼睛。

取了行李,走到出口,艾淨亭停了一下,然後朝一個方向走去,我跟着她,直到她在一個棕發美女面前停下來。

“Sandy。”艾淨亭和她擁抱了一下。

“好久不見,”那女人說,然後看看我,“看樣子,過得還不錯。”艾淨亭笑笑,然後側了□子。

“莫染,這是Sandy。”

“你好。”我跟她打招呼。

“我聽淨亭提過你,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小朋友。”Sandy講英文蠻快,聽起來有些費勁。

“莫染,用我幫你翻譯嗎。”艾淨亭看看我。咦?為什麽會這麽問。

我搖搖頭,“淨亭描述的我是什麽樣子?”我問Sandy。

“讓淨亭自己講給你。”她笑笑,“走吧。”

Sandy走在前面,艾淨亭走在我身邊,“莫染,英文不錯。”

“額……”這是什麽評價,“看英文電影練的。”我看着她,真誠的眨眨眼睛。

艾淨亭看看我,眼神意味深長,然後走到了我前面。咩?

7月份的墨爾本,天氣晴朗,因為到的時候是中午,氣溫并不低,穿着薄外套并不感覺冷。我自己坐在後座,聽着她們兩個人交談,無奈語速太快,大部分信息都遺漏了。大概是聊了呆多久,去哪裏這些問題,似乎有提到我,因為我看到Sandy看了眼後視鏡。英語聽多了,越聽越困,我又要睡着了。

“莫染,Sandy在問你。”艾淨亭得聲音傳來。

“啊?”我猛地一激靈,撓了撓頭,“什麽?”

“我問你是學什麽的,是大學生,對吧。”

“恩,對。”我點點頭,“我是學心……”心理學那個詞……是什麽來着。

“心理學。”艾淨亭幫我補充。

“恩恩。”我點點頭。

Sandy笑笑,不講話。

車子停在街邊,我下了車,把行李拿下來,Sandy把車鑰匙遞給艾淨亭,“好了,祝你們玩得愉快。”

“恩,回頭打給你。”

“拜拜,莫。”她沖我笑笑。

“外國人告別不是習慣擁抱的嗎。”我問艾淨亭,她看了我一眼。

“中國人不習慣,Sandy知道。”

好吧……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大大的落地窗,現代化的裝修,一切都那麽簡約,感覺和北京的家完全不一樣。換了鞋,“莫染,你住這間,可以嗎。”她站在門口。

“恩。”我點點頭,把箱子拎過去。在房間裏轉了一圈,這裏好像打掃過,一點都不像很久沒住的樣子。

“休息一下吧,我們晚點出去。”艾淨亭說。

換了衣服,走到艾淨亭屋門口,敲了敲門,沒應聲,然後門被打開了,艾淨亭穿着居家服。

“莫染。”她叫我。

“等下。”我繞到她身後,幫她把頭發順好,讓它們散在肩上,“好了~”

“謝謝。”她笑着。“喝什麽?”打開冰箱,裏面是各式飲品,還有水果和菜。

“橙汁吧。”我說,“你最近來過這邊?”

“一年前來過。”她把橙汁遞給我,自己拿了瓶水。

“那這些東西……”

“跟Sandy說要過來,請她幫忙收拾的。”艾淨亭走到沙發上坐下,我也過去坐在她旁邊。

“這樣啊~”

“恩,她是我在這邊最好的朋友。”艾淨亭喝了口水,“是我大學的同學。”

“你在澳大利亞念的大學?”

“不,英國。”

我點點頭,“她也是陶藝家麽?”

“她是雕塑家…”艾淨亭停下裏看看我,“你對她很感興趣?明天見她,你可以親自問她。對了,蛋糕也是她教我做的。”

唔,氣氛怎麽怪怪的,“我是想知道,你的好朋友是什麽樣子嘛,也算是多了解你一點。”

“不會覺得了解了,反而會破壞想象嗎。”

“不會啊~了解的越多,會越着迷吧。”我說。

“貧嘴。”

我笑笑,起身走到落地窗邊,陽光讓我眯着眼睛,太陽真好,天空藍藍的,很高,很闊。艾淨亭走過來站在我身邊,“這裏的陽光真好。”

“恩,暖暖的。”艾淨亭也微眯着眼睛。我看着她,陽光灑在她臉上,籠罩着金光,看上去有種聖潔的美。長長的睫毛輕輕抖了一下,她扭過頭,看着我,“看什麽,莫染。”

“看你。”走過去從後面抱住她,頭放在她肩上,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

“小孩子。”

我蹭了蹭她肩膀,算是應允,她笑着,任我抱住她。

“我明白了為什麽有人希望時間靜止。”我小聲說。

“為什麽呢。”

“因為那一刻太美好。”

“……”艾淨亭靜了幾個呼吸,“會有很多這樣的時候。”她說。

不知道這句話是說我和她會有很多這樣的時候,還是在我們未曾相遇的人生中同樣有這樣的時刻。曾經,現在,将來,看似相關,卻又分離于不同的時空之中,過去的我們,現在的我們,将來的我們,似乎都是不同于彼此的個體,沒辦法确定那個時刻是真實,那個時刻是虛幻。我第一次這麽害怕,這是個夢。

“莫染……”艾淨亭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擡起頭,看到玻璃的反光裏 ,她沖我微笑着。

“恩。”我悶悶的哼聲。

“抱得太緊了。”她說。

我輕輕松了手,她轉過身,看着我的眼睛,然後摸了摸我的臉,“我們出去吧。”

午後的有軌電車,我和艾淨亭坐在車上,她說看墨爾本最好的方式,就是坐在這樣的車上,穿過街道。手穿過窗框,手慢是風的溫度,慢慢的,散散的。街邊是各色皮膚的人們,走着,說笑着。艾淨亭圍着披風,頭發散在一側,我看着她,再也移不開眼睛。

“莫染,看景色。”艾淨亭說。

拉過她的手,輕輕吻了下手背,然後看着街邊,然後唇角上揚着。

在captain cooks cottage下車,映入眼簾的綠樹蔥蔥,鳥語花香,艾淨亭說,cook船長是十八世紀英國最偉大的航海家,發現了澳洲大陸,和紐西蘭夏威夷衆島。

“他們把cook當做澳大利亞的建國者,每年的1月26日是國慶。”艾淨亭帶我穿過花園,“這個花園從天空中看,是英國國旗的形狀。”

“這兒也有花房?”

“恩,這邊。”艾淨亭點點頭,“cook船長的花房很有名,裏面有很多花卉,供游人參觀。”艾淨亭帶着我走進花房,裏面有幾個金發碧眼的小姑娘,正在拍照,艾淨亭停下步子,等她們拍完照,才繼續走。

“不如家裏的。”我說。她看着我笑笑,我吐了下舌頭。

“這個地方是從英國空運過來的,大約150噸,一塊塊拆,再一塊塊拼好。整個風格是十八世紀普通民居,樓上是他父母的卧室,樓下是廚房和會客廳,還有一間是他每次航海歸來住的小房子。後院是一些英國本土的蔬菜,水果,樹木。”艾淨亭說。

“他結婚了嗎?”我看着她。

“恩?這個,我不清楚。”艾淨亭講。

“他一定沒有愛人。”我說,“不然才不會那麽熱衷于冒險。”

“哦?”艾淨亭饒有興趣的看着我。

“有的人走遍世界是為了尋找一個人,可最終卻錯過了。有能相守的人,怎麽會把自己放逐到大海上,和變化無常的風浪搏鬥。很勇敢,很偉大,但也挺悲哀的吧。”我看着艾淨亭,“嘿嘿,我瞎想的。”

“使命,命運,愛,有時候并不能兼顧。”艾淨亭笑着。

“每個人的側重點不一樣,對我來講……還是愛人重要些。”

“恩。”艾淨亭眼神很溫柔,看着我,“餓麽,在飛機上沒吃東西。”

我摸摸肚子,點點頭。

“走吧,帶你吃肉。”她說。

從出租車上下來,面前是一輛紅色的電車,車廂上金色的Restaurant讓我停了幾秒,然後跟着艾淨亭上了車,這裏被改造成了美食的天堂。艾淨亭點了餐,然後看着東張西望的我。車是動的,沿途是隴上木色的墨爾本。

“你知道巴學園嗎?”我問艾淨亭。

她搖搖頭。

“唔,黑柳徹子寫的書,窗邊的小豆豆,裏面的幼兒園就是電車教室,卸去輪子的電車,被改裝成孩子們的教室,當時讀起來感覺特別好,一直想着在這樣的地方學習,今天不僅見到了這樣的飯,更棒的是,不是學習,是吃東西~”

說着,菜上了,艾淨亭看着我,笑着,“嘗嘗。”

我切下一小塊肉,嚼了嚼,唔,好好吃~眼睛冒光的看着艾淨亭,她笑着。吃掉牛排,後面又吃了布丁和一種叫做panna cotta的甜品。我心滿意足的坐在位子上拍肚皮,艾淨亭喚來侍者,講了些什麽,一會兒桌上就端了來了幾個杯子。

“這是什麽?”

“這是這裏大廚調的酒,咖啡,榛子,牛奶,三種口味,你可以嘗嘗。”艾淨亭說。

“還有酒!”咳,有點激動。拿起杯子,抿了一點,唔,味道很特別,咖啡的香,酒的苦,混合在一起。

“好喝嗎。”她問我。

我點點頭。

艾淨亭笑着,搖了搖頭。

車子開回出發點,酒足飯飽的我們下了車,這裏離家并不遠,所以我們決定走回去。艾淨亭走在前面,身子筆直,我小跑兩步,沖到她前面,她停下,看着我。

“可以牽着我嗎,我怕走丢了。”我眨巴眨眼睛。

“你會講英文,可以問的。”她含着笑。

“可我不知道地址。”我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吶,回家吧~”

她笑笑,點點頭。風吹過,墨爾本晝夜溫差還是挺大的,看着艾淨亭單薄的身子,想了想,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莫染……”

“起風了,穿上點,不然會感冒的。你感冒了,我就沒有向導了~”

“莫染……”

“好啦好啦~快回家~”我拉着她。

晚上睡前,站在屋門口,輕輕吻了下艾淨亭,“晚安。”我微笑着。

“晚安。”她也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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