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嗵。
我腳下不穩,滑了一下撞在門上。
房門猝不及防從外面拉開,我反應不及,一頭栽進面前人的懷裏。
寬闊堅硬的胸膛,淡淡的烏木沉香,是宋禹川。
他接住我,身子僵硬了一瞬,然後皺起眉頭,問:“臉怎麽這麽紅?”
說完用手背試了試我的額頭,語氣明顯的沉下去:“又燒起來了。”
我感覺不到自己體溫的變化,只覺得頭重腳輕,渾身酸軟無力。宋禹川把我攔腰抱起,回頭對林霧秋說:“給靳遠打電話。”
靳遠,又是那個話多的醫生……我迷迷糊糊地想,被做到發燒看醫生,也太丢人了……
混沌中我無意識地抓緊宋禹川胸前的衣服,他放下我時,我又呢喃着叫了一聲哥。
于是宋禹川不動了,保持着這樣的姿勢把我放在床上,自己也跟着半跪在床邊,任由我抓着他的衣服,把頭埋在他懷裏。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可能燒糊塗了,也可能生病的時候容易變得脆弱和黏人,總之有一個人在身邊,讓我感到安心許多。
過了一會兒,我好像聽到林霧秋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問:“他叫你哥,你滿意了?”
應該是問宋禹川的,可是宋禹川過了很久才回答:“我以為我會。”
“我第一次告訴你我好像喜歡上祁翎的時候,你警告我離他遠一點。”林霧秋輕聲笑笑,回憶着過去的事情,說,“那時我真的以為,你出于兄長的身份才這麽提防我。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宋家那麽大,那麽多和你有血緣的弟弟,你也沒有在意過哪個。”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宋禹川問。
“因為我發現認識越久,越看不懂你。如果你選擇放棄,我當然喜聞樂見,但如果你放不下,我希望你坦蕩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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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面的話我聽不清了。
後來醫生過來,我被冰涼的聽診器刺激得清醒,緩緩睜眼,看見醫生的臉色複雜且難看,收起聽診器,擡頭看向宋禹川和林霧秋,說:“幫我脫了他的褲子看看。”
?!
醫生一邊說一邊戴上一次性手套,看起來像是要檢查裏面。我吓得立馬清醒過來,條件反射地縮回被子裏把自己裹緊,屁_股死死貼在床上,甕聲甕氣地說:“我不要。”
宋禹川的臉色也很難看,忍着氣對我說:“聽話,只是檢查。”
“不。”
僵持許久,林霧秋嘆了口氣,說:“昨天我看過了,沒有受傷。”
醫生和宋禹川的目光同時投向他,哪怕林霧秋再淡定冷靜,也不自在地移開目光,嘴唇抿成一條薄薄的線。
“你們兩個,”醫生咬牙切齒地說,“我說你們什麽好……”
“我,”宋禹川張了張口,似乎想為自己辯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要跟着一起挨罵,換誰都會郁悶。
“你們的家務事我管不着,但他這個體質,喝了那麽多酒,還敢這麽折騰,你們也太不知輕重……”
醫生仍在指責,就差指着宋禹川和林霧秋的鼻子說“你們兩個真不是人”。
我聽得頭疼,拉起被子蒙上自己的腦袋,翻身閉上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話多的醫生終于走了。林霧秋幫我倒了一杯溫水,在我耳邊說:“起來吃藥吧。”
“不想吃……”
“聽話。”
“祁翎,”宋禹川冷冷開口,“先吃藥。”
“……”
兩個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讓我有種被父母管束的錯覺。
“不吃。”我來了脾氣,抓起一個枕頭朝宋禹川揚過去,“別管我。”
可惜我沒力氣,枕頭沒打到宋禹川就被他攔下,随手扔回床上,輕描淡寫地說:“怎麽這麽多脾氣。”
我更生氣,顧不上之前的尴尬,恨不得爬起來和他理論。宋禹川沒給我這個機會,像拎一只貓一樣把我從床上拎起來,禁锢在懷裏,對林霧秋說:“你喂他。”
“你有病啊宋禹川,你講不講道理……”
林霧秋的唇角不易察覺地翹起,彎腰摸摸我的頭頂,說:“乖一點哦,禹川不像我這麽好說話。”
我被這夫妻倆氣得頭暈,臉也憋得通紅。早知道我大學時就該去參加幾個戶外俱樂部,省得現在任人宰割。
折騰半天終于吃完藥,我身上出了一層薄汗,想要洗澡,被宋禹川不留情面地拒絕。
商量了幾次沒辦法,最後我靈光一閃,拉住宋禹川的袖子說:“哥哥,求你了……”
宋禹川不說話了。
我心裏沒底,思考要不要換個方式,他忽然說:“你躺着,等我放好水再進來。”
“哦……”
——早知道這麽好拿捏,我之前就不該白費力氣和他硬碰硬。
宋禹川把家裏的空調開得很高,浴室裏熱氣蒸騰,像進了桑拿房一樣。我進去正準備脫衣服,發現宋禹川好像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投去一個疑惑的目光,說:“你出去。”
宋禹川皺了皺眉:“你自己可以嗎?”
說完林霧秋也進來了,從身後拍拍宋禹川的肩,說:“廚房煲着粥,你去看一下。我陪翎翎在這裏。”
聽到林霧秋這麽叫我,宋禹川眉頭皺得更緊。我當然樂意他吃癟,若無其事地坐下開始脫衣服,默許了林霧秋的留下。
反正昨天也是林霧秋跟我一起洗的,我還沒矯情到給摸給上不給看。
宋禹川帶着脾氣出去了,我滑進浴缸底部,被溫熱的水流包圍,舒服地閉上眼睛。
藥物見效後,我的精神好了一點,随之而來感到一陣饑餓,肚子不小心發出咕的一聲。林霧秋伸手進來揉揉我的肚子,說:“你太瘦了,要多吃飯。”
我按住他的手坐起來,仰頭看着他,故意問:“嫂子不滿意嗎?”
下了床的林霧秋又變得矜持起來,臉上浮上一層薄薄的紅,說:“沒有。”
“那你喜不喜歡?”
“喜歡……”
他越不好意思我越想逗他,趁他不備手上一用力,嘩啦一聲把他拉進浴缸裏。
林霧秋怕壓到我,手忙腳亂地去撐浴缸邊緣,還是沒穩住掉了進來,撲通濺起一大片水花。
我趁勢翻身騎在他腰上,從上往下看着他,笑眯眯地問:“有多喜歡?”
林霧秋身上的衣服被浸濕,貼在皮膚上勾勒出清晰的肌肉輪廓。他的肌肉很漂亮,不會有太強的侵略感,昨晚哪怕我醉得不省人事,還是隐約記得林霧秋摸起來手感很好。只是他經驗不足,有好幾次都讓我痛得想哭。
我撐着他的胸膛,五指意味不明地收緊。
林霧秋仰頭看我,目光落在我滴水的下巴和濕漉漉的脖頸,毫無威懾力地說:“別鬧,會着涼。”
“你回答我,”我俯身湊近他,“有多喜歡?”
林霧秋雙手扶着我的腰,目光深得像海:“很喜歡。”
頓了頓,認真地說:“非常非常喜歡。全世界最喜歡。”
我沒忍住笑起來,低頭咬了一下他的下巴,用低低的氣音說:“昨晚是我第一次……林老師,你要對我負責。唔……”
話沒說完就被吻住。林霧秋擁着我,把我按回水裏,咬着我的嘴唇和我接了一個漫長的吻。
我跨坐在他身上,明顯感覺到他身體某處有了變化。
“嗯……”
我故意放大自己暧昧的喘息,直到林霧秋的身體越來越熱,握着我腰的手也越來越緊。
“現在不可以,”他終于放開我,聲音帶着沙啞,“不許胡鬧。”
我趴在他身上,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林老師,你說很久以前就喜歡我,是真的麽……”
林霧秋身子僵了僵,緩慢地承認:“嗯。”
“在你十七歲,或者更早。早到讓我懷疑我的品德有問題。”
他語速很慢,仿佛陷入某種回憶,“你走了又回來,我還是很喜歡你。”
那麽早嗎……
十六七歲的時候,我想要離開,想要自由,想要嘗試世界上一切新鮮和刺激,最被我忽視的,是身旁每天每夜的瑣碎。
以至于當我後來身處萬裏之外,回想起過去短暫的三年,猶如游樂場打烊後忘記關閉的旋轉木馬,在輝煌的燈光中孤獨旋轉,很熱鬧,也很安靜。
我有很多人和很多事記不清,包括林霧秋。
所以我不太敢問他為什麽喜歡我,我怕他講起以前的事情,我接不上話。
“這次你還會走嗎?”林霧秋撫摸着我的頭發,低聲問我。
我回過神來,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搖了搖頭。
也許是戀愛讓人變得患得患失,記憶裏不止一個人問過我“你會離開我嗎”,每次我都坦然說“會”。
喜歡會消失,愛也會消失。要允許火花燃起,也要允許火花熄滅。
但這次我選擇欺騙林霧秋。
一個羽毛般的吻落在我眉間,我聽見林霧秋悵然若失的聲音:“要說話算話。”
咚咚。
浴室外有人敲門。
宋禹川的聲音隔着門板和水霧傳來:“洗完了嗎,粥好了。”
才多久就來催,很難讓人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林霧秋扶我起來,低頭無奈看了一眼自己濕透的衣服,捏了捏我的鼻子,佯裝責怪:“這下好了。都怪你。”
他從浴缸裏出去,拿一條大浴巾把我裹起來,替我擦幹沾水的發梢,說:“等我,我幫你拿衣服。”
話音剛落,宋禹川不經同意推門進來,看見林霧秋渾身濕透的狼狽樣子,皺了皺眉,目光移向我,說:“感冒不要泡太久。”
“知道了,”我小聲抱怨,“啰嗦。”
“記得吹頭發,穿好衣服再出來。”
宋禹川又叮囑一句,目光在我和林霧秋之間停頓幾秒,不情不願地出去帶上門。
林霧秋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悄悄和我耳語:“他吃醋了。”
放到以前,我會以為宋禹川吃我的醋,氣我糾纏他老婆,但現在……想到白天斷斷續續聽見的那些話,我開始拿不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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