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獨處(1)

從鳳淞的別墅出來,貝亦銘動作輕柔地将蘇好放進車裏後,轉身再次返回別墅,拿了壺安神醒酒茶回來,給蘇好喝了一杯,才一邊吩咐着家庭醫生去貝宅,一邊發動車子回去。

回去時,家庭醫生已經在等着了。好在蘇好一直都是不太怕疼的人,咬着牙一聲不吭地趴在床上任醫生處理。倒是貝塔,看到蘇好後背上紮進去的碎碴,衣服上染得又盡是血跡,哭了個驚天動地。把蘇好哭得好一陣的哭笑不得。

直到醫生和貝塔都離開後,貝亦銘才進來,提的卻是幾天前的事。

貝亦銘問她:“在停車場時聽到我說的話了吧?你怎麽想的,現在仍然希望我幫他嗎?”

還是視頻的事。

從省政府辦公廳看到餘牧到現在,蘇好看到的以及聽到的,都是餘牧對自己有多好。他今天袒護了貝愛,而實際上是不問理由的袒護自己,因為餘牧眼中那個坐輪椅的人,不是貝愛,是她蘇好。

蘇好稍微舒展了一下手臂,發現一動手臂也會牽動着後背的傷口疼,皺了皺眉,還是認真的說,“我希望你幫他。”

貝亦銘用他那雙深邃的眼睛,看了蘇好很久,直到蘇好覺着他好像看透了她而有些心慌時,貝亦銘終于收回探究的目光,點了點頭。

貝亦銘一邊撣開薄被給她蓋好,一邊意味深長地對她道:“既然是你所希望的,我幫他。”

接着貝亦銘親了親她的額頭轉身離開。禮節性的吻,卻還是讓蘇好的心髒偷停了好幾拍。除了餘牧,她這是第一次接受一個男人的吻,雖然只是額頭,但她還是呆怔了很久。

都說喝酒才會醉,其實不,喝茶也會醉的,還有茶醉。這時的蘇好發現,她明明對貝亦銘沒有男女之情,她卻有些醉在貝亦銘的溫柔中。

那天晚上,蘇好就像兩栖動物一樣睡得安穩沒有做夢,再睜眼時便是天亮,背上的傷口也不那麽疼了。

此後貝家的老爺子和夫人歸來,貝亦銘卻連着好多天都沒有再露面,但每一天的地方新聞臺上都會出現他的身影。或沉穩,或嚴肅,或精明,有時也會多一些疲憊,卻唯獨缺少那天對自己的溫柔。

蘇好想,貝亦銘更像虞美人草,單看外表就知道不能輕易接觸,這人太毒。當近距離接觸後,他時不時的溫柔,又像虞美人草的果實毒性更大一樣,不止讓人思緒迷亂,更會讓人心跳加速,讓人昏迷……

蘇好猛地拍了下腦袋,她都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

已經連着下了幾天的春雨,天空始終灰沉沉的壓着,淅瀝的小雨雖然不大,但總是潮濕濕的,空氣裏也吹着冷風,百葉窗被吹得吱吱呀呀地作響。蘇好難得悠閑了半個月,卻是染上了懶毛病,整日蓋着薄毯躺在柔軟舒适的軟體床上滾來滾去,好不惬意。尤其貝塔也不用她親自照看着,自有兩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關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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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家老爺子是個老古董,卻也精明的很,老将軍的一雙眼睛銳利的就跟AK47似的,一近距離搏鬥,就能讓人一命嗚呼。夫人郁安祺又是貝愛的親媽,了解自己的閨女那就跟雅典娜了解自己的子民一樣,法眼通天,稍有哪裏不對勁,都能讓蘇好不攻自破。

蘇好對貝家川以及郁安祺多少有點忌憚,不想面對,就躲在樓上和高玄東談西說。

可愣是怕什麽來什麽,蘇好正一邊用腦袋和肩膀夾着電話聊天,一邊騰出兩只手修指甲的時候,郁安祺進來了。

蘇好立刻模仿着貝愛敗家女的形象和高玄說結束語:“行,Diptyque的香氛蠟燭嗎?我知道了,哪天試試。”然後啪的一聲挂了電話,笑眯眯地看着郁安祺。

因為蘇好知道貝亦銘在之前和郁安祺提過,說是她生病先不去公司了。所以郁安祺一進來蘇好就以為她是來詢問她身體狀況、什麽時候能去公司上班的,卻不想一身端莊職業裝的郁安祺站在她面前,詢問的是程兮。

蘇好盡量避開地雷前思後量好一會兒才說:“程兮啊,他最近應該在忙填海的事兒吧,他們公司要在海上建一幢別墅。”

郁安祺是那種十分端莊毫無濃妝豔抹的女人,看起來五十歲的樣子,眼角的皺紋不可避免已經橫生,卻沒有用濃厚的粉去遮掩。蘇好最讨厭的就是四五十歲高傲的貴婦人,沒事兒就去做保養做拉皮,非要把自己弄成三十歲的樣子,無論走在哪裏都是鼻孔朝天目中無人的。所以這樣不施粉黛的郁安祺,不說讓蘇好有好感,但總是沒有厭煩感的。

郁安祺聽了蘇好的話後蹙起了眉,臉色也沉了下來,神色不豫的問她:“我是讓你盡量取一些商業機密給我,不是讓你給我這樣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來搪塞我。”

蘇好終于從床上坐正了。原來貝愛和程兮在一起是有這樣不純目的的!

蘇好正要說什麽,樓下傳來王媽喊着“貝先生回來了”的聲音,郁安祺的神色緩和了下來,有些疲憊地道,“亦銘母親公司的資金問題,我需要盡快處理,那是她家族的心血,我不能讓它毀在我手裏。小愛……一定要幫媽從程兮那裏取些有價值的文件,嗯?”

郁安祺絕對是有心計的女人,但也是不會把心計放在家裏的女人,她對老爺子的關心,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最真的,她無怨無悔的一早到晚幫沒有任何血緣的人打理着公司。蘇好告訴自己,她是被郁安祺疲憊的眼神打動才點頭的,絕不是因為她提到了貝亦銘……

郁安祺見蘇好點頭,欣慰的笑了,“亦銘回來了,收拾一下下來吃午飯。”

郁安祺走後,蘇好一翻身,又趴到了床上,平板上的電影裏女主角後背長出了一雙令人驚豔的翅膀,仿若黑天鵝的化身,在觀衆面前跳着天鵝湖。

從懦弱膽小的白天鵝,一直到妩媚邪惡的黑天鵝。

蘇好怔怔地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從床上跳了下來,打開衣櫥換了一身黑色連體的裹胸收腰的寬松褲,在首飾盒裏面挑出一條藍色碧玺項鏈和一只碧玺手镯戴上,快速地将頭發卷出幾個大浪卷,取出一只墨鏡匆匆跑下樓。

雪蛤吃多了也會吃出腫瘤,但早些年的古代嫔妃不知道雪蛤就是雌激素,就以為吃雪蛤會變白,所以就卯着勁的吃,最後吃死了不少人。每次在貝家吃飯時,蘇好都會想到這個,因為貝家的午餐總是很豐富。但今天,蘇好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貝亦銘身上。

好多天沒見,貝亦銘更加意氣風發了。他雖然換下了剪裁精良的西裝,只是穿着簡單的白色家居T恤衫和運動褲而已,卻依舊散發着精神奕奕不容忽視的硬朗魅力。

她剛坐下,貝亦銘就吩咐着:“王媽,把我剛才帶回來的德信紅茶沏上,嗯,再拿些糖和奶過來。”說着,擡頭對蘇好解釋,“回來前……”他看到蘇好一身時尚裝顯然要出去的模樣頓了一下,才又繼續道,“回來前遇到高先生,他拿給我的,對身體很好。”

貝老将軍在旁邊重重一咳,沒好氣的問:“這麽久也沒見到你給我帶茶回來啊。”

貝亦銘吃了癟,表情有些尴尬,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貝亦銘有正常人的尴尬情緒。

蘇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一邊一直在偷拿壽司的貝塔做賊心虛,聽到蘇好的笑聲,立馬兩手一舉怯生生道:“媽媽,我沒有偷拿。”

蘇好徹底繃不住笑了,郁安祺在一旁對貝塔擺了擺手,“來外婆這,你媽媽不讓你吃,外婆給你吃。”

貝塔跳下椅子,屁颠颠的跑了過去。

貝塔一跑開,蘇好和貝亦銘中間就只隔着一個空座位了,貝亦銘對她招手,“過來坐,”然後上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若有所思的問她,“吃完飯要出去?”

蘇好警覺地點了點頭,但也沒敢說去找餘牧。

半晌,貝亦銘忽然毫無預兆地站了起來,拉着蘇好對兩老一少道,“忽然想起程副省長宴請我,你們先吃,我現在得出去。”

貝老将軍手中的筷子一下就拍到了桌子上,皺眉問:“省裏的事情不是全都解決了嗎?他還找你有什麽事。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走什麽走,再說走就走拉上貝愛做什麽,貝愛,坐下!”

蘇好剛要坐下,又被貝亦銘提着胳膊拉了起來,貝亦銘軟聲道,“爸,是談一些在桐城項目考察的事。小島在辦公廳處理文件,蘇好身體還沒好,我身邊缺個秘書,讓貝愛臨時替一下。”

老爺子見此也不好阻止了,郁安祺急忙忙道:“那也不急一時,王媽特意做了你愛吃的酒釀湯圓,吃幾個再走也不遲吧?”

蘇好知道老人都喜歡全家人一起吃飯,也稍稍表示了一下勸意,“就是啊,吃兩個再走吧。湯圓又軟又滑陷也香,你不挺愛吃的嗎?”

不知道蘇好觸到了貝亦銘哪根弦,居然真就安靜的坐了下來吃了兩個,然後才拉着蘇好出了門。

從出門開始,貝亦銘就一直摟着蘇好的肩膀,就好像是哥哥摟着妹妹一樣,可蘇好又覺着不是那麽回事,總覺着他的手在她胸前來回晃着。她不着痕跡的掙紮了幾次,又都被貝亦銘有意無意的摟了回來。

直到蘇好上了車,貝亦銘又邊說着“你後背傷口還沒好呢吧”,邊俯身給她系上了安全帶。

蘇好的一張臉被近身接觸的貝亦銘搞得通紅,不太自然的問他:“程副省長宴請你,我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貝亦銘一邊開車一邊說:“是不好。”

蘇好被梗了一下,問:“……那我回家吧?”

貝亦銘又補充道,“我只說他要宴請我,又沒說是今天。”

蘇好訝然:“那你帶我去哪?”

貝亦銘寵溺的拍了拍蘇好的腦頂,道,“唔,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和我回辦公廳,我有些事讓你幫忙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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