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故縱(1)
“右手。”
“閉嘴!”
蘇好是和秘書小王一起說出來的,只不過秘書小王是下意識的回答,蘇好卻是近似于吼。
秘書小王一怔,立刻就明白蘇好的意思了,唰地一下跪了下來,抓着貝亦銘的褲腿急聲求道:“書記,別,我錯了,我也是為別人辦事!”
貝亦銘不着痕跡的躲開,向後退了半步。
秘書小王的手停在空中,不敢再向前抓那救命稻草,不過瞬間,他就怕得渾身發抖,額間的冷汗汩汩流下。他是忽然想起了政府高層關于“貝亦銘曾授意将一名貪腐的財政局局長,割閹後送進監獄”的傳言。無論傳言是否為真,自那以後整個江蕪省的風氣都被整頓卻為真,沒有人再敢一條龍的妄自貪腐。
他又急急地将目光投向貝亦銘身後的蘇好,尋求幫助。
蘇好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有不忍,剛要求情,貝亦銘已經開了口,“回去好好學學如何用左手拿東西吧。”
要廢了他右手?!
蘇好急忙拉住貝亦銘,貝亦銘卻漫不經心的道:“貝愛,你要是求情的話,他就不只學習用左手拿東西,而是要學習用腳做事了。”
蘇好一呆,偏頭看向地上匍匐的人,目露無能為力的憐憫。本是寬敞的洗手間,忽然間顯得狹□仄。
秘書小王不過是代罪羔羊,貝亦銘也不過是殺雞儆猴罷。
很多官員遇到漂亮的秘書都會下手,又有互相通氣,大多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不做追究。剛剛在隔間裏他看貝亦銘和蘇好的姿态也不親昵,收到鐘一津遞過來的眼神便跟了出來,卻不想他現在的處境竟成了太歲頭上動土兇多吉少。
蘇好想了想,踮起腳尖在貝亦銘耳邊輕聲問:“那個,我以蘇好的名義求情行嗎?你知道蘇好的為人吧,她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這麽、這麽冷血的吧?”
一邊卻不小心擦過他的耳垂兒,蘇好連忙退開。
貝亦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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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能想出這樣的求情理由,貝亦銘面上始終沒有波瀾,卻不由在心底笑了一下。
最終,還是高擡貴手了。
貝亦銘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道:“記住女人的情,以後別再做這種為難女人的事。回去和鐘副秘書長說清楚剛才發生的事,讓他親自廢了你的左手。”
蘇好知道貝亦銘這麽做是為了警告鐘一津,讓他以後的行為檢點一些,她也知道這樣的懲罰還是很重,何況秘書只是聽命辦事。可她看他剛剛輕車熟路的行為、面上露出的霸道與猥&瑣,想必已經做了很多強迫女人的事了。
對這樣的人,什麽樣的懲罰都不為過。
蘇好跟在貝亦銘身後走出洗手間時,突然拉住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又摸了摸自己的,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呵呵笑開:“真的诶,你耳根子好軟!咦?還紅了诶!”
貝亦銘:“……”
回到隔間時,鐘一津已經不在,想必是貝亦銘匆匆走出隔間時,就覺察出事兒不好先跑了。
有這麽個小叉子,蘇好的興致就有些提不起來。怏怏地吃了飯,中間又借口去了趟洗手間,再回來時就怔怔地聽着戲子唱昆曲不說話。
貝亦銘自然知道她借口出去是安頓那人的家裏人去了,他也沒有點破,飯後拉着她走出了隔間,去了後院。
後院依舊是個三層小樓,卻不同于剛剛的飯館竹樓,古典氣息更濃,一樓的表演臺上正有人彈奏着中國古典音樂。
是古筝名曲《出水蓮》,一首漢樂,忽如高山流水,忽如幽谷清泉,女子穿着一襲青衣,沉靜的坐在那裏以手撥弦,滑音顫音韻味悠長,和冰潔的出水蓮結為一體,聽聞者也一同抛棄世間紛塵,只願清心駐在這一處清雅樓宇間,與世無争。
貝亦銘帶她上了頂層三樓,耳邊的筝聲依舊回蕩着,這裏才是真正意義上清心的地方罷,也唯有心靜的人才能欣賞。想是來這裏的官員大多都是為靜心而來,蘇好又對官員都是趨炎附勢的多少改了觀。
這一間隔間剛好能看到臺下的表演者,也能隔窗而望湖。天還未入夜,有夕陽的餘晖斜斜的灑進來,像無數條金絲線乘光而入,灑在這座文雅竹樓間,讓人心情舒逸。
可落座後的蘇好,卻更是沉默寡言了,無意識地揪着桌上的假花,默不作聲。
“怎麽,還是覺着我的懲罰太重?”貝亦銘邊低頭泡茶邊問着。
蘇好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啊?”
“唔,說說你現在在想什麽?”
“哦,我之前出去的時候,有一個隔間的竹簾是敞開的,剛好看到一家三口在裏面吃飯……有點想貝塔了。”說完,蘇好往嘴裏塞了顆花生豆,嘎嘣嘎嘣嚼着,她居然這麽想貝愛的兒子,怎麽有點情難以堪呢。她明明不是聖母,也沒有什麽善良又偉大的母性好泛濫的啊。
“……那現在回去?”
蘇好搖頭:“我又不想回去,這裏太好了,我不想走了……”蘇好難得的耍了小孩子的脾氣,耷拉着腦袋趴在桌上自言自語:“你沒事兒幹嘛帶我來這啊,這麽讓人舒心的地方,我來了還能想走嗎?想想要回到市裏面聽到那些車聲我就煩……”
貝亦銘啞然失笑,還以為她是為了剛剛那秘書難過,果然不能将她與常人同日而語。
“我叫人把貝塔接過來,和你在這裏住一晚?”
蘇好糾結的搖頭,“不用了吧,這一來一回的就四個小時,小孩子受不了的,何況還得麻煩你司機。貝塔要是在陌生人的車裏坐兩個小時,肯定也會憋壞的……唉,我想留在這,這的夜色肯定特美,可我又挺想貝塔的。”
貝亦銘已經悠閑了一下午,晚上是需要回去處理一些文件的。但看到她這麽渴望的模樣,剛想留她住下,程兮的一通緊急電話就追了來。
貝亦銘剛接起,程兮的大嗓門就穿了過來,“亦銘哥,我們填海的施工隊,看到有人在附近釣魚,沒收了一桶的梭魚,純海裏非養殖的味道特鮮!來我家吃飯啊?”
貝亦銘瞥了眼仍在糾結的蘇好,道:“你是怕明天變成啞巴嗎這麽大聲,我不去了,吃過了。”
“在哪吃的?”
“楓谷園。”
“你怎麽跑那麽遠!哎,可惜了,白丫也在我這,我還想讓你們倆好好聊聊呢,你不是一直對她念念不忘嗎,不然也不能留蘇……”
“程兮,”貝亦銘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不着痕跡地轉移話題,“我現在和你劈腿的女朋友在一起,有什麽話要我帶給她嗎?”
程兮兩眼一亮,沖着電話喊:“啊,快讓她接電話!”
貝亦銘把電話遞給蘇好,蘇好接過去放在耳邊一秒鐘,在程兮還來不及做開場白時就啪地一聲挂了,又遞還給他,面不改色道:“他挂了。”
貝亦銘端起茶杯放在嘴邊,掩住了笑意。
可他還是忘了,蘇好的耳朵是非常好使的。
白丫?蘇好好像聽說過,在她沒來省府前,白丫似乎是個部長,好像也是個很有能力的女人。
那麽,念念不忘的意思是……
還未等蘇好想通,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滿目猩紅的餘牧站在她面前。
蘇好一驚:“你……”
“餘副書記是在這裏陪鐘副秘書長的?”貝亦銘放下茶盞問道。
蘇好這才發現餘牧身邊還站着鐘一津。鐘一津是政協副秘書長,是了,他要是來江蕪省考察,怎麽會沒有官員宴請陪坐。可他居然還敢露面?
餘牧卻沒有回答貝亦銘,而是抓住蘇好的手,不容她抵抗的對貝亦銘道:“亦銘書記,我只是有事要和小劉秘書談一下,失陪。”說着就拉起蘇好轉身要帶她離開。
“站住。”貝亦銘一字一頓道,“貝愛可以和你出去,但餘副書記別忘記了,要完璧歸趙。”
兩個人都沒有說什麽狠話,鐘一津卻敏銳的覺察到了某種火藥味。餘牧拉着蘇好離開後,貝亦銘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專注的在泡茶,鐘一津識趣的沒有上去打擾,也轉身離開。
等楓谷園經理來隔間做請示時,只看到貝亦銘負手站在窗前,望着遠方,像座風幹了的雕像。
經理在貝亦銘身後恭敬的問道:“先生,今晚還會下雨,需要晚些關門以備客人來住嗎?”
貝亦銘說:“要下雨了啊,雨後也就是晴天了吧……今晚楓谷園不用關門,我回市裏接一個人,可能晚些時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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