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入夜時分,桐城的布洛維塔頂的觀光平臺周圍,七排霓虹燈同時亮起。周圍被璀璨燈光照亮得仿似白晝。若是從雲端俯視,應能清晰的看到,千萬束燈火之中,有一處最亮的地方,閃着絢爛的燈光,明亮耀眼目眩神迷。
一身白色運動服的蘇好,站在塔頂,俯瞰整個桐城。微風吹拂着她柔軟的長發,空氣中漂浮着她獨有的香氣。
今天白天她贏了。雖然贏得不光榮。他買單,她留下。卻總覺着哪裏不對。似乎,被人牽制着什麽。
耳邊反複回蕩着幾個人的聲音,空曠,雜亂,占據着她這一整晚的思緒。
鳳淞說:“九年前,他指着《君歸》問我,裏面的女孩是不是真正存在的,我告訴他,是。情是劫,躲不過的。”
高玄苦口婆心的勸她:“記着不要輕易相信貝亦銘的任何話,他能年紀輕輕就當上全國最年輕的省委書記,定不是你能猜透的人。相比之下,餘牧雖然背叛了你,但我能看出來,他是真愛你。能原諒就原諒吧。”
白丫說:“貝亦銘對你沒有絲毫感情。如果他對你有感情,就不會讓餘副書記的那件事情發生,不會讓你難過。貝亦銘在江蕪省可是可只手撐天的人,你當真以為他沒有辦法阻止嗎?”
餘牧一小時前撥通她的電話說:“貝愛,蘇好的婚戒呢?你人可以走,但婚戒必須盡快還給我,那是我給蘇好的承諾,不是你。”
貝亦銘說,不,貝亦銘什麽都沒有說。
好像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了一個問題。
貝亦銘在籌劃着什麽,興許是為對付餘牧,而餘牧,是最愛她的人,即使他背叛了她。
大概就只剩下程兮沒和她說過什麽了,蘇好轉頭間,看到一直在吵吵鬧鬧的鳳凰鳥已經醉倒在桌上,瘦小的身體瑟縮的團成一團,程兮正彎腰,仔細地端詳她。
蘇好勾起了一抹笑,對程兮輕聲道:“送她回去吧,不用管我。”鳳凰鳥難得如此安靜。
程兮無聲的說了個“好”,彎腰抱起鳳凰鳥。鳳凰鳥迷迷糊糊地喊了聲“叔”就又睡了過去。程兮輕笑了一聲帶她先走了。順便留下了兩名保镖,在塔頂陪着蘇好。
塔頂正中間是個屋頂小花園,就像是法國的朗香教堂一樣,整座花園,找不到任何一條直線,怪異的形狀,沒有棱角,卻神奇般地能撫平人心中的尖刺。蘇好站在塔頂,更沒有任何一個建築物比這裏高。像站在巨人肩膀上看世界一樣,蘇好看着整個桐城。終于不再逃避,開始将所有的事聯系到一起思考。
良久,她輕嘆了一聲。都說省委書記的能力沒有人可以想象。那省委書記秘書的能力,就有人可以想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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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會追着輪船飛,那是因為輪船會帶給它不用飛翔的力。她呢?她跟了貝亦銘三年,是因為什麽?因為他教給了自己太多,足夠自己飛翔。愛斯基摩人的勇敢和頑強,不只有環北極的十萬之衆擁有。
桐城,放眼望去,她記得,西郊區花崗街18號3單元703,是她的婆婆家。婆婆雖然寡言,卻一直都很關心她。冷風吹過,打了個寒戰,蘇好抱着手臂,又飲下了一杯酒,暖和了很多。想着,明天應該抽空去看看公公婆婆。
可是胃裏暖和了,腦袋卻不清晰了。
貝亦銘從她身後走過來,将全手工制作的披巾披到她肩上,輕聲道:“會着涼。”
蘇好低頭瞥了一眼,并不意外,“Pashmina披巾,1448美金,亦銘書記真是經久不衰的暴發戶。”
“還沒喝多?眼力不錯啊。”
“是啊,做你的秘書,眼力再差就不行了。很久前啊,我一說錯點什麽,你就提醒我下次出門記得帶腦子。”蘇好咯咯笑,卻是明顯的醉了,潋滟清澈的眼睛眨了眨,臉頰更升紅暈,卻依舊固執的損他,“我知道你們這些搞政治的啊,都把奢侈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男士呢,比如Hermes的領帶;女士呢,比如Agent Provocateur的內褲。你們啊,真是奢侈。”
“或者,還比如路易王妃Brut Premier香槟?”貝亦銘從身後拿出一瓶酒,得意的在蘇好眼前晃了晃。
蘇好驚叫一聲就要搶,可身體不穩,頓時落在了貝亦銘懷裏。他的胸膛很寬很暖。貝亦銘順勢用一只手環住她,另一只高舉起酒瓶。
蘇好趴在他懷裏仍在努力的搶香槟,但奈何她比他矮太多,胳膊又沒他長。反複搶了幾次都夠不到。
蘇好索性不再搶了,好像知道他終究會給她一樣。擡頭盯着香槟,美滋滋地說,“我最愛看它完美的氣泡了……你知道嗎?把它放在攝氏七度的環境下,最美味。”
“或者搭配魚子醬?”
蘇好呵呵笑,補充道:“還要頂級的!”
蘇好柔軟的腰肢就那樣沒有縫隙地緊貼着他,她身上專有的酒香玫瑰味也幽幽地飄來,貝亦銘有一瞬的僵硬,不自然的推了推她。又忽聽蘇好輕聲問:“貝塔呢?”
貝亦銘皺眉:“你怎麽知道貝塔?”
“伽馬呢?”蘇好又問。
貝亦銘:“……”
蘇好嘻嘻地笑了,又湊到他身邊,像條小狗一樣對着他的脖子和胸使勁兒的聞了聞,“你洗澡了對吧?和你白天的味道不同了。你們男人啊,永遠不知道女人的鼻子有多靈……其實我有懷疑過你的,你有兩天說有應酬,再回來時我就聞到了洗過澡的味道。我告訴自己,是我鼻子壞了,你對我那麽好,好的我都可以為你改變,只對你一個人溫柔,你怎麽會背叛我呢。可是你還是背叛我了……你知道嗎?只要你說一句跟你走,我就會丢下一切跟你走……我把所有給了你,可你呢?餘牧,我恨死你了……”
是真的喝多了,蘇好眼神渙散的仰頭看着貝亦銘,不時地伸出手指點着他的鼻子和唇,嘴裏說着颠三倒四的話。眼睛一片霧氣,聲音也越來越低,越來越哽咽。
貝亦銘靜默了片刻後,拍着她的肩溫柔的應着:“你喝多了……”
蘇好搖頭,理直氣壯的吼道:“我壓根就沒喝!哪裏會喝多!”
“哦?沒喝多?喝多了是跳不了探戈的,那給我跳個探戈。”
“……”蘇好嘿嘿一笑,伸出兩只手指:“我喝多了……我喝了三瓶!”
貝亦銘緩緩蹙起了眉,臉上變幻莫測,良久,随着星辰的移動,歸為平靜。
“那你說!”蘇好忽然擡起頭,緊盯着他的雙眼,似乎要看進他的眼裏:“你說!我要原諒你嗎?”
貝亦銘輕嘆一口氣,“不想原諒就不用原諒。”
“那我問你,你還喜歡我嗎?”蘇好低下頭,撞回他懷裏,低聲呢喃着。
“不喜歡。”非常果斷的回答。
蘇好眼睛一清明,眸光閃動,倏地踮起腳,對着他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嘴裏彌漫鐵屑味後,才緩緩松開了牙齒。頭一歪,睡倒在他懷裏。
**
布洛維塔不僅是桐城最有名的塔,更是江蕪省最有名的塔。內涵五星級酒店,更有最大的商務會議室。無論是商人,還是政客,只要出差到桐城,不出意外,必會來布洛維塔。
電梯裏,貝亦銘一手摟着蘇好的肩讓她舒服的靠着,一邊撥程兮的電話問蘇好的房間號。電梯門“叮”地一聲響,停在五樓,電梯門開,走進兩個人,兩人看到貝亦銘俱都一愣。
他穿着白色T恤,他懷裏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運動衫。怎麽看怎麽不正常,像度假的情侶一樣。
貝亦銘不着痕跡的将蘇好的臉按在他胸前,在她耳邊輕聲道:“乖一點。”
蘇好乖乖地沒有亂動。
“亦銘書記。”程偉和秘書一同道。
貝亦銘點了點頭,“程副省長親自來桐城考察?”
“哎,是啊,亦銘書記你可能不知道吧?估計秘書長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建材廠又出事了!前年工人意外死亡的事被曝光,被判二十年的代罪羔羊也開始反咬了,亦銘書記,你可得小心……”
“程副省長,”貝亦銘淡淡打斷他,“你還有事吧,先去辦吧。”
程偉一愣,立刻點了點頭,“是是,我先走了。”說着就按下電梯,帶着秘書走了出去。
貝亦銘用側臉貼了貼蘇好的耳朵,冰涼。眸色深了一層。
程兮始終沒有接電話,不知道在忙什麽。貝亦銘便帶着蘇好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起初,剛被拖上床的蘇好,還揮舞着手臂掙紮了一番。後來,碰到了不該碰到的地方,貝亦銘一個氣急,将她勒緊在懷裏,不讓她動,一邊深呼吸着緩解某種感覺。
折騰了好一會兒,她終于不亂動了。貝亦銘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着涼,便沒再照顧她,轉身,關燈,關門,離開。
貝亦銘剛關上房門,蘇好一雙晶亮的眼睛就睜了開,在黑暗裏卻一片清澈,哪有一點醉相。心理學七十二計,要使僞裝更成功,使圖謀更不容易被拆穿。蘇好舒服地舒展了一□體,翻了個身,安穩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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