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宴會大廳,高雅美人、俊朗君子依舊在舉杯暢談,燕語莺聲不絕于耳,氣氛怡然,美不勝收。
西側的圓弧窗下,一架純白色的三角鋼琴後,坐着一位優雅的男人,一身白色禮服如王子般,正在投入的彈奏着《愛之夢》第三首。素雅纖細的手指在黑白鍵上緩緩跳動,每一個優雅的音符都讓人感受到如拂面春風般的詩意,令人陶醉。
每個人的嘴邊都情不自禁地帶着淺淺的笑意。
著名的鋼琴演奏家,年前受邀在XX國宴上演奏過的人,此時卻坐在這裏,随遇而安地彈奏着。周圍有幾位名媛精英停下交談,全神貫注地看着他,他卻始終閉着眼睛,腦袋和身體随着音樂輕輕搖晃。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恬淡韻味。
鳳凰鳥癡迷地看着,“這樣的成熟男人,真是太完美了。我仿佛聽到他在說‘啊,上帝!無法述說的愛意!我失去了靈魂,我怎樣生存!’”
程兮彎起手指給了她一個爆栗,“沒文化真可怕。勃朗特說的是‘無法述說的痛苦’!”
“哎呀,一樣嘛。唉,叔,你有他的聯系方式嘛?”
“你能不能有點追求,他都四十好幾了。”程兮睥睨着她諷刺道。
“四十男人一朵花,你沒聽過?”鳳凰鳥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揉了揉腦袋轉頭繼續癡迷地瞧着,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色眯眯地說,“老男人都知道疼人兒!要是被他摟在懷裏和他四手聯彈一首《夢中的婚禮》,之後他用他那雙靈巧漂亮的手,撫摸我的發,說聲‘I love you’,真是太令人幸福了!”
程兮:“……”
“好啊,想要他聯系電話?等着。”說着,程兮将酒杯放在傭人的托盤上,長腿一邁,就要走過去。
程兮的臉瞬間沉了下來,沒長眼睛的都能感受到這氣場的突變。
鳳凰鳥忙雙手拉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臉的承認她叔才是最有魅力的。開玩笑,她叔要是真生氣了,啥事做不出來?!
倆人正争鬧時,貝亦銘的電話響了起來。貝亦銘擺擺手,示意不要說話。程兮和鳳凰鳥立刻禁言,雙雙用着毫不掩飾的星星眼,目不轉睛地盯着突然變嚴肅的貝亦銘。
肯定有貓膩……
貝亦銘一邊聽着電話,卻是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有濃眉緩緩蹙起,最後眉間的“川”字猶如刀刻,深深地刻在眉間,久久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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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兮敏銳地覺察到事關蘇好。果然,在貝亦銘挂了電話後,他開口問發生什麽事了。貝亦銘回答說“蘇好被餘牧關了起來”。
聽到這話,鳳凰鳥頓時就炸了毛,撒腿就要撥開人群向樓上跑。虧她還幫餘牧說好話,這會兒就不争氣地做出了這種人神共憤的事,她鳳凰鳥再忍的話,“閨蜜”倆字就只剩一個“龜”字了。
幸而貝亦銘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沒讓她魯莽地沖上去。今天宴會上有身份的人太多,引起騷動可不太好。
貝亦銘擡頭橫掃了一周宴會廳,保镖并不太多,大部分都被分配到別墅外了。
貝亦銘暗自忖度了少頃,對兩人道:“你們倆繼續玩吧,我去看看。”
聽此,鳳凰鳥還不太願意,想再辯駁一番,被程兮牢牢的拉住。有貝亦銘在,就沒有擺不平的事,程兮也不知道這趨近于崇拜的想法從哪兒來的。
程兮誘惑她:“乖,聽叔話,安靜點,叔給你買糖吃。”
鳳凰鳥:“……”
貝亦銘一身白色燕尾服的穿着,剪裁合體,又氣質非凡,像是真正的歐洲貴族伯爵,也更像是這座別墅真正的主人。一路暢行,走至三樓時,他平時的貼身保镖便走了過來,沉聲道:“先生,最裏面的一間。餘副書記也在。”
貝亦銘點點頭,突然轉身叫了一名女傭過來,溫言問道:“白小姐在幾樓?”
“在四樓。”女傭答道。
“嗯,那就幫忙邀請她過來一下,就說貝先生想和她敘敘舊。”
貝亦銘在原地站了五分鐘後,走向三樓最裏面的一間房間。
雕花實木門緊鎖,餘牧正負手站在窗前,仰望天上的半輪明月。淺淡的月光從窗外傾瀉而入,灑在餘牧的西裝肩上,周身被圍攏在淺淺的暖黃色柔光下。仿似與月夜合為一體,帶着淡淡的傷悴。
貝亦銘的右眼眯了一瞬,站在他身後,淡淡地看了口:“餘副書記,似乎對月光很偏愛?樓下的宴會要開始了,晚些時候再來欣賞也不遲罷?”
餘牧聞言轉身,看到貝亦銘獨身站在他面前。他上來的原因,兩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兩人都沒有說破。
餘牧恢複了他原有的溫文爾雅的模樣,笑說:“聽月樓頭接太清,依樓聽月最分明。月色太美,真是平時不常看到的。像我們這樣常在辦公室坐的人,月色難得,能看到這樣的月色更難得啊。”
“哦?”貝亦銘面無表情的挑起了個音,“我倒認為,月色常有,能珍惜這月色的人不常有吧。你說呢?”
餘牧手握鑰匙的拳頭一緊,俄頃,緩緩松開手,笑得溫和有禮,“書記說得對。看着這時間也差不多了,一起下樓吧?”
說罷,餘牧繞過貝亦銘閑庭信步地走過去,貝亦銘卻站在原地沒有動。餘牧頓下腳步,轉頭問道:“書記難道要在這裏繼續賞——我賞過的月?”
貝亦銘哂笑一聲,目光從他半握的手掠過,漫不經心地道,“月之美,餘副書記若是不愛再賞,我倒是心甘情願再賞一番。哪怕是錯過這晚宴,我也甘之如荠。”
兩個人面上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仔細看去,卻能看到每個人的眼中都平淡無波,沒有任何笑意。
二人正僵持不下之間,忽然一道嚴肅的聲音響起,“兩位書記,好久不見。”
坐在輪椅上的蕭若飛,在白丫的推動下,出現在兩人面前。
貝亦銘和餘牧之間的暗湧,頓時消失無影。貝亦銘轉身對蕭若飛莞爾一笑,道:“蕭先生,恭喜。”
蕭若飛卻是沒有理會貝亦銘,指着門,冷冷地說:“開門。”
立刻有傭人走過來開門,餘牧阻止不了,只能無力地看着那道門緩緩開啓。好像這道門一開啓,另一道門就被一同關上了。他再也鎖不住她。
門剛打開,蘇好便悠悠地從門裏面走了出來,絲毫沒有剛剛的歇斯底裏,而是言笑晏晏,邊攏了攏頭發邊道:“沒想到進來整理一下禮服,卻把自己反鎖在門裏了……诶?你們怎麽都在這裏?”
說着,蘇好轉頭間,卻看到了一位坐着輪椅的中年男人。大約四五十歲,面上的線條卻很剛毅,面無表情的看着自己,不怒而威。
這張臉,蘇好見過無數次,曾經各大電視臺、新聞報紙,無一不有他的身影。大概全中國沒有一個不認識他的。
他是最近一年,發生了件意外,才從百姓的視野中漸漸淡出。
蘇好再看他身後穿着晚禮服的白丫,瞬間被震驚到如被雷轟,白丫要嫁的人居然是他?!
雖然年齡相差十幾歲,但對白丫來說,這絕對不是下嫁,而是高攀。這樣一來,別墅周圍壁壘森嚴的備防,都有跡可循。
蕭若飛看了眼和他未婚妻酷似的蘇好,似乎沒什麽意外的,只淡淡問道:“這位小姐,是誰的女伴?”
他的面上明明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坐在那裏平靜的問一句話而已,蘇好卻沒由來地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壓力。
蘇好擡頭看了一眼白丫,她對自己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帶着安撫。
蘇好下意識地恭敬答道:“蕭先生,我是受白姐姐邀請,獨自一人來的。”
蕭若飛似有若無的看了一眼貝亦銘,不再多做詢問,轉頭對白丫道:“下樓吧,晚宴要開始了。”
一行人從另一側沒有樓梯、專為輪椅準備的滑道而下。同時,場內的交談聲瞬間落地恭默守靜。
傭人推着已備好的餐桌有序而進,在大廳中央擺起,随後賓客落座。
是由名廚親自準備的傳統中式餐飲。
蕭若飛的身份,大部分的人都噤若寒蟬,除了一起向将要結為連理的未婚夫妻敬酒外,都是三三兩兩的和周圍的人碰杯。
甚至是程兮鳳凰鳥都安靜的禮貌用餐。
從樓上那個房間出來後,蘇好便沒有再看餘牧一眼,只是趁機和貝亦銘說了聲謝謝。而貝亦銘,大概是因為她回答蕭若飛那句“自己來的”有點氣悶,始終冷暴力的不和她交談。
蘇好也氣悶了,索性也不理會他。
蕭若飛從晚宴開始到晚宴結束,總共說了兩句話。“歡迎各位。”以及“謝謝各位祝福。”
半個小時後,蕭若飛提前退席,由白丫照顧賓客,氣氛總算是輕松了下來,又回到了最初交談甚歡的狀态。
**
蘇好正和鳳凰鳥低聲嘀咕着什麽的時候,走過來一位傭人,低聲對她道“蕭先生有請”。
貝亦銘和餘牧同時轉了過來,白丫也聽到了。卻沒有人來阻止。
蘇好知道對于蕭先生的話,也的确沒有人可以阻止的,便起身跟着上了樓。經過貝亦銘身邊時,他還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氣得蘇好差點直跺腳。
今晚真是屋漏偏逢連雨夜,船遲又遇打頭風。
蘇好卻不成想,進到蕭若飛的書房時,看到他正站在酒櫃前取酒,見她進來,指着沙發道:“坐。”
蘇好訝然,他不是坐輪椅嘛?
蕭若飛自知她的想法,遞給她一杯酒後,倚着大班臺解釋道:“燕王裝瘋賣傻知道吧?我之前的身份,如果不弄些假象,很容易發生‘意外’。”
蘇好恍然地點了點頭,又有些驚訝,燕王那是要奪權啊,蕭若飛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麽?
“不用害怕,我既然要娶白丫,我就會給她穩定的生活,不會讓她處于危險之中的。我不會奪權……蘇好是吧?我認識你繼父。”蕭若飛自飲一口酒後,淡道。
蘇好恭敬地點了點頭,“是,我也曾在家父口中聽過您。”
“你和白丫長得很像。”
蘇好沉默。她現在其實很反感這個話題。卻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所以只是沉默。
蕭若飛忽然将手中的酒杯沿着桌角倒了出來,紅色的液體一滴滴的從桌角向下垂落。蘇好看得心驚膽戰的,緊繃着的身體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如坐針氈。直到酒杯中如血般地液體全部倒出後,蕭若飛道:“我知道貝亦銘以前和白丫在一起過,我不會懷疑我的未婚妻,但我對貝亦銘卻不信任。你蘇好,現在有兩條路,一,和餘牧回去好好過日子,貝亦銘由我親自看管;二,和餘牧離婚,跟貝亦銘在一起,好讓我無後顧之憂。”
蘇好下意識的問:“你怕貝亦銘和白小姐再在一起?”
“我不喜歡被問問題。”蕭若飛擡起手腕,道,“你有兩分鐘的考慮時間。另外,餘牧一個人扳不倒貝亦銘,加上我的話,你應該清楚,這是輕而易舉的。”
為什麽每個人都想要扳倒貝亦銘?蘇好靜靜地坐在那裏,皺眉思考。
蕭若飛再次看出了蘇好的想法,說,“沒什麽,就是看不慣他強勢的模樣,政府不需要不聽話的官員。”
他又忽然淡淡一笑,“蘇小姐,兩分鐘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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