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兩分鐘時間,不長不短,卻也足夠讓蘇好這樣的驕傲的女人做選擇。
她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蕭若飛面前,視線從地上那一灘彷如血液的紅酒,緩緩移到了蕭若飛剛毅的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蕭先生,您堂堂一個大人物,卻沒有自信到用這種卑劣的方法、去捍衛你們的愛情和婚姻……您就不覺得可悲嗎?”
蕭若飛笑意不減,只略帶賞識地看着她,手一松,被倒空的高腳杯應身落地,有碎玻璃崩到了蘇好的水晶鞋上,紮到了腳背上。
兩個人卻都沒有動。
片刻,蕭若飛意味深長地道:“勇氣可嘉,但魯莽并不是好事,出去吧。”
話落,蘇好心就不安地砰砰連跳了好幾聲,但也還是微笑不減,仰首挺胸地走出了書房。
**
蕭若飛,非常具有影響力的人。說不上是跺跺腳就地動山搖,但也是揮揮手就有一大票人願意為之死心塌地。
他對百姓,雖然如同電視裏的那些官員一樣,很有親和力,但私下卻是不怒而威。他最擅長恩威并用,忠心如衛青的官員,大有人在。
站在他陣營的人,下有副處級,上有正省級。
但這些事也全部是早在前些年。
近一年,因為身體原因,在官場上逐漸銷聲匿跡。
本六十歲才能退居二線的高級幹部,在他身上卻完全沒有規矩所在,因為他本身就是個例外。
可他那麽一個曠古奇人,卻自己謀劃了一場意外。
只為白丫一人。
白丫當初認識蕭若飛時,還是源起于貝亦銘。那時貝亦銘白丫兩人分手不久,白丫碰上了財政局局長非禮的事,最後財政局局長強&奸未遂,被貝亦銘親自送進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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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出手相救白丫,來了一次英雄救美、讓財政局局長沒得逞的人就是蕭若飛。同時也是蕭若飛相幫,貝亦銘才那麽順利的将局長送進監獄。
至于是否廢了那倒黴局長的小弟弟,大概是個迷了。沒有人敢再提起。
那時蕭若飛剛剛喪妻,在救了白丫後,倆人不知哪根弦對上了,就在一起了。中間也和正常情侶一樣分分合合好多次,但每次都是年紀大的蕭若飛将白丫再追回來,放在手心裏疼。疼着疼着,白丫就真的離不開蕭若飛了。
蕭若飛不僅念舊情,更是深情。
可蘇好居然對這麽深情的人說什麽?
高玄“啪”地一聲将手中的報紙拍在矮桌上,在蘇好身後沒形象地跳腳吼着:“蘇好!你怎麽和程二學得那麽缺心少魂?這麽大的人了,在貝亦銘身邊也待了好幾年了,還不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從桐城回來好幾天了,蘇好每次想到蕭若飛說得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心都會滴血。她居然對一個大人物說出了缺心眼的人才能說出的話。今天她終于把這件事和高玄說了,高玄這就狂暴了起來。
估摸着就算蘇好精神不正常的有愛列屈拉情結、殺母嫁父那樣的非人類道德行為,高玄都不會如此暴躁。但卻在蕭若飛這樣的事上,把她給罵了。
蕭若飛,絕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人。
那天在蕭若飛書房裏說得話,其實蘇好也出了門就後悔了。
蘇好很少會做後悔的事,做完不過幾秒鐘就後悔的事就更沒做過了。所以從桐城回到萊安,已經連着忐忑不安好幾天了。
因為自那天之後,貝亦銘就被叫到中央開會,已經連續好幾天撥不通他的電話。北京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
不用細作考度,就知道是蕭若飛做了手腳。
她那天聽到蕭若飛讓她選擇,她沖動地對他說出他很可悲。因為當時的她,的确是這樣想的,所以面對氣場非一般強的蕭若飛、在看到地上的一小灘仿若鮮血的液體後,她還是沖動的脫口而出了那句話。
結果說出那樣的話之後的最直接影響,就是貝亦銘上京後毫無消息。
都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白丫剛剛卻給她帶來了個消息,說是自從訂婚宴那晚開始,蕭若飛已經和她冷戰好幾天了。
蘇好才知道,她被餘牧關在三樓時,是貝亦銘将蕭若飛找來開門的,只是貝亦銘用的間接借口是讓白丫下樓來敘舊。
這樣她說得那句沒有遮攔的話,再加上貝亦銘找蕭若飛未婚妻敘舊的事兒,就真的毫無疑問地惹怒了蕭若飛。
第一步,就是扳倒貝亦銘……
對于得罪蕭若飛的事,蘇好真正沒了主心骨。沒轍了,終于把這件事和高玄說了,然後高玄就把她給罵了。
蘇好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猶猶豫豫地指着窗前金絲楠木桌上的紫砂壺,道:“高爸,你看,我給你帶回來李昌鴻大師的紫砂壺呢。”
一提起這個,高玄更來氣了。她明明是從桐城回來,卻說是帶回來了真正的宜興紫砂壺。這是騙哪個糟老頭子玩呢?
蘇好見高玄濃眉豎起又要沖她喊,忙站起身,讨好道,“別生氣別生氣,生氣又該胃疼了,我去給你炒一包鹽,準備着。”又一邊拐着彎的轉話題,邊向廚房走過去邊唠唠叨叨地囑咐着,“有兩年沒做胃鏡了吧?記得改天抽時間去做一個啊……”
“站住。”高玄哪裏有那麽好唬弄,哂笑着問,“想跑哪去?”
蘇好又耷拉着腦袋走了回來。
高玄指着窗前的金絲楠木桌,面無表情道:“給我寫一百個‘忍’字去。”
蘇好:“!”
蘇好狐疑地問:“高爸,你真就給我這點懲罰?”這麽簡單?
高玄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要不滿意,就再寫一千個!”
對打不得罵不得的好閨女,他還能咋辦……
**
百個鐵畫銀鈎蒼勁有力的“忍”字,漸漸躍于紙上,高玄終于從書房走了出來。
是蘇好惹出的禍,他拼了老命也得幫啊。撥了數通電話,還是覺着應先從建材廠工人家屬下手。
高玄不好出面,就讓蘇好去找鳳凰島。
在丈夫跟前吹耳邊風的是妻子,在官員跟前吹耳邊風的就是秘書和司機了。司機應該是和貝亦銘一起去了北京,現下作為秘書的蘇好,就只剩下和忠心耿耿的鳳凰島同流合污了。
蘇好換了身衣服從樓上下來時,高玄正老神在在地站在桌前、俯身看着她剛完成的毛筆字。接着,她看到高玄挑了挑眉撇了撇嘴,将宣紙,撕了。
蘇好:“……”
高玄道:“看什麽看?寫得不好,回來繼續寫。”
**
蘇好每一次出門都是全面武裝,她是真挺怕偶遇餘牧的。現在的餘牧會讓她手足無措,甚至有些怕意。
餘牧,似乎從一夕之間,從一個雅量高致的人,變成了狠愎自用獨斷專行的人。
那天晚宴結束後,餘牧就站在別墅門口等着她。
在他見到她和貝亦銘一起走出來時,她明顯地看到了他眼中的狠厲。月色下,他的那雙眼睛就和狼人一樣,泛着紅光。從來都是溫和的他,變得讓她覺着這個人,如此陌生。
但幸好,她知道餘牧以為自己是“貝愛”。如果餘牧對她蘇好,也毫不掩飾的露出這樣的兇狠面目,蘇好真的會心痛,也會再也不想見到他。
說實話,蘇好真的相信,餘牧從來沒有愛過貝愛,也相信,在以後,餘牧也不會和貝愛再有任何來往。
大概是因為餘牧在她“貝愛”面前,表現出的恨意,和對真正的自己的愛意罷。
貝愛在他眼中,大概是最大的眼中釘。看到他眼中的狠厲,她想,如果她沒有和貝亦銘他們站在一起,餘牧也許真的會将她抓起來真正的囚禁起來。
中央廣場的大屏幕上,穿着商務西裝的餘牧,站在一群年過半百的老頭之間,帶着溫和的笑意,鎮靜自若的做關于峰會的發言。
“此次峰會主題大概是低碳、調控、改善房價。此屆會比以往每一屆的準備工作做得周全,屆時部委領導依舊會莅臨。我本人希望這次的住宅空置問題和房産稅,都能盡快跟進。”
接着忽然有不怕死的記者,開口詢問建材廠工人意外死亡的事是否和省委書記貝亦銘有關。
而餘牧,面對這樣的詢問,依舊面不改色,微笑着反問:“這些年,從亦銘書記為咱江蕪省做出的貢獻來看,您覺着他會做出這種傷害老百姓的事嗎?”
随後畫面切換到演播廳的女主播身上。女主播沒有再分析餘牧和記者的對話,而是一條場外連線,詢問高鐵的線路情況。
畫面上的餘牧,才是她所熟悉的。
微乎其微的嘆了口氣,沒再看一眼。
蘇好又去商場買了兩瓶茅臺酒和一袋的澄邁福橙帶去鳳淞家。
可車子剛從西郊停下,蘇好剛走下車,還沒踏入別墅區時,鳳凰島就匆匆地走了過來,接過蘇好手中的酒和水果,遞給蘇好的司機,随後将司機拉了出來,自己坐上了駕駛位置。
鳳凰島雷厲風行,但也依舊面癱,說話更是言簡意赅:“我接到高先生的電話了。”
蘇好點點頭,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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