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蘇好回到萊安,就着手辦了一件事,她早在鄉下時就考慮好的——她的下一步。

蘇好一直知道女人當有自己的事業,即使到了有小Baby的時候,也要有自己的副業。自力更生的女人,何時都會被男人尊敬。

蘇好是畢業後當了一年的村官,之後就回到省會萊安市當了書記秘書,一當就當了三年,在此之外,沒在格子間裏當過上班族沒有感受過讨好上司時的爾虞我詐。她生性本就淡然,這麽一來,就徹底斷了當上班族的念頭。

蘇好大學時主修的是工科的電子信息,四年沒接觸那些東西,相關知識早忘了光。想來想去,除了擅長和政客打交道外,就是古文物鑒別了。她也是受了高玄的不少熏陶,現在随意拿來個古文物,十有**都能認出是哪個朝代出土或現世的。

所以她很想開一個拍賣行,但拍賣行并不是那麽好開的,首先投入資金就是個大問題,再有就是拍賣行的誠信,以及拍賣行需要邀請的鑒別專家,這每一項都是蘇好現今做不到的。

所以蘇好想的是先去有名的拍賣行工作個把月的,等有經驗了再自己做,那時也會有老客戶和底保。

但高玄可是被人尊敬的現代著名書法家的“君歸”老先生,高玄聽蘇好一一說出自己的擔心後,頓時捋着壓根不存在的胡子,洋洋得意的說:“這都什麽事兒啊,有我在,你這些還算是事兒?”說着又覺得不對,兩眼一瞪,“你又不缺吃穿的,幹嘛非要出去工作給人家做牛做馬啊?不行!”

蘇好想果斷反駁高玄的,但瞧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就軟言軟語的解釋,“高爸,我現在才多大啊?才27!我後半輩子總不能靠你吃你吧?我工作怎麽了,工作是工作,那也不能說是給人做牛做馬啊,我之前不也工作給亦銘書記當秘書呢嗎?”

“那是因為貝亦銘他照顧你!你可以現在去看看餘牧的秘書累成什麽樣了,不說餘牧的秘書,鳳凰島的秘書都想辭職了!”

“高爸您這是不講理啊。”蘇好擺起了臉。

“我就是不講理了,”高玄跟完全看不到蘇好擺臉了似的,一邊給她夾菜,卻一邊突然笑眯眯地問道,“你現在和餘牧挺好的哈?”

“下次叫您八卦先生好了。”蘇好面無表情地吃飯。

高玄翹着二郎腿好整以暇道:“我都看見了,前天他把你送回來的,下車時還親你腦門了。昨天他還給你打電話了吧?”

蘇好想說“沒有”,但奈何她不是個擅長騙人的人,于是沉默了。

餘牧是親她了,昨天也給她打電話了,但他一點沒表現出來想要挽回她的意思,甚至是她随口說什麽時候有時間去民政局簽字,他也笑着說“好”。就完全像是沒有男女關系一樣,或者說,更像是他們剛認識時的那段時間,他就單純的關心她,距離拿捏的剛剛好,不會讓她覺着有壓力,也不會讓她覺着不被人關心。

高玄又意味深長地說道:“貝亦銘啊,被抓起來有十天了吧?”

“嗯。”蘇好點點頭。

“擔心?不擔心?”

“就算是政研室的胡老被抓起來我都會擔心,亦銘書記怎麽也是我上司,能不擔心嗎?”蘇好特想翻個白眼,但生生忍住了,心想自己最近好像挺容易生氣的,就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反問高玄,“你想問什麽?”

“哈哈哈,問你的小未來呗。跟我說說?”

也不知道高玄最近廚藝變差了還是怎樣,蘇好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想了想,認真道:“忘不了餘牧,又有一丁點喜歡貝亦銘。我現在也真挺擔心貝亦銘的……”

“再具體點,忘不了餘牧哪,喜歡貝亦銘哪?”

高玄這次是很認真的問她,沒有再開玩笑,蘇好也就認真的回答了。

“嗯,除了餘牧出軌,他對我真的很好,那些好的回憶從來都不是假的,他讓我感受過很多的幸福……貝亦銘呢,他,他,”蘇好不由得結巴了起來,在高玄的逼視下,好一會兒才繼續道,“以前我都把目光放在餘牧身上了,也沒怎麽關注過貝亦銘。後來,後來就和他相處了小段時間吧,發現他也有點小魅力,在他身邊總被他護着,能感覺到被他疼着,我在他面前總可以放肆任性。我和餘牧生活的時候,我時刻都在想如何成為一個溫柔的好妻子,在貝亦銘面前就全然不需要那樣,他也比餘牧真實,會惹我生氣也會哄我,我也比那時真實。高爸,你會不會也覺着我這樣的女人挺……朝三暮四的啊?”

“傻,真傻。”高玄搖頭晃腦罵道。

蘇好無語的看着他,心想是你主動問我的,我說了吧,還招了罵。

高玄看着蘇好糾結的模樣,笑了,拍拍她的肩道:“出去走走吧,在家待着也不是事兒,就會胡思亂想。貝亦銘的事貝老在管,估計這兩天就會被放出來了。唉,你這樣的人都算是朝三暮四的話,世上就沒有什麽潘金蓮了。我不是告訴過你,感情的事不要主觀去控制,順其自然就好嗎。只要不違背道德,‘愛’這件事啊,沒有對錯。”

“……那我還是出去走走吧,順便去看看金字拍賣行吧。我去做幕後鑒別總行吧?”蘇好不想再繼續讨論下去,下意識的逃避了。

高玄是真執拗不過她,妥協道:“去吧去吧,如果他們不收你,你就說你是君歸的徒弟。唔,別忘了拿我的印章。”

蘇好總算是露出了笑臉,“好。”

蘇好出門去拍賣行會用到“君歸”的名,就沒叫上鳳凰鳥。也不是高玄喜歡故弄玄虛,但很多時候确實是越神秘,就越能得到世人的關注。

蘇好先去了趟金字拍賣行,可剛走至門口就又退了回來,忽然想起上次高玄拍賣會就是這家拍賣行接手的,大概有很多人認識她,就又去了家稍微小規模的鼎寶拍賣行詢問。

小規模的拍賣行也是正經公司,沒那麽好溝通,蘇好說了來意,又報上君歸的名、遞給專家看印章,确定她是君歸的徒弟,當場又認了幾個古瓷器和書畫後,才暫留下她了。這就相當于名人推薦,有了推薦後,什麽相關學歷和經驗就都不關乎了。

蘇好也不指望着他們真讓她鑒別什麽大物,估計他們也不敢輕易讓個生手來鑒別,大部分也是因君歸的聲望才讓留下的。就跟大公司老板女兒去實習一樣,不會讓她做什麽,也不會讓她游手好閑。蘇好正好是來學習如何運作積累經驗的,月工資按例來的,雖不多,也沒介意。

總算是辦完了一小件事,蘇好從鼎寶拍賣會出來後,已經下午五點了,這一看,才發現在拍賣行足足待了四個小時。

蘇好深吸一口氣,一個字,累,居然還有點腰疼,就想起和白丫約好的一起去做SPA的事了,可還沒來得及撥通白丫電話,鳳凰鳥的電話就炸來了。

鳳凰鳥的聲音異常興奮:“蘇蘇姐,亦銘哥被放出來了,現在在家呢,要不要去看看他?”

蘇好的手一抖,手機險些掉了,穩了穩心神後,才出聲,“剛回來的嗎?”

“是啊,我哥說的!我哥也是剛得到消息,不過他已經去了。你在哪,我接你一起去啊?”

“不用了吧……我在外面呢。”蘇好不知為何忽然有點怯意。

“啊,你在外面啊?在哪呢?”

蘇好以為鳳凰鳥放棄了,看了看周圍,就答了,“在西街ZARA旁的糕點店。”

鳳凰鳥卻興奮道:“好嘞!你等我啊,我馬上到!”

蘇好看着被挂斷的電話發了呆,鳳凰鳥這麽興奮幹嘛?她呢?真要和鳳凰鳥一起,主動去貝家看貝亦銘?

可鳳凰鳥沒給蘇好多少時間發呆,一輛跑車就停在了她面前。鳳凰鳥穿了件深綠色的緊身連衣短裙和一件朋克短外套,短發在風中飛揚,又帥又性感。

鳳凰鳥對她揚頭:“上車!”

蘇好笑道,“這麽性感,招搖逛市呢啊?”

鳳凰鳥大力挂檔,車飛了出去:“招搖給貝愛看啊。”

“……”蘇好突然記起鳳凰鳥撞到程兮和貝愛在一起來着,怪不得這麽興奮去貝家,這是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了。

到貝家之前,蘇好還有點忐忑,可漸漸接近貝家後,心卻平靜了下來。

因為貝愛是私生女,貝塔又是貝愛的私生女,貝家很少讓外人進入,她們被順理成章的攔在了小區外。

蘇好笑看目瞪口呆的鳳凰鳥,說道:“回吧?”

鳳凰鳥卻不死心,給她哥打了電話,跟她哥撒嬌似的說她和蘇好一起來看亦銘哥的,鳳凰島聽後就告訴她等一會,他問問亦銘書記。

可剛電話不到一分鐘,就被放行了,鳳凰鳥以為是貝亦銘讓通行的,就咯咯笑道:“我太有遠見了,我就知道和你來的話準能進去。”

蘇好居然被鳳凰鳥給利用了一次,面無表情的瞪着她。

可倆人進了貝家後,卻只是貝老一個人在家。鳳凰鳥後知後覺的想到,壓根不是她亦銘哥放行的,是貝老。

貝老看着門前的兩個女人,先是問鳳凰鳥:“小島的妹妹吧?”

鳳凰鳥尴尬的點了點頭,“貝老,您好,我是來看亦銘哥的。”

“嗯,亦銘還沒回來,進來等會兒可好?”

鳳凰鳥再次尴尬的點了點頭。這時,貝老才對蘇好說話:“蘇好?貝愛?我們倆得好好聊一聊了。”

貝老獨留鳳凰鳥一人在客廳外,帶着蘇好上了樓上的書房。

蘇好心一直懸着,沒想到貝老知道她和貝愛換魂的事了。再想起貝老是上将,還強娶晴姨的事,臉就越來越白了,局促地站在書房中間。

貝老見她好像被自己吓到了,摸了摸鼻子,道:“怕我?丫頭,你是貝愛的時候可沒怕過我啊,你這心理素質不過關啊。”

貝亦銘長得很像貝老,但貝老較貝亦銘更剛硬,臉部輪廓更清晰深邃,讓人不自覺有種怕意。現在蘇好見貝老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小動作也使他變得不那麽嚴肅了,心就稍微放下了點,讪讪地道:“那時候也沒怎麽見過您。”

貝老點頭,“也是,我總去看戰友,回來也都是在樓下陪貝塔,就和你吃過兩次飯,不然怎麽會看不出來你不是貝愛,貝愛是個急性子,可比你能說。不過也是後來才想起來,你一直沒像貝愛一樣叫過我‘爸’啊。”

“……”蘇好沉默片刻,說道:“貝老,您還是說重點吧。”

“哈哈哈,”貝老卻忽然朗笑了起來,“要不我說你素質不行呢,你這得多練練啊,以後和亦銘結婚了,你不得被他拿捏的一個來一個來的啊。”

這是什麽意思?認可?蘇好忙道:“我沒和亦銘書記在一起。”

“蘇好啊,做人得實在點啊,”貝老又變得嚴肅了,倚着桌子淡道,“我家亦銘被餘牧和程偉擠下了臺,被挖出了很久以前的案底給了蕭若飛,你都把他害成這樣了,還不準備收了他?要不是我,現在的貝亦銘只能等着被判死刑。你還不知道亦銘現在的結果吧?我來給你複述一遍——江蕪省人大常委會會議決定,原江蕪省省委書記貝亦銘同志因嚴重違紀,被開除黨籍公職,同時罷免江蕪省人民代表大會代表職務。”

蘇好徹底愣在原地,正怔愣間,貝老的內線突然響起,那邊還沒開口,貝老就道:“又是老戰友吧?我正和我兒媳婦談天呢,改天再聊啊。”

蘇好:“……”貝老變臉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是您的老戰友,是亦銘書記回來了……”

“噢……”貝老的話音還未落,書房門就被踹開了,哐當一聲響。

蘇好被吓了一跳,立刻轉過頭看向門外。

骨瘦形銷的貝亦銘站在門口,被鳳凰島扶着,仿佛虛弱的将全身重量都放在了鳳凰島身上,卻異常堅定地對貝老說:“放了她。”

蘇好愣愣地看着已經瘦得脫相、像是個陌生人的貝亦銘,心一痛,眼淚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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