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Week4--6
井向澤坐在他很多年沒有踩進來過的房子裏。
主座的位置,過去是父親經常坐的位置。他小的時候調皮、會在父親開會的時候故意偷偷跑到這件屋子裏。
父親坐在主座上,跟身旁的人聊天、有的時候喝酒、有的時候抽雪茄,看見他的時候會眉頭挑一下:“你來做什麽啊?”
會把他摟到座位前,讓他坐在懷裏聽一些他聽不大懂的話。
幾分鐘後家裏的傭人會通知母親來接走他,母親抱走他,笑着點他的腦袋,告訴他周末帶他去哪兒游玩。
父母離世之後,他再也沒有進過這間房。
他說不上什麽心态,覺得裏面關着一個美好的童年、或者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怪獸。
他過去被困在屋子裏的時候,常常會躺在床上不自覺的流淚,想念一些幸福快樂的時光。
時間久了,那些正常的人生和快樂的記憶就變得像刀片一樣,在大腦的邊沿微窺視一眼,都會被刺得遍體鱗傷。
他後來不敢想這些東西,腦子裏像是隔着泡影一樣。
他變成一只猴子、一個辨不出形狀的影子,蹲在水池邊撈幻影、撈氣泡、撈月亮,也不敢擡頭看一眼。
撈的時間久了,幻影變了一個把他抛下的人。
恨不恨呢?
當然恨,有的時候想到會覺得比恨井遂還要恨那個人。
找到自己,給自己希望,然後又抛下自己讓自己絕望。
是在淩遲嗎?絕對是在淩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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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向澤坐在椅子上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呢?是小的時候撒謊偷吃了兩顆糖,讓他必須得遭受這些糟糕的事情嗎?
是他玩弄螞蟻,弄毀了它們的巢窩,讓他不得不以此來贖罪嗎?
沒了,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他盛放虛影的的泡沫碎掉了,井和池塘都幹涸了,光禿禿的土地露出來,一點幻想和念想都不再留給他了。
井向澤伸手捂了下自己的臉,想哭又哭不出來。
他開始怨恨起自己為什麽要把人騙回來,好受嗎?有趣嗎?到底是在讓誰痛苦、難堪?
他為什麽不直接死了算了,到底想要做什麽?
把人殺了嗎?他有一百次機會能做到。
井向澤搓了把自己的臉,他有些茫然地環顧了一圈自己坐着的房子,屋子裏靜悄悄地,像是被劫匪洗劫過,什麽都不剩下了。
他把放在膝蓋上的槍拿起來,盯着槍口看了一會兒。
本來應該讓老師來陪他的,可是前幾天在度假山莊的時候,那個人笑得好開心。
眼睛眯起來,微翹的睫毛上裝了好多夢幻的氣泡。
井向澤其實一直想要有人陪他,在床上陪他睡覺、在水池邊上看他撈星星,什麽都不用做,就陪着他就好。
然後再陪着他一起去死,他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有什麽好活的。
生活都是虛妄是吧,死亡才是人類永遠的歸宿。
可那個人笑得好開心,把他從這裏抱過來,再提過去,用裹了糖果的嗓子喊他寶貝。
怎麽這麽開心啊?
到底有什麽值得開心的事情?
是因為有很多錢嗎?
好膚淺的快樂。
井向澤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
他拿起槍,上了膛,張開嘴巴。
算了,開心就開心吧。未來的日子裏,每個月都會得到一筆價值不菲的意外之財,想來應該也會很開心的吧。
他膚淺的老師,以後餘生都這麽快樂吧。
井向澤輕輕閉上眼睛,他鼻翼微張,努力呼吸自己生命最後幾秒的空氣。
然後聽到了一聲幻覺,讓他覺得自己已經扣動了扳機,靈魂已經漂浮到了極幸福極快樂的地方。
這種感覺有些夢幻,像是他在水塘裏撈到了寶物。
又像是有人在他的迷宮裏找到了他。
像他第一次跟人做愛,大腦混沌、身體漂浮。
“好了,別鬧了,把搶拿開。”袁也的語氣像是在面對一個偷吃糖的小孩。
井向澤閉着眼睛,睫毛顫抖,仿佛被人從半空中扯到了地上,摔了個跟頭、滿面狼藉、鼻血直流。
井向澤把槍拿出來,不睜眼睛,閉着道:“你回來是陪我一起死嗎?”
袁也心情不大好,語氣有些糟糕:“是,來找死。”
井向澤睜開眼睛,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收到我讓人送給你的禮物了嗎?”
袁也扯衣領,擡步走過來,把戴着戒指的手指伸出來:“以後不摘下來了,怎麽樣?”
井向澤靜靜地看了會兒袁也的手指,他喉嚨滾動了一圈,剛剛怎麽也哭不出來的眼淚,突然溢上了眼眶。
好委屈好傷心,像不知餍足的饕餮在吞噬一點點可憐的感情。
好像在用死亡在威脅什麽,可是他沒有。
井向澤抿了下唇。
袁也伸手拿他的槍,有點兒不耐煩的語氣:“或者你想要先給我一槍再自我了斷?”
袁也拿過槍,對着自己比劃了一下。
井向澤卻在下一秒吓得汗毛直立了起來,他本來定在座位上像不會動的雕像,看見袁也拿起手槍後,他立刻站起身,撲過去,搶走了槍,再遠遠地扔開。
“上膛了的,你瘋了?!”他還有臉罵別人瘋了。
袁也被他撲在地上,沉默了一會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不上膛怎麽殺人?”
井向澤呼吸加重,鼻翼都微微張開了,他趴在袁也的身上胡亂地擦了下眼淚。
什麽報複仇恨和殺意都沒有了,他身體顫抖,緊張害怕地幾欲嘔吐。他覺得有些古怪,這個人回來陪自己,要跟自己一起去死,開心嗎?快樂嗎?緊張什麽害怕什麽。不是應該期待得要死嗎?
怕。
好怕那雙眼睛不會再笑了,那張嘴再也吐不出那些虛假的甜言蜜語了。
“下不了手呢?”袁也胸膛震動起來,剛剛一秒鐘驗證了一件事情,覺得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兒。
袁也朝他伸了根小拇指:“再騙你是小狗。”
井向澤擦眼淚,痛苦到睜不開眼睛,做夢都曾夢到過的事情,到實現的前一秒,他卻變成了一個膽小鬼:“你會覺得我很煩,我什麽都不會,站在人群裏讓我緊張,我會崩潰,你會覺得我又煩又讨厭。”
“老師,我走不出去這座房子了。”井向澤有些絕望。
袁也的嘴唇掀了下,他拎起井向澤的後衣領,把人從自己身上拎下來:“我現在就覺得你挺讨人厭的。”
井向澤睜開紅腫的眼睛,端詳了一會兒袁也的表情。
袁也把他的小拇指拿出來,跟自己拉了個勾,再按了下章:“走吧。”
——End——
袁也對自己過去這一個月的經歷,總結歸納為兩個詞語:倒黴、遭天譴。
人活得太過于自由灑脫,老天爺都看不慣。
或者說他十幾歲的時候在外面流浪作惡多端,又被袁曲撿到就注定要倒黴。
人生該遇到的糟糕經歷,并不會因為某種缺失而消失。
本來該還給生養他父母的債,現在還到袁曲頭上了。算了,沒有袁曲的話,他現在可能墳頭草幾米高,也可能變成殘廢在路邊乞讨,在成年之後又被當成垃圾丢棄。
生活已經不能變得更好,那就只能把現在所經歷的生活當成最好的那種未來了。
他帶着井向澤在成功在半個小時之內回到了之前停車的地方。
秦娜在見到井向澤的瞬間,整個人都蜷縮到了一起,手腳都在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井向澤沒有看她,他沉默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對停車、開車、上人一言不發。
袁也把車讓給司機開,下車鑽進後座,井向澤也一言不發地從副駕駛下來,打開後座的車門。
後座坐滿,他在門口站着沉默地等了一會兒,秦娜緊張地跳了出來,無措地站在車旁,井向澤如同沒看見她一樣坐進車裏,又轉過頭沉默了看了一會兒擋在他和袁也之間的袁曲。
袁曲沒動靜後,他沉着嗓子頗有禮貌地說:“可以換個位置嗎?”
袁也探手過來,把井向澤扒拉到了自己這邊靠着門他坐好,再探頭對門口的秦娜說:“你坐副駕吧?”
秦娜緊張又不知所措的上了車
袁曲從鼻子裏哼哼地笑出了兩聲。
袁也把井向澤擠在門邊,伸手捏他的手指玩,五根手指玩遍,捏得井向澤指腹都泛紅。
袁曲冷不丁地喊了聲袁也的名字:“袁也,今天可能來不及走了,你得讓Joe幫小井準備一張機票。”
井向澤的手頓了頓,他側過頭看了袁曲一眼,好像在判斷他到底在叫誰。
“袁也。”井向澤在沉默片刻後,準确地重複出了這兩個字。
袁也笑了聲,他側過頭,在井向澤耳邊甜言蜜語道:“寶貝,你知道名字就是個代號對吧,你擁有叫我任何名字的權利。”
袁也在井向澤看不見的地方那個給了袁曲一個中指。
井向澤的眉目斂了下來,他在口腔中反複咀嚼了這兩個字,他擡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臉,沒什麽情緒地應道:“好的。”
袁也側頭看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拿起來,在他的手心寫自己的名字,井向澤捏緊拳頭,把袁也的食指包進了自己的掌心裏。
“袁也。”他輕聲喊這個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
Joe弄假證件已經弄得得心應手,當天下午,十三歲之後再也沒有坐過飛機的井向澤坐上飛機。
他跟他十三歲時候的老師一起上升、穿過雲層,穿過看不清的地貌和過去,湊近了月亮。
你爸爸
if線就是,井沒有投送戒指和銀行卡,袁跑了,但井沒有選擇自殺,最後跟袁也相愛相殺一輩子。
主要是井負責殺,袁負責逃命。袁一輩子追求刺激的人生目标也達成了,不用到處作死找刺激了。井尋找寄托和羁絆的目标也達成了!
但我不想這麽寫啦!對這種相愛相殺戲份感興趣的可以自己腦補一下!
主線劇情到這裏就結束了。大綱本來不到十萬字,且沒啥戀愛氛圍的感情戲的,但是中途讓兩個人關系扭曲着在一起了一個星期,就耽誤了幾萬字!
但是沒有完結哈,想要寫一點戀愛的劇情。
所以接下來的內容就主要是談戀愛的日常,是兩個不咋會談戀愛的人滿世界跑着談戀愛的日常膩歪劇情,不感興趣的可以直接不用看,把這一章當完結,謝謝大家支持,啵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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