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袁曲篇(三)

Joe睜開眼睛的時候是下午一點,有小孩在客廳噌噌噌跑來跑去,亂翻冰箱和櫥櫃,沒找到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就罵罵咧咧。

Joe想把袁曲殺了。

也沒什麽道理,遇到不太爽的情況就想把袁曲殺了,他喜歡把人生中百分之九十八的糟糕事都歸咎在袁曲身上。

Joe在地毯上坐起來,轉頭拎起旁邊桌上的酒瓶,把剩酒灌進嘴裏。看見有個小鬼站在廚房櫃前一個勁地往裏塞東西,他立刻大怒道:“不要讓我發現你在藏違禁品。”

小鬼看了他一眼,沖他略略了兩身,從廚房迅速跑上樓。

Joe再轉頭,餘光瞥了一眼沙發上。

兩個人抱着睡覺——兩個男人。

他眉頭擰起來——兩個男人抱着睡什麽睡,跟同性戀似的。

Joe把啤酒瓶“铛”得放下,直到感覺有視線凝在他身上,一種像是蛇在身上爬的視線。

他再轉頭看向沙發,袁也微躬身子背對着他還在睡,被擠到在沙發內側的另外一個男人沒在睡,此刻正睜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Joe剛開始吓了一跳,随後拳頭癢了:“你不會覺得你能打過我吧?”

井向澤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直勾勾地非常露骨。

Joe氣不可遏,在他的地盤自己受欺負也就算了,憑什麽在自己的地盤還敢這樣盯着自己?

誰給他的勇氣?袁也嗎?

拜托,袁也這種陰險小人,如果正面跟他打的話,也不可能打過他。

Joe對自己的身高、體重、體脂率都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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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e沖井向澤比了下拳頭,準備給這個瘦弱的小娘炮一點教訓。

井向澤抿了下唇,Joe走過來準備把他提起來。

井向澤突然蹿了起來,他動作非常迅速,用了身體全部的力量從沙發上蹿下來,然後撞到Joe身上。

他手抓到Joe的頭發,把Joe撲倒在茶幾上,伸手拿過茶幾上的披薩盒子,劈頭蓋臉地往Joe頭上砸去。

砸完後他伸手去夠玻璃酒瓶,停頓了不足一秒松開後換成旁邊鋁罐裝的啤酒瓶,再往Joe頭上砸去。

他動作又狠又快,身體的爆發力跟他瘦弱的身形根本不相配。

“離我遠點,我會殺了你。”他像一頭兇狠的餓狼一樣直勾勾盯着Joe。

Joe猝不及防被弄了滿頭的油和剩啤酒,他的胳膊本來槍傷就沒有徹底好,而且他只是想給這個該死的死同性戀一點教訓——把對方提起來再甩出去,像扔鐵餅一樣。

這會兒有些生氣了——袁曲的錯。

他撐着起身,用手去抓井向澤的過長的頭發,他扯住井向澤的頭發,另外一只沒徹底康複的手在身下的茶幾上亂抓,捏到一個酒瓶。

他手指捏緊。

“诶。”袁也喊了一聲,提醒,“玻璃瓶可不行。”

Joe怒不可遏:“誰他媽在乎?管好你帶來的鬼東西!”他拎起酒瓶,酒瓶飛出去。

袁也從沙發上跳下來,躲開他砸過來的酒瓶。

玻璃瓶碎裂在地上,一聲刺耳的響聲。

樓梯上冒出幾個髒兮兮的腦袋,見到在打架笑嘻嘻地連吹了好幾個口哨看熱鬧。

家裏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用鑰匙打開,抱着超市紙袋的袁曲走進門,看到砸碎在地上的玻璃瓶,問候了一句:“在打架啊?”

“打完了來吃早飯。”他徑直走向廚房,美滋滋地把購物袋裏的東西一件件地拿出來。

Joe雙手抓住井向澤的肩膀,用力把自己的腦袋撞到井向澤鼻子上。

他扯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井向澤,把人從自己身上扔飛,沖袁曲怒喝了一聲:“誰他媽下午一點吃早飯?”

于此同時,袁也嗤笑了一聲:“誰下午一點吃早飯?”

井向澤摔過來,踉踉跄跄地往後跌,袁也瞥了一眼,往他的方向跨了一步,沒來得及撈起來,井向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腳上,後背抵着他的小腿。

井向澤坐在他腳上,仰擡起頭看他——被Joe撞了下鼻梁,鼻子發酸,眼淚不受控地從眼眶裏落了下來。

鼻腔發熱,一股溫熱的熱流從鼻腔裏流了下來。

袁也的眼睛眯了下,他蹲下身,準備伸手替井向澤擦鼻血,井向澤的眼睛幽深,沒等袁也說出一句話,他提起衣服胡亂揉了下鼻子,從袁也的腳上站了起來。

拿過茶幾上的玻璃瓶,用力砸碎,朝Joe方向大步邁過去。

他撞到Joe後背,把走向袁曲的Joe撞到了餐桌上,手中的碎啤酒瓶直直地抵在Joe的大動脈上。

他比Joe矮不少,身形也瘦弱的不像個成年男人,可他眼神狠厲,看起來像個不怕死的瘋子。

他手上用力,玻璃刺進Joe的皮膚裏。

“诶诶,打架可以,不能殺人,屍體處理起來很麻煩。”站在旁邊擺早餐的袁曲出聲提醒。

Joe的瞳孔猛地收縮了幾下,他跟袁也從小打到大,一言不合就扭打在一起,但都有避開未脆弱地方不打的默契,但他跟井向澤可沒有,這個瘋子,逮着人就咬的瘋狗,他可能真的會殺人的。

Joe仰着自己的脖子,眼神轉了幾圈——才不會真的奢求袁也或者是袁曲會把這個人弄走,從小到大袁曲糟糕的教育理念就是,這種只跟自己有關的事情當然得自己解決,解決不了也跟他沒有關系。

他和袁也從小在街區裏跟街區的孩子打架,回家也會互相毆打,比如他覺得袁也偷抽吃了他的甜甜圈,就會把袁也拎起來狠狠揍一頓。

他跟袁也兩個人鼻青臉腫地站在袁曲面前時,袁曲只會哦出一聲:“打架了?藥在櫃子裏,自己塗吧?希望下次見到你們誰的時候,不是來參加誰的葬禮。”

“哦,其實你們死了話,可能連葬禮都沒有,我應該不會給你們辦葬禮。”

Joe放緩呼吸,更想要殺袁曲了,他舉起自己的雙手,識時務地投起降來:“我認輸,以後會離你遠一點。”

井向澤的手下又用了一些力,他喘着氣,眼睛仍舊直勾勾的可怕,沒有準備放過失敗者意思。

Joe喉結輕微動了一下,看見袁也走過來,他湊到井向澤耳邊輕聲“噓”了一下,伸手抓住了井向澤手腕,再把碎玻璃瓶拿下來,扔到了地上。

Joe得救,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翻了個大白眼:“管好你的人,我一睜開眼睛他就撲向我,還揚言要殺了我,我做錯什麽了?他的證件還是我搞定的,有沒有感恩心?”

袁曲倒了三杯橙汁,把其中一杯遞給Joe:“打完了嗎?累了吧,吃點東西,你們不會還沒有洗漱吧?”

Joe站起身,摸脖子,頭上還被弄得油膩膩髒兮兮的,他伸手去夠紙巾,又正好跟拿紙的袁也手指碰上,他快速地抽了兩張紙出來,再拿起紙巾盒朝袁也砸過去。

井向澤的視線又直勾勾地盯了過來,準備随時撲過來撕咬他一樣。

Joe帶着一種荒唐的生氣,用力地擦了下自己髒兮兮的臉,再拿過橙汁仰頭灌下一杯。

袁也抓住他砸過來的紙盒,擺了擺手:“謝啦,你先用浴室,我今天就不跟你搶了。”

Joe哼了一聲:“你被瘋子生吞的那一天,我應該不會去參加你的葬禮。”說完後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上了樓梯。

途中遇到兩個嘲笑他的小鬼,他擡腳便踹向小鬼的屁股:“滾,我瘋不過他,還打不你們嗎?”

袁也把紙盒放到桌子上,伸手提到井向澤腋下,把人提到了桌子上坐好。

袁也端詳了一下他的臉,鼻梁青了一片,一些被胡亂擦掉的鼻血還亂七八糟地印在臉上,髒兮兮的。

井向澤臺眼看他,低聲說:“我不會讓他接近我們。”

袁也砸了下嘴巴:“事實上,你記不記得我跟他一起長大?”

井向澤盯着袁也:“他會随意罵人、威脅人、揍人。”井向澤覺得Joe是個很危險的存在,在井宅的時候,他能夠放任Joe住在屋子裏,因為井宅有很多保镖,而且Joe胳膊還受傷了,如果Joe不對勁,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

可是在這個地方他什麽也沒有,Joe沖他和袁也揮拳頭,他大腦做出的第一判斷是,先得把這個人打服才行。

袁也挑了下眉梢,覺得井向澤說話有些好笑:“你覺得他比你這個随時想殺人或者自殺的人還危險一點嗎?”

井向澤牙齒咬了下自己嘴唇內側:“我不會殺人。”

因為有連帶責任,雖然他不太清楚這是什麽意思。

袁也點了點頭,他抽出兩張紙,湊過去幫井向澤擦鼻血,鼻血幹在臉上擦不幹淨,他眼睛眯了下,舔了下大拇指,快速在食指上摩挲了一下,抓着井向澤的臉頰,用大拇指指腹擦他臉上的血跡。

他垂下眼睛,把大拇指擦下來的血擦到紙上,再拿紙去擦臉。

緩慢又專注地擦了好一會兒,直到井向澤又呼吸又重了起來,他的手指抓到袁也的衣袖。

——想要。想要,想要親吻。

他喉嚨有些癢,吞了棉花、絨毛,癢得想要撓一下。

一包濕紙巾突然橫空掉到了他們倆中間,袁曲嫌棄地說了聲:“惡不惡心?有濕巾。”

袁也用兩根手指捏住濕巾包裝,他往井向澤身上倒過去,擡手摟住井向澤的肩膀,不厭其煩地沖袁曲豎中指,呼吸噴在井向澤耳後:“情趣你懂嗎,你可能已經到了怎麽也硬不起來的年紀了。”

井向澤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

袁也的腦袋收回來,沖井向澤樂:“怎麽樣,現在是什麽感覺?”

“什麽?”

“你覺得自己打贏了嗎?”袁也問。

哦——井向澤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原來問的是這個,他當然贏了,對方都投降了,難道他還不是贏了嗎?

“感覺到勝利的喜悅了嗎?”袁也又樂滋滋地問。

“什麽意思?”

“開心嗎?”袁也問。

井向澤抿了下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打贏了開心嗎?當然沒有,他怎麽可能會為這種事情而開心?

他一刀捅死井遂,都不一定能産生什麽開心的感覺。

袁也的手掌突然摸上他的臉:“我小的時候跟Joe打架,贏了一般都挺開心的,因為他很高很壯,我跟他打架輸多贏少,不過我們會避開危險和脆弱的地方。”

袁也的手指點到井向澤的眼睛上:“比如眼球就會避開。”

井向澤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的手指輕輕地按了下井向澤的太陽穴,整個手掌又摸到後腦勺,最後輕輕地覆蓋在井向澤的脖子上。

井向澤又感覺到喉嚨裏升出來的那種瘙癢感。

他仰起自己的脖子,不知道是想讓人摸他的脖子,還是方便別人掐他的脖子。

他的喉結在袁也的手心裏滾動了一圈,忍不住,開口道:“老師,你親我一下吧。”

“……”袁也頓了頓,“我以為我是教你怎麽打架,才不會造成嚴重後果。”

“你以為我在跟你調情嗎?”——其實确實是在,好有趣。

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人很有趣,臉上鼻子上帶着血跡也有趣,兇狠地撲過去要割斷別人的大動脈也很有趣。

——當然前提是,知道他不會真的那麽做。

袁也的眼睛裏帶着點趣味盎然的笑,用柔情蜜意地嗓音問道:“憑什麽呀?”

井向澤的喉結又滾動了一圈:“我幫你報仇了。”

——我一次就打過了這個你過去打不過的人,讓他投降、讓他認輸,讓他離我們遠一點。

不應該感謝我嗎?

毫無存在感的袁曲在桌子後面诶了兩聲:“不要像動物一樣随地發情,關上門去房間做。”

袁也沒有理他,手指捏了捏井向澤的喉結,非常舒服地感嘆:“再更聽話一點,好不好小澤?”

井向澤仰着脖子,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扯了下嘴角,沉聲問:“老師喜歡養狗?”

“不喜歡。”袁也否認,他松開放在井向澤脖子上的手,擡過去摁住井向澤的後腦勺,湊過去親了下他的手上的鼻梁,再親他的鼻尖。

“怎麽會這麽想,當然更喜歡養你。”狗有什麽好養的。

他親到井向澤的上嘴皮,甜言蜜語:“你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只要你想随時随地都可以親。”

井向澤張開嘴巴,想着——假話,說話的嗓音越溫柔甜蜜說出的話就越假。

袁也的舌頭伸進來,他們交換了一個濕漉粘稠的吻,分開的時候口水都拉成了絲。

袁也擡手幫他擦掉。

井向澤伸手抓住他的衣袖,自己伸手胡亂擦了下嘴巴,他沉吟了一會兒,眼珠黑沉:“我會更聽話。”

袁也舒服地眯了下眼睛,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下:“去洗漱吧,下午帶你出去買衣服。”

袁曲說:“記得回來。”

袁也瞥了他一眼:“怎麽?”

“分贓。”

袁也眉頭挑了一下,才記起這件事,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袁曲突然沖着井向澤說:“這小子小的時候會給自己的洋娃娃換衣服。”

“什麽時候有過?”袁也否認,“我只是好奇那些衣服是怎麽穿上去的。”

井向澤看了一袁曲,沒有搭腔。

袁曲笑說:“被Joe發現後,把他的洋娃娃撕爛了,他們打了一架,他被壓着揍了好幾拳,立刻投降,之後開始在Joe的衣服裏放死老鼠,在所有人的飯菜裏放過期腐爛的食物,讓別人拉肚子,他自己倒一口不吃,連着三天。”

袁也伸手把井向澤的耳朵捂住:“別聽他說廢話。”

井向澤擡起眼睛看他:“所以之前我買衣服的時候,挑得很開心買了很多件,是嗎?”

袁也又捂了下他的耳朵:“怎麽還能聽見別人說話?”

井向澤搖頭:“聽不見了。”

袁也帶着井向澤上樓後,Joe剛好從浴室出來,他嘴上叼了根煙,看見形影不離的兩個人直覺得晦氣。

錯開身子就準備離這兩個晦氣的人遠一些,袁也把井向澤推進浴室:“你先洗個澡,我在門口等你。”

“衣服先不用換了,下午去買新的。”

井向澤站在浴室門口裏看了他幾眼:“你不一起來嗎?”

繞了一個大圈避開兩人的Joe,聽見這種作嘔的邀請,立刻擺出了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他咬了下煙頭——呸!惡心!

“最好不要了,浴室沒鎖,會有人進去。”袁也心不在焉地回道。

井向澤猶豫了一會兒,他往前走了一步,又低聲說:“你會在門口等我。”

“當然會了。”

井向澤進去洗澡後,水聲傳出來,袁也替他關上門,再擡手扯住Joe寬松的衣領。

把剛下了兩節臺階的Joe扯定在了原地。

Joe後仰頭看他:“你也準備跟我打一架?我的胳膊現在還沒好,等好了再說。”

袁也扯着他的衣領,啧啧嘴:“你吓到他了。”

Joe難以置信,他扯回自己的衣領,回走了幾步,站在袁也面前,伸手指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他剛剛準備用玻璃瓶割開我的喉嚨殺了我,而我還得給他道歉?”

Joe拿下煙頭,準備往袁也的手背上按,袁也一手捏住他的手腕,另手兩根手指彈飛煙頭:“不要激動,你胳膊傷還沒好可打不過我。”

Joe視線探照燈似地上下巡視了一圈袁也:“所以?”

袁也說:“我的意思是,他怕你,所以行為才會過激,你不應該挑釁他。”

——當然還因為他覺得你過去欺負過我,真有意思。

Joe又掃視了一圈袁也:“所以你瘋了,你竟然變成了一個同性戀,你什麽時候變成同性戀的,為什麽我會不知道?”

袁也聞言略微思索起來——什麽時候變成同性戀的?這又是個什麽問題?

Joe抓了下頭發,再次端詳袁也,表情有些惆悵,無法接受:“同性戀不該都穿緊身褲,說話會擡起手指巴拉巴拉。”

Joe在大腦裏彙集了一下自己對于同性戀的印象:“還喜歡聽泰勒斯威夫特,可是你五音不全,甚至都聽不懂歌。”

袁也被氣笑:“誰會聽不懂歌?”他翻白眼,“沒有人在跟你講這個。”

Joe從鼻子裏出氣:“所以呢?把我喊住是為了警告我,不要吓唬你膽小容易受到驚吓、瓷娃娃一樣的同性愛人嗎?”Joe生氣,“你應該叫他不要随時随地發瘋。”

“少說屁話,你醒了之後是不是想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Joe伸手抓頭發,隔了會兒自己笑了下:“他太瘦了,像未成年人,我覺得我可以一只手把他拎起來,再抛出去,就像我們小的時候扔鐵餅那樣。”

袁也哼笑了一聲:“那可真是友好的态度。”

Joe說:“煩死了,你變成了一個同性戀,真惡心。”他以厭惡的語氣快速地結束了這段對話,轉身下樓。

袁也又伸手抓他的衣領:“等一等,你記不記得我小的時候紮你大腿的那個骨頭小刀,放到哪兒去了?”

“我怎麽會知道你把兇器放到哪兒了,我現在想起來都準備把東西找到還你一下!”Joe大怒。

袁也松開抓着他衣領的手。

Joe又好奇起來:“找那個做什麽?老頭不讓家裏出現奇怪的兇器,可能會放在他房間。”

袁也沖他擺手道別:“跟你沒關系,再見。”

井向澤洗澡很迅速,全身上下沖了一邊,再穿上衣服走出來。

前後可能不到十分鐘,打開浴室門,看見袁也正坐在樓梯上,聽見動靜後回頭瞥了一眼:“洗完了?過來。”

井向澤走過來,在袁也身後站了一會兒,沒看見袁也在做什麽,他往旁邊挪了幾步,跟着坐到了袁也身旁。

“在做什麽?”他側過頭去看。

看見袁也在給一個動物牙齒似的東西穿孔,再用繩子鑽過那個孔。

那個牙齒大概一根手指粗,兩個指節長,頂端非常尖銳,井向澤沉默地看着袁也做手工。

袁也穿好繩之後,拿過來,放到井向澤的手心裏。

“我之前在深山裏偶遇一頭棕熊,跟它對峙了三天三夜,才戰勝它、拔下它了的牙齒。這是用它牙齒做成了小刀,是我的勳章,送給你。”他胡說八道。

井向澤緊了緊手心,他不知道是該先為收到奇怪的禮物而開心,還是該先擔心跟棕熊打架的袁也,或者該好奇人怎麽打得過一頭棕熊?

他大腦過載,沉默地眨了下眼睛:“怎麽拔下棕熊的牙齒?”

袁也愣了下,完全沒有想到這種鬼話井向澤也能相信——在跳蚤市場買的不知道什麽骨頭,磨尖了頭,剛剛還打了個孔,是他十幾歲的時候抓在手裏保命用的。

袁也湊過去,舉起自己的右手,在井向澤眼前抓了一下:“就是這樣,伸進它的嘴巴裏,再把牙齒從它牙床上掰下來。”

井向澤的眉頭蹙了起來,還在懷疑和相信之間搖擺不定。

袁也點了下頭:“嗯,我可以徒手打贏一頭熊。”

井向澤掀了下嘴角:“撒謊。”他不懂袁也為什麽要撒毫無意義的謊言,是作為騙子的習慣嗎?

他低頭看自己手裏的東西,端詳了一下——熊的牙齒是長這樣的嗎?

袁也湊過來,手指戳到骨頭的尖端,他抓起骨頭,對着虛空戳了兩下:“如果以後你覺得不安全,你可以用這個戳那些讓你覺得不安全的人。”

井向澤又不太理解了,袁也怎麽這麽矛盾,到底是能傷人還是不能傷人,到底有沒有連帶責任,他還準不準備為自己負責?

“可以傷人了?”

袁也砸了下嘴巴,否認:“不行。”

井向澤低頭看向自己手心裏的骨頭小刺,緊了緊手掌,再松開,又看了一會兒。

他又捏緊手指,粗糙的骨頭和繩子紮在他掌心裏。

井向澤的心裏古怪了一陣,很奇怪的感覺。

——這是什麽意思?給我一個小刺刀,讓我保護自己嗎?但是不能傷人?怎麽保護自己?

——靠祈禱嗎?

井向澤感覺自己心髒驟然通了電一般,他身體有些酥麻,捏着骨頭的手不受控地輕微顫抖了起來。

他喉嚨發癢,身體好像有些失力。

——靠祈禱。

是的靠祈禱是嗎?

井向澤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張開手低頭去看那個并不好看的骨頭,它連着繩子,可以繞在手腕上,也可以挂在脖子上,對嗎?

佛教徒的念珠、或者是基督徒的十字架?

袁也給的一個小刺刀。

它不可以傷人。

但它可以給你勇氣嗎?

信仰嗎?成為信仰嗎?讓靈魂和身體都擁有力量。

不再擔驚受怕好嗎?不用再覺得周圍有很多怪物存在,不去想自己身負罪孽才會經歷殘酷時光。

被上帝和神佛抛棄了嗎?絕望嗎?掉在深淵裏了嗎?遇見難以對抗的怪物了嗎?

它會給你力量嗎?希望它能夠給你力量。

成為十字架、成為供奉在心靈裏的一樽佛像。

井向澤的手指收緊,指尖被刺破,疼痛的感覺比以往要更加清晰。

他低頭親了一下這個骨頭小刀,低聲:“謝謝老師。”

你爸爸

w怎麽這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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