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對陣(上)
宗錦再睜開眼時,外面似有争吵聲。
“唔……嘶!”
他下意識地要從榻上爬起來,剛一動彈便被肩膀、後背的傷疼到抽氣。上了藥,經過一夜的休整,傷口有沒有好些他不知道;可他精神好多了,感官也更敏銳了,反倒比昨天更覺得疼痛難耐。
宗錦無奈地又趴下,理了理自己滿腦子的亂麻。
尤其是昨夜的事,從他自個兒書房裏遇見買醉的洛辰歡,再倒赫連恒把他從刑房裏救出來上藥。窗外天色已明,昨日已過,今日洛辰歡便要繼續他所謂的“委任”。按昨日的情勢來看,除非赫連恒率人直接打進久隆來,否則光憑司馬太芙,是斷不可能阻止洛辰歡的。
畢竟一半以上的人馬都在洛辰歡的管轄之下,再加上受命于申屠的那批軍士……怎麽想他家的廢物弟弟也不可能贏。
要是家中那幾個老頭子願意出來說句話,情況都會好些。
就在此時,外頭難以聽清的争吵中,忽然冒出一句清晰無比的“就算是阿岚在這兒,也不敢如此跟長輩說話”。
宗錦倏地來了神,忍着痛從榻上爬了起來。
傷及後背不似傷及手腳那樣不方便,可随便做點什麽都會牽動傷口,使得他動作緩慢得像個遲暮老人,光是坐起身,将腿放下床,就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小倌連鞋也顧不上穿,仔細聽着外面的争吵聲,赤腳噔噔噔地跑着往門邊。
只是争吵恐怕在前院的正堂,除了那一句之外,宗錦再聽不清楚其他。這事發展得好像就是他在暗中操作般,他才想着要老頭子來摻和才行,老頭子貌似就真來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拉開門便埋頭往外沖。
“!”
可他才踏過門框,便一頭撞上了某個硬實的胸口。
宗錦痛得眉頭皺成一團,半晌沒能靠自力退回去。倒是對方,見他好似站都站不穩的模樣,連忙伸手攙住他,自己後退兩步道:“……你不是受了傷麽,亂跑什麽?”
小倌狂吸氣忍痛,對方像是一刻不願意在外面多停留似的,推搡着他的胸口擠進屋裏,倏地關上門。
宗錦還沒擡頭,就聞到一股強烈地血腥氣。
他視線落在對方的腰際,灰白的衫子與銀色铠甲——這是司馬家的衣飾。但更引得宗錦在意的,是铠甲上沾着的血。那血已經凝固成褐黑,衣衫上也有大塊大塊被血染透的痕跡,就像是這身衣飾的主人剛從戰場上殺回來。
“你傷得那樣重,最好別下床。”那人又說了句,然後宗錦便看到了他的臉。
是那個玩鳥的江意。
江意一邊問,一邊背對着他,眼幾乎要貼上門縫地窺視着外面。
“尉遲家的老頭們來了是不是?我得去前面看看。”宗錦道,“倒是你,你打家劫舍去了?還穿司馬家的衣服,弄得這一身血……”
他話說到一半,臉色倏地變了——這裏是久隆,到處都是他的“子民”。
“玩鳥的,你不會在久隆濫殺無辜了吧?”宗錦聲音都低沉了許多,如此問道。
“我是奉主上的命,”江意轉回頭,沒與他目光接觸,直接內室走,“去把守在尉遲分家的兵清理掉,他們無不無辜我不清楚。”
江意的後腰還綁着包袱,只見他旁若無人地解下來扔在桌上,轉手就開始卸甲,當着宗錦的面寬衣解帶,直至剩下同樣染血的裏衣。那包袱裏裝得是套深紫的勁裝,像是臨時采買,并不見什麽特殊繡紋。
宗錦對他換不換衣服毫無興趣,只對他說的事有興趣:“所以分家的人來了對吧……算了,我自己出去看看。”
江意動作利索,系着腰帶道:“你還是別出去給主上添麻煩了。”
“我添麻煩?這本來就是我……”
——這本來就是他家的事。
“算了,我懶得跟你一個家臣解釋,”宗錦改口道,“你換你的衣服,我做我的,不沖突。”
說完宗錦便要繼續出門。
江意原是不想管的——他只做他該做的事,既不會偷懶,也不喜歡往自己身上攬多餘的事。可他這瞬間不知怎的,視線不經意瞥見了宗錦的腳後跟。這弱唧唧的小倌就連腳也比小得跟女人似的,弄得江意竟覺得自己冒犯,不該盯着他人的腳看。
“至少穿上鞋,”江意別開眼道,“況且你現在出去不好,昨晚你才被洛辰歡捉住,現在出去再被人看見,豈不是自投羅網……你應該等主上回來,聽令行事。”
宗錦這才察覺到自己腳掌冰涼,寒意正往他腳心裏鑽;他只好折返回卧榻附近,粗魯地将腳插進鞋裏:“大不了我不出面,我只在無人角落聽,洛辰歡不會發現的。”
想起昨晚被安排着去查看小倌的動向,江意越想越覺得麻煩,更有種莫名其妙的直覺——這小倌只會找麻煩,不能讓他胡亂行動。
“你頭發上的血,”宗錦忽地說,“別忘了擦,不然一看就知道你出去打家劫舍過去了。”
“嗯?”江意愣了愣,扯過自己肩頭的發辮到眼前瞧了瞧,果然有已經凝固的血漿,将頭發粘成了一股股髒兮兮的模樣。他連忙拿着染血的髒衣物,用茶水打濕了擦拭發尾的血。
誰知道房門一響,他倏然擡起頭,卻只瞄見宗錦的衣擺。
——
前堂的争吵聲随着他的靠近而逐漸清晰,聽聲兒好像是二太爺。
宗錦忍痛疾走,腦子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自家那幾個難伺候的老頭的臉。二太爺輩分最高,九十高齡,卻精神得讓他總感覺還能在活二十年;再有就是二爺、三爺……反正沒一個喜歡他就對了。
長輩們心懷鬼胎,都想推自己這一脈上去,分家便可搖身一變成本家。
不過現在,遇上外人想吃掉尉遲,他們恐怕心裏也過不去。
赫連恒還真聰明,這種“家務事”,當然是家裏人來處理最有說服力。
宗錦在心裏暗暗誇着,眼瞧着已經走到最後一個轉角,從這裏出去便能進前堂。他剛邁出腳,一只手便突兀地從他身後出現,準确無誤地捂住了他的嘴:“唔!”
那人直接拖着他往後,藏進轉角處的牆後:“洛辰歡在那裏,你不能過去!”
宗錦聽聲音都知道是江意。
他左手扣住江意的手腕,拼命想扯開;但他原是習慣用右手的,左手的力氣小得可憐,根本無法撼動江意。
江意又說:“你現在出去,只會亂了主上的計劃。”
“唔唔!唔唔唔!!”
小倌死命地扭動掙紮,呼吸粗沉可怕;江意說什麽都不肯松開他,大有一副要這麽捂着他嘴直接拖回赫連恒房間的架勢。
而前堂的争吵也就在這時候,忽地爆發出一句相當狠的話:“就算各位尉遲家的長輩不服,這也是主上的意思;若非主上授意,印章又怎麽會在我的手裏……各位應當知道,這枚黑玉印的分量。”
是洛辰歡在說話。
一時間江意也被那邊的情況所吸引,帶着宗錦前壓,湊近了牆面上裝飾用的六角镂空。
宗錦也停止了動作,眯着眼從镂空裏奮力往外看——他二太爺站在中心,身後跟着一群分家的小鬼,就連他那個喜歡叽叽歪歪的堂妹也來了;站在正前占據主位的依舊是洛辰歡,氣勢上竟然不輸給老者。
可宗錦的視線并未在他們身上多做停留,而是不由自主地再往其他各處打量。
直到他找到赫連恒的身影。
赫連恒靜靜站在那兒,恰好介于兩股勢力中間,薄唇抿着似笑非笑,眼神卻還是那麽冷淡地在旁邊看戲。
二太爺拄着拐,怒火中燒着拼命敲了好幾下地面:“讓一個外姓家臣來掌管尉遲家,除非老朽死了!”
洛辰歡則态度截然相反,微笑着回答:“可本家的事,也輪不到分家做主。”
“你,你……”
就在這時,皇甫淳裹着他的大氅皮笑肉不笑地走進了這場面中:“好了好了,有什麽好吵的,這麽大年紀,別氣壞了身子;尉遲本家的事當然是尉遲本家商讨,照理說我們這些前來吊唁的人也不該插話……”
他說着,忽然打了個響指。
一剎那尉遲府的瓦頂上憑空冒出了不下百人,密密麻麻地伏身在各個房頂。這些人無一例外都穿着桃花紋的衣飾,手持弓箭,瞬時便瞄準了堂下諸人,只等皇甫淳一聲令下便會動手。
皇甫淳接着說:“但尉遲君生前與我要好,也跟我說過幾次,胞弟難擔大任。既然這尉遲君的印章做不了假,那還有什麽好讨論的呢?”
“皇甫淳,你這是要來硬的了?”司馬太芙怒聲問了句。
“怎麽會,”皇甫淳道,“天下之事都得講個理字,這理很簡單,家主認為誰有資格暫時統領,那誰就有資格,是也不是?”
出入尉遲家地界的各處城門都是洛辰歡的人在把手,宗錦跟随赫連恒進來時便已經知曉。所以理所當然的,皇甫淳想帶多少人來全看他的心情,司馬太芙倒弱勢了許多,不如他那樣随心所欲。
皇甫狗賊,如今就是想明搶了。
在場那些過去尉遲岚手下家臣,也被這突然的情況怔住,片刻後有人率先作揖,其他人便識趣兒地跟上:
“我等願遵循主上遺願,唯洛将軍馬首是瞻。”
宗錦雙眼瞪得老大,趁着江意的心思也在前面的事上,他突然拽開對方的手,壓低了聲音道:“赫連恒不會打算冷眼旁觀,就看着皇甫家吞并我尉遲一家做大吧?”
“當然不會,”江意竟勾着嘴角笑了起來,“主上只是從來不想摻和,若真要打,何人敢與我們赫連為敵。”
仿佛在印證江意的話,正當場面凝固時,有兩個小兵急匆匆地沖了進來。一個是尉遲家的,一個是皇甫家的;但他們的方向出奇一致,往洛辰歡和皇甫所在之處跑去。
赫連恒身後的精兵,忽然在此時出了手。
兩名精兵倏然扣下了前來報信的小卒,赫連恒輕聲道:“有什麽急報,不如說與大家一同聽聽,尉遲家諸位長輩都在,沒有洛将軍一個人聽的道理。”
兩名小卒像是被這場面吓到,也沒等自己的主子示下,急忙開了口。
“報告洛将軍!赫連軍已到了西城門下!”
“主上,三河口有一支人馬突然出現,殺進晏州城了!”
【作者有話說:走一點劇情,馬上就要專心戀愛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