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豺狼[修]
姚珠娘确實想進賀府轉轉的, 但被戋戋瞪得有些畏退。戋戋的眼神,無聲而充滿力量,似要将她活剮了。姚珠娘有預感, 她和方生敢踏入賀家半步, 戋戋必得和她鬧得魚死網破, 到時候大家誰都讨不到好處。
“诶……要不,還是算了。”
方生驀然聽姨母說不去,遺憾不已,他就是一個窮酸的教書匠, 很想進這樣氣派的宅邸見見世面。面對這滔天的富貴誰都不免心動,平素戋戋發髻拔下的一根簪釵都夠他們吃上半月,真正的賀府又得怎樣?
姚珠娘難以想象戋戋的日子也很拮據, 那些錢都是戋戋沖賣身子乃至尊嚴才換來的, 還以為賀府遍地黃金。
戋戋也猜到姚珠娘大概認錯人了, 不然不可能蠢到明知是沈舟頤, 還把方生帶到她面前。她意欲戳穿沈舟頤身份,蘭花柔臂輕輕挽住他的胳膊:“夫君, 濟楚他們一會兒不還要和你去永仁堂做事嗎?怕沒工夫迎客。”
沈舟頤意味不明地掃着她,視線又游移到她故作親熱攬着他的手臂上。
他沒揭穿她的僞裝,不疾不徐道:“是呀。”
這下姚珠娘與方生同時驚得掉下巴。
夫君?弄來弄去,不是哥哥, 還是女婿啊。究竟是哥哥還是女婿?
哥哥不姓賀, 而姓沈。
姚珠娘到底只是個市井粗鄙婦人, 不曉得賀沈兩家合并, 也不曉得哥哥就是女婿, 女婿就是哥哥。她唯一掌握的情報就是女婿在臨稽開藥鋪, 醫得一手好人。
雖心頭有數不清的疑窦, 但姚珠娘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些冒失。她把方生這陌生男子帶過來,多多少少有撮合戋戋和方生的心思……當着賀敏的面也就罷了,竟當着女婿的面?
姚珠娘尴尬不已,拉上方生推脫說家裏有事就要離開。她隐隐盼着戋戋能出言挽留,但戋戋沒有。方生迷惑,低聲急問道:“姨母,不是叫表姐給我介紹永仁堂的活兒嗎,怎麽這就要走?”
姚珠娘一怔,是了,她今日把方生拉來,就是想求戋戋給方生在女婿的永仁堂找個正經活兒做。方家窮得揭不開鍋,若不趕緊賺些盤纏,來年方生科舉考試的盤纏都沒着落。
今日正巧女婿在,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戋戋是個求不動的,女婿看上去卻随和好說話。若非今日偶然遇見,戋戋這沒良心的焉能讓她和女婿見面?左右女婿也把她認成是吳二夫人那邊的親戚,不妨将計就計。
姚珠娘思及此處,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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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頤斟酌着方生的話,“表姐?什麽表姐。”
戋戋語塞還未開口,姚珠娘搶着答道:“是啊,咱們是吳二夫人娘家那邊的表親戚。家裏鬧洪澇,地裏顆粒無收,都快吃不起飯了。聽說公子您是開藥鋪的大老板,今日特來投奔,求求公子爺給阿生找份事情做。”
她差點沒忍住,叫出“女婿”二字。
戋戋神色立變,厲聲道:“我娘親不認識你們,你們是老家那個旁系吳家的吧,先回去,過些時日再叫娘親親自聯絡你們。夫君事忙,不要纏夾不清!”
她話語中的暗示意味很明顯,直接給姚珠娘冠了個旁系吳家的名頭。其實吳暖笙的娘家就在臨稽城,哪有什麽旁系吳家,這麽說,不過想在沈舟頤面前竭力遮掩。
姚珠娘聞戋戋如此冷口冷面,亦憋暗火。若非當年她把戋戋送到賀家這富貴窩裏,現在這死丫頭不也跟着吃糠咽菜?這會兒清高什麽。無論如何,女婿在此,怎麽也得讨些便宜再走。
“阿生,快給公子磕頭,以後他就是你家老板爺了。”
方生當教書匠每月月例才七貫,若跟着女婿販藥材,自是非比尋常,來年考試的盤纏不出半個月就能賺夠。
戋戋眼珠怒鼓,卻又不好在沈舟頤面前過于明顯地表達愠意。她沮然對沈舟頤道:“哥哥,這兩個吳家老家的親戚是來胡攪蠻纏的,你莫要理會他們。”
姚珠娘搶白道:“不是胡攪蠻纏,不是胡攪蠻纏的,只求公子給條活路。阿生幹活勤快,又識字,誰家老板雇傭都說好。”
母女倆針鋒相對,俨然對峙起來。
方生還跪在地上,一臉茫然無辜的樣子。
沈舟頤善氣迎人:“沈家也時常有親眷投奔,什麽活路不活路的,二位言重了。只是永仁堂暫時不缺夥計……這樣吧,這位小兄弟可以先跟着我朋友運貨,雖勞累些,也是錢多的。”
方生甚為失望,他是秀才,有股讀書人的傲氣,一聽當個跑貨的匹夫頓時洩氣。方生嘟囔着嘴,結結巴巴道:“運貨啊,這……還有其他的嗎?我會寫字的,文章寫得很好的。”
戋戋聽這方生還不肯走,挑三揀四,真要氣暈過去。
文章好有個屁用,他是開藥鋪的。
沈舟頤沉吟片刻,道:“會寫字的話,可瞧過醫書嗎?若會問脈、配藥、煎藥的任何一樣,也可以留在大堂。”
方生懵懂的眼珠透着清澈而單純的愚蠢。
“我看過《論語》,《詩》也倒背如流。”
沈舟頤哭笑不得。
姚珠娘怕方生要求太過分,煮熟的鴨子飛了,敲打方生兩下,賠禮道:“公子別聽他的,不拘什麽活兒,只要錢多就行。”
戋戋越發火急,忍無可忍,答應姚珠娘定然給方生安排永仁堂的活計,才将這二人打發走。沈舟頤又不是傻子,經姚珠娘和方生這麽一鬧,不起疑才有鬼。
不過想來,若他發現她這個贗品賀家千金、市井陋婦的女兒,會不會感到欺騙,進而怒不可遏跟她和離呢?
……若真如此,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目送姚珠娘與方生匆匆離去的背影,戋戋癡癡怔怔,色白如雪。沈舟頤歪歪頭:“怎麽了,沒讓你表弟去大堂你不高興?并非故意為難,他是讀書的,不通醫道,我也沒有辦法。”
戋戋側目道:“不是。”
沈舟頤道:“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心眼這麽小。”
他複又問起姚珠娘到底怎麽回事,吳二夫人什麽時候多出這麽一門親戚?戋戋艱難地編着謊話,盡量密不透風,卻仍被他挑出前言不搭後語之處。
想來想去,姚珠娘的事終究無法長久瞞住。
若沈舟頤也跟晉惕似的,搞一出滴血驗親的戲碼來,她和吳暖笙的血液并不能相融,一時片刻就露餡。她終究還得從沈舟頤身邊逃開去,才能一勞永逸。
戋戋忽然想起過世已久的賀大爺。
賀家家境的急轉直下,似乎就是從賀大爺的死開始的。賀大爺在時,賀老太君萬事不求人,賀家俨然蒸蒸日上;可賀大爺莫名其妙暴斃後,賀老太君就成了無依無靠的老太太,家中沒有頂梁柱,險些被吃絕戶,不得不求上沈舟頤。
據她所知,賀大爺雖有些偏頭痛的毛病,但絕不致命。四十出頭的年紀,怎麽就客死異鄉了呢?
賀大爺那次是和沈舟頤一起外出做生意的,死時身邊也只有沈舟頤。而且賀大爺的棺木是沈舟頤不遠千裏從外地運回來的,他真有這麽多好心、這麽多耐心去運送一具死屍?
賀老太君提過賀大爺死前曾喝過半年的湯藥,當時還是賀老太君親自給兒子煎的,絕不可能出差錯。唯一有可能被動手腳的就是藥方……然賀大爺自己也是倒賣藥材的,于醫道多少知悉些,自己的藥方有害為何全然不察?
除非那人在醫術上的造詣比賀大爺遠遠高超,下毒到不留痕跡的地步。
再往深了想,或許賀大爺的死,從一開始就是那人促成的。
戋戋不由自主恐懼。
下午苦熬到沈舟頤去大皇子府上當值後,她慌忙趕到壽安堂,想問賀老太君要當年賀大爺的遺物,主要是那張藥方。不料被告知賀大爺死後不久,一道天火就劈中賀大爺的棺材,把賀大爺的遺物焚為灰燼了。現在想尋當年的藥方,實力所不能及。
戋戋腦殼轟隆隆響,天雷似乎也把她劈中。
不愧是他啊,手腳當真幹淨。
“戋戋找什麽?”
不知為何沈舟頤竟沒走,神出鬼沒地出現在她身後。
戋戋吓得震顫。
“聽老太君說,你想要當年大爺的遺物。”他笑了笑,“我那裏倒還保存着一些,我給你呀。”
戋戋不住搖頭。
賀大爺的死多半和沈舟頤有直接關系,當時她一心想嫁給晉惕,沈舟頤既欲逼她就範,就必須得先搞垮賀家。
沈舟頤策略他的複仇計劃,從被拒婚的那一刻起,他應該就開始考量怎麽得到她了……她竟還癡心妄想嫁給晉惕,簡直做夢。
當着沈舟頤,戋戋對自己的懷疑絕口不提,閑來無事,緬懷父輩,并無其他的意思。
他哦了聲,信了。
這時邱濟楚喊沈舟頤快走,大皇子都傳召他兩次了。大皇子一直想舉薦沈舟頤到宮裏去做太醫,此番找他,想必又是游說。
沈舟頤意猶未盡抱了抱戋戋,“乖。”這才真的離去。
賀宅接連死人,現在連吳暖笙都病倒,簡直就是名副其實的兇宅。戋戋獨自一人留在閨房,餘悸難消。
不多時,老太君身旁的小丫鬟火急火燎叫戋戋過去,說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戋戋疲倦不堪,怎麽又出事?
奔到壽安堂,堂上伫立一位公公,氣度軒然,手執拂塵,端端是從宮裏過來的。賀家人噤聲,連賀老太君也都跪在他腳下。
那位公公見戋戋到來,擠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這位便是賀小姐吧。”
“恭喜賀小姐,陛下口谕,傳你入宮作安樂公主的伴讀。”
“請吧。”
戋戋滿頭霧水,陛下的口谕怎會輕飄飄落在她身上?
她既非王公貴女,也并未在任何地方嶄露頭角,陛下如何從臨稽泱泱衆女中找到她的?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
其實她若探得內情便會曉得,這旨意非但不輕飄飄,反而沉甸甸——是一位少年将軍用在沙場上出生入死的軍功換來的。
晉惕別無它求,在聖上面前發下宏願,只要戋戋。
他用自己的功績跟聖上交換,求聖上把戋戋喚回到他身邊。
皇宮,那是一個沈舟頤絕對進不去的地方。晉惕要在那裏排開沈舟頤的幹擾,重新開始追求戋戋。
劉公公要人很急,派兩名宮娥簡單給戋戋換洗一番,便要送她入宮。安樂公主向來是聖上最寵愛的,賀老太君聽戋戋竟能有福氣給公主當伴讀,按捺不住欣喜自豪。
戋戋雲裏霧裏,依舊沒搞清聖上為何挑中她侍奉公主。
金絲軟轎提前給戋戋準備好,陛下的旨意十萬火急,即刻就宣她入宮。
面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戋戋又好奇又隐隐期盼。無論前方是福是禍,只要能脫離牢籠般的賀家,對她來說都是好事。
三夫人憂慮道:“好事是好事,但舟頤才剛剛出門不久,這麽大的動靜,難道不等她夫君回來告知一聲,再帶她走?”
劉公公哪管這些,風卷殘雲似地帶走了戋戋。
……
沈舟頤傍晚回來,面對人去樓空的桃夭院,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覺。
“戋戋入宮侍奉公主,最近都不會歸家來。”
邱濟楚氣得罵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陛下這……這……不是明擺着幫晉惕搶人嗎?”
“誰敢質疑陛下的旨意。”
目睹全過程的侍女涵秋躲在角落裏不說話。
聰慧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晉惕的又一次“明搶”,只不過借陛下和公主的名義。
人人都不由得心疼可憐起沈舟頤來,他犯什麽錯,才出門幾個時辰,回來老婆就莫名其妙地沒了。
作者有話說:
修改了一些表達和語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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