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豺狼
戋戋連日來身心疲累, 若非馬匹颠得實在太厲害,她昏昏然都要睡過去。軟軟倒在沈舟頤懷中,跟只柔憐的小奶貓似的。沈舟頤怦然, 很享受她這般依賴自己的樣子, 馬蹄催得更急些, 逼她抱他更緊些。
沈舟頤帶戋戋來的別院并非月姬住過的那所,而是一棟新的。近來他在大皇子面前得臉,又幸而獲太後賞識,財源滾滾, 購置幾套新宅自然不在話下。
他跟她解釋道:“我怎能如此禽獸舍得讓戋戋妹妹真做妾,妹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永遠都是, 之前說的話都算說笑。這套院邸幹淨利落, 遣人方才建成, 與月姬半分關系也無, 妹妹暫時住在此處可還行嗎?”
托着她雙腋将她從馬背抱下來,遠觀此景, 兄妹倆看似一團和諧融融,與當年在賀府兩小無猜的模樣無二無別。戋戋嘟着嘴,滿臉不開心,勉強答應。
清麗的屋舍前栽種兩棵大槐樹, 如雪般茶白的槐花紛紛落于青磚地上, 幽香拂面。院落清淨, 移植綠竹茉莉等雅物, 連下人也少, 端是個與世脫離修身養性的好場所。
戋戋對美景無感, 和沈舟頤在一塊再美的美景都味同嚼蠟。她耷拉着眼皮, 問:“我何時可以回到賀府去?”
沈舟頤道:“等風頭過去。”
“你……”
他聳聳肩,一副言誠意卑的樣子,倒也不似存心诓騙她。
沈舟頤擡手拂去戋戋發髻間墜落的小白槐花,他狹長漂亮的眉眼比槐花花瓣更溫柔。戋戋怦然,驀然從他指尖的動作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味道來,他不是單純看她的,而是帶着欲色凝視她。
戋戋很畏懼這種與世隔絕、完全落于他掌心的感覺。沒人知道她在這兒,賀老太君和吳二夫人都還以為她在疫莊,晉惕也一定拼命在尋她……可她只能叫他們幹着急,面前能接觸到的男人唯沈舟頤而已。
槐樹蔭下清涼得正好,她被那種無助的感覺所吞沒,心慌,盲然,懇求他:“要不哥哥先帶我回賀府一趟吧,我不想在這裏,不想。”她不想被他當禁寵養啊,自己不在的這幾日,賀府沒準被姚珠娘鬧得天翻地覆,她必須要回去撐住場面。
沈舟頤纖長的睫毛垂垂:“不行,你必須在這裏。”
晉惕對她虎視眈眈,她又不是不知道。他時刻不離在旁看着她終究不可能,難道要讓上次的事重演,晉惕再把她搶到宮裏去?
“戋戋,你乖些。”
沈舟頤牽住她的手,把她帶回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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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記得,這是她和他交換的。只有她心甘情願陪在他身邊,永不和晉惕見面,任他擺布,他才會替她保守那個關于真實身份的秘密。交易雙方你情我願,任何一方毀約交易便做不成了。
戋戋認命地嘆氣。
她此刻還是一個“天花病人”,渾身的痘印,脊梁骨隐隐酸疼。沈舟頤給她服用些藥緩解此症狀,又重新寫下調養的方子。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晉惕面前,他仍然要求她自稱真得了惡疾,把晉惕吓退才好。
這棟宅邸是新購置的,并無其他人在。天色陰沉如鉛,窗牗的帷幔被涼風吹得搖搖欲墜,斜斜的雨絲飄灑進來,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泥土味,黑色雨燕在屋檐下疾飛,一場大雨很快就要來了。
戋戋歷來很害怕這種陰雨天,遙望天空蘑菇形狀的雲團翻湧,渾然像吞噬萬物的漩渦,令她感到渺小的可怕。沈舟頤陪着她,兩人依偎在一起,靜靜觀雨,雨點由若有若無的銀絲變成啪嗒啪嗒的珠子,最後連成水柱,滂沱傾盆……
昏暗的屋內,微淡的小蠟燭也被夾雜雨點的西風熄滅。
雨聲嘩嘩嘩,越來越大,戋戋漸漸聽不到沈舟頤在自己耳畔的低喃。滿地水氣,殘夢猶明,她模模糊糊記得他一開始還是很正經的,給她褪去天花的假症狀,但不知怎麽就衣冠不整了,繼而兩人的唇貼在一起。沈舟頤的唇好涼好涼的,比屋外冰冷的雨水還涼,沁人心脾,就像他的心從來給人帶不來半絲溫度。
戋戋有擇床的習慣,新環境叫她略微有點不适應。兩人溫存過後她沒力氣,身體還是沈舟頤親自幫她擦的。她肚子好餓,咕咕叫,可這大雨傾盆的又到哪裏去找吃的?這棟新宅看起來連半個下人都沒有。
她剛想嗔怪他兩句,沈舟頤卻握住她的玉足道:“想吃什麽,我來做你的下人好不好?”
戋戋的精力大大不如沈舟頤,每每行事後都累得癱軟無力。她以為沈舟頤在戲谑她,勒緊肚皮準備忍餓:“下人,你憑什麽當我下人,你會做飯麽?”
他不悅地挑挑眉,披上蓑衣,撐着一把油紙傘真要出門去。
“不會做,我還不會買麽。”
戋戋驚奇睜大眼睛,聽錯了?沈舟頤可不是這等菩薩心腸。他薄薄的唇線抿成線,大為責怪她的不信任,身影真就消失在雨幕中。
戋戋半信半疑,這才正正經經穿好衣衫。腦袋本來沉重如鉛塊,被裹挾雨點的涼風一吹,全醒了。印象中沈舟頤從沒對她這麽好過,不過細想來她也真是賤,雨又不大,他就出去給她買個吃的,就對她好了?
戋戋收起這念頭,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她在小杌子上獨過片刻,天空的霹雷像要把人腦殼劈成兩半那樣兇。雨水太稠太密,戋戋都懷疑這座屋子要被雨水沖塌。
她百無聊賴,思緒混亂,又想着左右也無人看管她,趁沈舟頤離開的這段時間,她逃走行不行?
……只微微動心,随即這念頭又被否定。
且不論撕毀約定沈舟頤會怎樣對待她,單單論這要命的天氣,恐怕她剛一出門就會活生生被雨水濯死,或者被雷劈死。她惜命,還是作罷。
過去漫長的時光後,沈舟頤跌跌撞撞奔進屋裏來,像個水泡的人,全身衣袍都被浸濕,濕淋淋淌着雨柱。買回來的熱食被他藏在懷中最深處,用防水的油布包裹足足有五層,打開時候還是蒸汽騰騰的。
他失魂落魄坐在椅子上,呲着牙,拎拎自己冷硬如鐵的衣袍,“為給你買這點吃食,為夫我差點被雨淋死。”
平日他梳得規整的發髻完全散掉,潮濕的發絲蜿蜒貼在額頭前,一縷一縷的,襯得他皮膚分外白,白裏透紅,脆弱又可憐。戋戋按捺不住噗嗤笑——自從他強占她以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開顏對他笑。
沈舟頤也笑,不過笑不達眼底。
“很好笑嗎!”
他吓唬她兩下,就被周身冷貼的衣襟逼得沒法,轉去換衣衫。然而這處只是新買的別院,衣櫃空空,哪裏有男子的衣衫?
戋戋狐疑道:“你不會要穿我的衣衫吧?”她剛才宮裏回來,頗帶着好幾套幹松衣裙。
他斥道:“呸。”
勉強找條幹淨的下褲,卻再尋不到其他衣衫。戋戋升起幾分蓄意惡心他的意思,挑自己的襦裙遞過去,在他面前抖抖。
沈舟頤面色鐵青得很,瞥也不瞥。
戋戋一邊抖着襦裙,一邊惡意撥弄他道:“哥哥穿嘛,穿了沒準就變成姊姊了。”
沈舟頤終于繃不住,擡手撈她過來,狠狠用食指指了指她。
再敢挑釁,索性兩人魚死網破,誰都別穿衣衫。
戋戋吓得要死,緊閉雙眼,再不敢說話。
沈舟頤厭然丢開她……他雖非文人,到底屬文質彬彬的那類,不能接受袒露肌膚,即便面前只有戋戋。
他哀嘆一聲,被逼得着實無奈,悵然拿起戋戋那件藍藍粉粉的鬥篷,捂得嚴實,目光呆滞坐在角落處。他的身形遠遠比戋戋颀長,戋戋的鬥篷披在他身上,宛如件只到腰際的小褙子似的。
戋戋坐在旁邊認認真真吃着熱食,怕他發作,大氣也不敢出。餘光瞥見沈舟頤那懷疑人生的模樣,畏怯中又暗起嗤笑。
沈舟頤獨自默然片刻,心緒難平,朝她道:“戋戋過來,來哥哥這邊吃。哥哥也想吃。”仿佛為着适應這件粉嫩嫩的鬥篷,他語氣也很軟,又軟又糯,宛如撒嬌。
戋戋鐵心腸地搖頭道:“不要。”
他小聲:切。
不是很服氣,一個人坐在床榻上不肯老實,在她從宮裏帶回來的包袱中亂翻,亵衣、肚兜……被他弄得袒露在外面,哪哪都是。
戋戋面紅耳赤,頓時拍桌而起:“住手啊,你做甚?”終于拿着糕點來到沈舟頤身邊。他巧顏笑了,吻掉她嘴角一塊甜濃的果醬,問:“好吃嗎?”
戋戋厭惡道:“你想吃的話自己拿一塊,莫要做這種惡心的勾當。”他疑惑道:“我吻吻你,如何就惡心了?除非你嫌棄你自己惡心。”
戋戋辯駁道:“我是說你的動作很惡心……”
她恍然明白過來,這人純屬就是占便宜,跟他講道理完全沒任何意義。
但他也沒繼續糾纏她,拿起手邊的醫書,借着疾風暴雨中淡淡的燭光,猶在研讀,也不理會如此昏暗的情況下費不費眼睛。嗜書如命,書癡,醫藥方面固然是大行家,正經的科舉考試卻早早從書院退學。
學醫在本朝來說并不怎麽光鮮,屬于下九流,為人所看不起。即便做到宮裏的太醫,也只是個伺候人的奴才。沈舟頤外柔內剛,以他那運籌帷幄的性格,怎麽就不去做官,而非要跟醫書較勁兒呢?
戋戋有疑惑,但無暇深究。
她并不想融入沈舟頤的內心,更不想融入他的生活。關于他的一切,她都持抵觸的态度,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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