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萌芽

哈利問他,這世上，生死同命的人,能有幾個呢？那語氣中有着深深的悲哀感,仿佛他就曾經體驗過那種死生不見的痛苦，從而才會那麽迷惘地詢問他死生同命的人，有什麽不好。

阿不福思愣在那裏,居然找不到話來回答他。

他的魔杖舉在半空中,咒語還沒來得及念出來。

哈利的魔杖還發着光，阿不福思借着微弱的光芒,發現站在那裏的青年神色複雜地看着地上筋疲力盡怎麽也起不來的人。

阿不福思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哈利給自己的感覺,他知道哈利是擔心這兩個人的，他為這兩個人一定耗了不少心思，不然也不會把自己喊來，用各種各樣的語氣來刺激自己，來給他們三個制造機會。

他似乎比自己還想要三個人能和好。

只是阿不福思捉摸不清哈利的态度，奔波勞累的是他，憂心忡忡的也是他，可是到了最後，神色冷漠地面對結果的，也是他。

連他這個做弟弟的，雖然和哥哥冷戰了幾十年，但是在看到他受傷的時候還是掩蓋不住面具，把擔心表露在臉上，反觀這個，促成了這次機會的忙人，在最初的時候似乎是焦急的，當結果出來之後，他只是輕聲說了句：“還好。”

什麽叫做還好？

眼前的兩個人，魔力枯竭，呼吸衰弱，神志不清，傷勢嚴重，一個不小心，不是沒了命，就是因為魔力得不到恢複而變成啞炮。

不用檢查都能得到的結論，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還好”。

甚至還對阿不福思說：“即使他們死了，我想我也不會傷心。”

阿不福思想不明白，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自相矛盾的兩個人。

在決鬥開始前，他似乎忙碌得像是參與人，決鬥結束之後，他冷漠得就像是一個過路人。

就在阿不福思胡思亂想的時候，阿不思微微睜開了眼睛。

他似乎還在迷糊，只是因為警覺地察覺到身邊有人，所以強迫自己醒來，但是他借着哈利魔杖上微弱的燈光，看到的是與自己極為相似的面容。

他眯着眼睛看了他許久，忽然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哈利熄滅了魔杖上的光芒，深吸一口氣，然後似乎要把這些日子的擔憂以及緊張再随着那口濁氣一起呼出來。

他原地轉了個身，在幻影移形的瞬間，他似乎還能聽到阿不福思隐隐的哽咽。

他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哈利這樣想，日後，格林德沃和阿不思以及阿不福思要怎麽相處，這些，已經不是他能規劃的了。

他帶着淡淡地笑容走到自己的家門前，從門口處聽不到裏面的任何聲音。

他猜測湯姆大概是吃了晚飯之後又去看書了，而羅恩，不是出去和鄰居們串門，就是啃着零食然後自己和自己下巫師棋了。

房子沒有別的家庭的熱鬧，但是至少哈利覺得這樣很好，很溫馨。

他一邊推開門，一邊想到。

忽如其來的響聲炸得他吓了一跳，因為羅恩的魔力波動與自己很接近，他下意識地沒有對這股魔力波動進行防備，倒是因為走神，被吓了一跳。

“生日快樂，哈利。”羅恩大着嗓門喊回他的神智。

哈利愣了愣，才想起來今天是七月的最後一天，是他的生日。

“生日啊……”他一邊關上門，一邊感嘆了一句。

“雖然很多人不在這裏，但是我覺得他們依舊會慶祝你的生日的，哈利。”羅恩說的是實話，從哈利一歲開始，不少人都會在他生日的這天在自己家裏面弄一桌豐富的晚餐，與家人們一起慶祝“大難不死的男孩”的誕辰，後來伏地魔死了，他成了名正言順的“救世主”，人們更是在這一天的時候會不約而同地為他慶祝——伏地魔的死亡日期被用來祭奠在戰争中死去的英雄們，人們在這一天不會慶祝戰争的結束，反倒是哀悼英雄們的逝去，就連魔法部，也不敢拿這一天來做文章。

“我知道，我知道……”哈利拍着羅恩的肩膀，眼底閃爍着感動。

很久以前，他會一直計算着自己的生日的到來，雖然一開始在姨夫姨媽家的時候沒人給他慶祝，但是他還是樂此不彼，入學之後，他的好朋友們比他還要勤着給他過生日，即使後來，因為戰争忙亂，他每天就想着怎麽對抗伏地魔，怎麽銷毀魂器，怎麽捕捉逃亡的食死徒而忘記了這些，但是他的朋友們永遠也不會忘記。

哈利相信，這個晚上，即使他不在，赫敏和莫莉媽媽也會做上一桌豐盛的食物——也許還會烤上一個蛋糕——留下他的一個位置，即使他人不在，他們也會舉杯高呼：“哈利，生日快樂。”

湯姆站在哈利的身邊，看着哈利仿佛陷入回憶裏面一般，目光有些迷離，但是嘴角卻是帶着笑意，他的眼神暗了暗。

他不知道哈利在法國的時候有多少的親人朋友，但是他确定哈利與羅恩口中的“他們”感情一定很好，不然的話，怎麽能讓哈利光是想想，就能露出如此溫暖的笑意呢？

他讨厭哈利總是想着他所沒有參與的過去，從而又開始擔心哈利會不會在不久之後，去一個沒有他的地方走向未來。

這個擔憂一旦升起，就立刻在心裏紮了根，然後又以心中的怒火以及猜疑為養料，越竄越高。

湯姆即使是瞬間就上前握住了哈利的手。

哈利還在回憶着與朋友們的那些過往，還沉澱在那一份溫馨中，被湯姆一打擾，雖然回過神來了，但是看着湯姆的眼神還是有些迷惘，又隐隐有些責怪，似乎在責怪他不應打擾他回憶似的。

“哈利。”湯姆深吸一口氣，他一向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感情，此時，盡管心裏各種念頭都在翻滾，但是他居然能很好地掩飾過去，就連哈利這個善于察言觀色的人也沒能察覺出異樣，“我們做了蛋糕，還有你喜歡吃的食物，你不來看看嗎？”

“好啊。”哈利笑着對湯姆說，“抱歉我剛剛有點走神。”

湯姆搖搖頭，拉着哈利往餐桌走。

他本身的個子就高，将近十七歲的少年已經隐隐比哈利高出一截，哈利覺得，等湯姆畢業了，再從自己的面前消失幾年的話，估計到時候他都得稍稍仰着頭才能看到湯姆了。

餐桌上擺着豐盛的，三個人絕對吃不完的晚餐。

早上哈利出去之後羅恩一大早就忙活起來，這是湯姆第一次看到羅恩在十一點前起床，他有點驚訝，但是那時候他還是什麽也沒問，只是一大早起來沒看到哈利，餐桌上只擺着他的那份早餐，這讓他有點奇怪。

多餘問了羅恩一句，得到哈利外出的消息之後他就沉默了下來。

他和羅恩的關系止步于學生與助教的普通關系，只是因為哈利的存在，他們才會有了交涉。

如果不是聽到羅恩呢喃着自己不會做生日蛋糕，要不要出去買這類的，他也不會在隐約有了預感這下詢問對方然後得知這是哈利的生日。

然後，想起來其實他覺得自己蠻失敗的，哈利看起來似乎知道他所有的喜好，他喜歡研究黑魔法，喜歡做各種傷害力強大的試驗，他喜歡很多很多，而哈利似乎把他喜歡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他自己都忘記的生日，出門在外的哈利也能寄信回來讓羅恩不要忘記了。

但是他呢？

他記得什麽？

記憶中的哈利似乎一直都是帶着溫和的笑容，他似乎對什麽事物都是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會很喜歡，也不會很熱情。

除了飛行。

他見過哈利在空中飛行的樣子，那樣的肆意妄為，那樣的燦爛耀眼，那樣的……令人着迷。

可是除了這些呢？

他什麽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哈利喜歡看什麽書，又或者他是不是喜歡看書。

他不知道哈利喜歡吃什麽，又或者除了南瓜餅他什麽都不喜歡。

他不知道哈利在意什麽，又或者是除了羅恩，他什麽都不在意。

他……什麽都不知道。

湯姆一邊幫着羅恩準備晚上的食物，羅恩起得一大早是因為他本人的手腳不麻利，所以才會起了一大早就準備晚上的東西，後來有了湯姆幫忙他輕松了很多，只是人家一臉“我是因為哈利才會幫忙的”臭表情，羅恩即使想說謝謝也說不出口了。

哈利回來前一個小時，他們剛剛把蛋糕做好，然後一個坐沙發的一頭看書，另一個自己跟自己下象棋。

開門聲想起的時候，兩個人倒是十分一致地站了起來。

湯姆看着羅恩和哈利閑聊，看着哈利帶着懷念的笑容出神，白天的時候因為不知道哈利的過往導致的懊惱與擔心哈利會去到他不知道的地方的恐慌，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的心神。

他需要竭力控制自己，才能在哈利的面前強壯鎮定。

“蛋糕不是我做的，你知道，我對這些向來不怎麽擅長，湯姆說親自給你做的。”他聽到羅恩這麽說道。

然後他聽到哈利在他的耳邊笑着，用輕柔的的聲音對他說謝謝。

他有些迷惘地看着哈利，然後雙眼不知覺地就盯到哈利的雙唇上，而後他忽然就回想起半年前在戈德裏克山谷的道路邊的那一個意外的吻。

那原本是早該忘記的事情，卻又在此刻被他硬是從腦海裏面挖了出來。

然後，湯姆發現，他再也不能把視線從哈利的那開開合合的唇瓣上移開。

直到哈利把蛋糕遞到雅面前。

就像是一個進行着不為人知的計劃的孩子，忽然間被人打斷了思緒，雖然直到對方并不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但是還是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湯姆接過哈利遞過來的蛋糕，他不喜歡甜食，但是他此時的他卻狼狽地吃着哈利遞過來的蛋糕。

他知道他什麽都能問哈利，但是就是剛剛的情況，他無法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我二更了，我真的二更了！！！雖然……超過了十二點，但是我真的二更了（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