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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過後是營火晚會,學校安排了許多游戲,讓大家上臺互動玩樂拿獎品。
關樂荷整晚窩在團體的邊緣地帶聽MP3練曲子,沒人拉她一起玩,她也樂得抓緊時間練習。
她,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多少有點被忽略的成分。
嚴之凡出于習慣,站在離大家有點距離的位置,靜靜看着大家玩樂笑鬧,并不主動參與。
他,成功孤立在圈圈之外,主要是因為他和其他人之間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牆,他不想踏出去,別人也進不來他的世界。
熱鬧滾滾的整個晚上,有兩個人各自待在自己的世界裏,一個是關樂荷,專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裏,另一個是嚴之凡,呼吸着沒有人敢打擾他的空氣。
只是,時不時的,他的眼神會不自覺地飄向……她。
營火晚會結束,王治天和嚴之凡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嚴之凡先進浴室洗澡,出來時看見王治天一派優閑地靠坐在床頭,手裏拿本雜志亂翻,沖着他笑得一臉暧昧。
“我以為上仙是不會動凡心的,跟兄弟講一下,打算什麽時候主動追人家?”
“胡言亂語。”嚴之凡用雪白的毛巾擦着濕發,擦到七分幹,随興地将毛巾往梳妝臺上一扔,走到窗邊,擡頭看月亮。
她還在練習嗎?
“別以為我整晚都在玩,其實我一直在偷偷觀察你,你知不知道自己一整晚看了樂觀同學幾次?”王治天跳下床,走到他身邊一起往外看,天空就一個大月亮,有什麽好看的?“八次。我們練籃球的時候,校花在側,你從來沒有看過人家一次,今天光是一個晚上你就看樂觀同學整整八次,不尋常啊!”
“我會看上她?”嚴之凡冷着臉,只是單純疑問句,沒有一絲諷刺或揶揄。
他看她,是确認她有沒有好好練習,明天表演要是出糗,代表的可是學校所有社團的幹部,大家丢不起這個臉。
“怎麽不會?兄弟我免費替你分析分析。”王治天笑得很詭異。“像你這類高冷又家世背景雄厚的人,誰都不敢不經你同意就一腳踏入你的私領域,就算有,也是像我這類具有超強膽量又聰明的類型,但是樂觀同學簡直是奇葩,不是特別有膽量,也并非極度聰明,只是憑着一股天然傻氣把你看成和別人一樣。”
“我和一般人沒什麽兩樣。”都一樣希望能自然和別人相處互動,而不是過度小心,深怕一個沒注意就得罪對方。
“這就是關鍵。”王治天一個彈指。“大家覺得你很不一樣,你卻覺得自己和大家一樣,好不容易冒出一個像樂觀同學這種,因為傻,真心把你當成一般人相處的人時,對你來說可是超強的全新體驗。”
嚴之凡冷眼盯着胡言亂語的王治天,發現自己竟無言以對。
“樂觀同學之所以樂觀,是因為她看不見別人能看見的無形阻礙,就算你在身邊築起一道高牆,她想跟你打招呼,就會爬上牆頭跟你說聲哈羅,然後再爬下去。”王治天饒富興味地笑着,看見嚴之凡挑高眉,額頭青筋跳動,他笑得更樂了。“然後你就慘了。”
“怎麽我就慘了?”嚴之凡不太服氣。
“樂觀同學是那種可以無視對方築高牆還是拉上警戒線,都能自然坦率和別人打招呼的人種,你終年待在高牆內,突然出現一朵奇葩越過高牆跟你說哈羅,你完全不會覺得哪裏怪怪的?”兄弟,對自己誠實點,有時候是為了自己好,說不定能少走點冤枉路。
“完全不會。”
“反正一般人一定會,如果你完全不會,只能證明一件事……”王治天在他面前亮出右手食指晃呀晃的。“你真不是一般人,而是你爸最值得期待的接班人……”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嚴之凡轉身向外移動,他不解的問道:“你去哪兒?”
“走出高牆,到凡間晃晃。”嚴之凡扯唇輕哼。
“上仙,請務必小心,按照電視劇情節,通常這時候上仙到凡間走動是會歷劫的。”王治天提高音量道,“不過,只要你歷劫歸來,仙階一定可以往上蹭蹭直竄,千萬謹記,不要抗拒滾滾紅塵中的各種誘惑啊!”
砰!
回應王治天烏鴉嘴的,是一記略帶火氣的關門聲。
走出房間,嚴之凡耳根子終于得到寧靜,他走出小木屋密集區,哪裏人煙稀少,就往哪裏移動。
夏天的月亮很大很圓,高挂在天,像顆腌漬過大量純蜜的檸檬,酸甜酸甜的滋味,透過暈黃的月光灑落一地,為深黑的夜晚罩上一層柔順的金紗。
夜涼如水,特別在南投的山區裏,不用開冷氣,天然涼風迎面徐徐吹來,還夾帶着一股淡淡的花草香,不僅能吹走一身疲累,還帶給人一股寧靜的感受,真舒服!
嚴之凡選了一塊大石頭坐下,靜心感覺涼風如絲緞般撫過身體。
一整天和一幫人處在一起,幾乎沒有獨處的時間,實在太疲憊了,他向來需要大量的獨處時刻,好幫助心靈安定和沉澱。
寂靜之中,嚴之凡隐約聽到斷斷續續的唱歌聲,他站起身,本想朝歌聲的反方向移動,他從來就不是樂意主動接近別人的人,因為光是主動接近他的人,他便已經窮于應付,但在柔和月光的照耀下,雙腳仿佛有自己的意識,偏偏往聲音來源逐步靠近。
沒多久,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見一棵大樹下,有個女孩放下微卷的柔順黑發,穿着短褲和短袖上衣,露出纖細雪白的四肢,坐在一根左右橫亘的粗樹幹上,晃着雙腿,聽着MP3,輕柔歌聲徐徐從她口中飄出。
這麽晚了,她還在練?
嚴之凡站在她身側五大步的距離,靜靜看着她。這是他第一次花這麽長時間看一個人,聽一個人。
關樂荷沒有察覺有人在身邊,完全沉浸在音樂的世界之中,埋頭苦練曲子的女低音部,其實女低音的曲調不是很好練,至少不像女高音有個核心主旋律,大多時候女低音是為了增色主旋律而存在,所以調子有些奇特,和平常聽習慣的曲調不太一樣。
剛開始她不是很适應女低音的曲調,可是慢慢的卻喜歡上了,那種感覺就像自己熟悉了一首曲調,感覺好像就是這樣了,等到和大家合聲時,又會發現對曲調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直到天微亮,四周開始出現蟲鳴鳥叫聲,關樂荷才驚覺時間流逝之快,驚呼一聲後跳下樹幹,小跑步回到自己的小木屋。
嚴之凡沒有出聲喊她,甚至在她朝自己方向沖過來時,下意識躲到一旁的大樹後方,等她走遠,他緩步走到她剛才坐的位置,坐下來,看一看她眼中看到的風景。
原來是這樣的……
嚴之凡回到木屋梳洗時,同房的王治天還沒醒來,等他打理好自己,王治天才揉着眼睛盯着他說:“這麽早起床喔?”
嚴之凡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走出門外時,剛好看見關樂荷從小木屋走了出來,她跟昨天白天一樣,将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綁成兩條辮子,垂在臉頰旁,換上新衣服,走到比較沒人的地方練唱。
練一整晚還不夠?
他微微皺眉,生平第一次主動走向一名同學,站在她身邊,雙手插在褲袋裏,輕哼道:“放下來比較好看。”
關樂荷戴着耳機練歌,壓根沒聽見他說話。
見她沒反應,他清了清喉嚨,“咳!”
她依舊毫無動靜。
嚴之凡微微挑高右眉,長腿一邁,高大俊朗的身形突然站到她面前,眼珠子往下睨着她。
“你……”關樂荷擡起右手匆匆拿下右邊的耳機,沖着他燦爛一笑。“嚴同學,早安。”
“早安,樂荷。”他沒有笑,但他确實被她的笑容感染,眸光閃了閃。
互相道過早安後,兩人之間彌漫着……混合了早晨清新空氣的微尴尬。
他是特地過來和她說早安的嗎?關樂荷左邊的耳機還戴着,樂音仍舊不斷傳進耳裏,但她的腦子卻想着可以跟他聊些什麽,兩人這樣不說話站着,氣氛好幹。
她還在苦思話題時,嚴之凡難得主動先開口了,“放下來比較好看。”
“什麽?”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頭發。”他指了指她的兩根辮子。
“可是宜琳說……”
“別聽她的。”嚴之凡知道她要說什麽。
“你又沒看過我頭發放下來的樣子,怎麽知道放下來比較好看?”關樂荷指出他的語病。
“我就是知道。”他不願承認昨晚看着她頭發放下來的模樣,看了整整一晚上。原來她不傻,只是憨,還有得救。
“喔。”她點點頭,但不照做,擺明了在敷衍他。
“不放下來嗎?”嚴之凡馬上就察覺到她的敷衍。
“綁着比較好,風一來,頭發也不怕被吹亂。”綁着都不用整理,比較方便。
“也對。”綁着也好,他下意識不希望別人看見昨晚的那個她。“休息一下吧。”
“昨天晚上休息過了。”關樂荷拿起右邊耳機,大有想再塞回耳朵裏的暗示。他不走,她怎麽練?當着人家的面塞耳機,感覺不是很禮貌。
說謊!嚴之凡臉色一沉,冷冷地道:“練習一整晚,喉嚨不會痛嗎?”話一沖出口,他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麽,連忙急着要走。
“不會啊,我都小小聲練……”她突然驚覺不對勁,小跑步追了上去。“先別走!你怎麽知道我整晚都在練習?”
聽他話裏的意思,好像昨晚他都在她身邊聽一樣,她本想問個清楚,只是追了一半,發現有幾名同學朝他們指指點點的,她只好緊急撤退,小跑步回自己的房間,整個人倒在床上時還在想,像他這樣活着實在是太累了,不管做什麽事都會引起許多關注,像她這樣多好,走到哪裏都沒人注意到她,能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就算幹了蠢事也沒多少人會注意到。
想到最後,她竟有點同情他。
除了對方漏掉幾個音之外,緊接在執行長訓話後的表演很成功,當他們表演完時,臺下掌聲如雷,連執行長也頻頻點頭。
這首曲子中有花腔女高音獨唱的部分,本來大家想跳過,直接往下跑,沒想到關樂荷在那一段開嗓,漂亮轉出如黃莺出谷般清脆響亮的高音,接着對方的男高音進來,再來是男低音和女高音,最後關樂荷又變成女低音進入曲子裏。
社團幹部交流活動即将在午飯後正式結束,但簡宜琳沒有到場用餐,她的外婆長年卧病在床,昨天病情轉壞,今天快中午時她的家人又來電,要她盡快回南投老家一趟。
聽到簡宜琳的狀況,活動前一天開車載另外兩名老師先抵達南投做準備的老師主動表示可以載簡宜琳回老家,另外兩名老師則轉坐游覽車,跟大家一起回臺北。
關樂荷皺着眉頭踏上熱烘烘的游覽車,像游魂似的背着大背包,一路往最後面移動。不知道簡宜琳那邊要不要緊?
車內,大家的情緒正興奮高昂,幾乎每個人都不自覺提高音量說話,搞得車子裏像鍋沸騰的滾水。
一名坐在最後一排的老師受不了分貝越來越高,低喝道:“大家說話小聲點!不要這麽吵!”
關樂荷坐在來時的靠窗位子,沒發現嚴之凡昨天的座位和一旁的空位坐了兩名老師,其中一名老師正惡狠狠盯着整車的同學,直到同學們縮着脖子,放低音量說話。
當嚴之凡上車時,全車只剩下關樂荷身邊還有空位。
嚴之凡一步一步走向她,身邊無數雙嫉妒的眼神如箭,紛紛落在她身上。
關樂荷後知後覺地發現全車一片鴉雀無聲,将視線從窗外拉回來,這才發現嚴之凡越走越近,以及那些朝自己射來、略帶惡意的視線,她不由得暗暗叫苦。
兩名老師們搶先慌張地解釋—
“嚴同學,老師們有事情要讨論,坐一起比較方便,你可不可以和這位女同學一起坐?”甲老師的語氣帶着讨好。
“雖然你們可能不認識,你會覺得有些尴尬,可是……”乙老師也加入說話群組裏。
“不尴尬。”嚴之凡打斷乙老師的話,泰然自若地看着關樂荷。“我們認識。”
他們這樣就算認識嗎?關樂荷想起昨天大家同組比賽,自己疑似指使他幫忙拿飯碗……林林總總加起來,說不認識好像才比較奇怪。
“你們認識?那就好、那就好。”甲老師呵呵笑開。
“嚴同學,你坐,你坐。”乙老師小聲催促。
嚴之凡在關樂荷的旁邊坐下,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惹得其他人看着她的目光更為羨慕嫉妒,她突然有些明白,原來有些人氣場之強大,能在無形中影響身邊的人,仔細想想,自己也沒做什麽,就引起這麽多關注,嚴之凡同學不容易,他身邊的人也不容易啊。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來的時候關樂荷左手邊坐的是簡宜琳,她會自己聊一整路,原本耳邊一直有聲音,現在換成最高品質靜悄悄,她渾身像長蟲一樣,總覺得不太對勁,也不太自在。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從背包裏拿出《甜味日記》和一枝十元的油性藍筆,翻開書頁,咬着筆頭,回憶這兩天一夜有沒有可以記錄的好事……啊,有了!
她興奮地寫下:
合唱表演,意外受到好評,超開心!
她在寫什麽?嚴之凡見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呆笑,視線忍不住往她手中的本子轉了一圈。
什麽意外受到好評?根本就是她努力練習的成果。只要有付出,就會有相對的收獲,天底下的幸運和意外,其實并沒有想像中的多。
還有沒有可以記錄的好事?關樂荷想得很專心,所以當車子緊急剎車時,她毫無防備地往前撞。
“啊!”面對突如其來的強勁沖撞力道,她被吓得驚喊出聲。
整臺游覽車也傳出此起彼落的尖叫聲。
不過,當關樂荷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并沒有一頭撞上前方的座椅,而且額頭還暖暖的,好像被很舒服的什麽東西蓋着。
是她流出的血溫暖了自己嗎?想到這裏,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有沒有哪裏受傷?”安定有力量的聲音在她耳邊如天使降臨般出現。
關樂荷愣愣地擡起頭,看見罩在自己額頭的竟是他的大手?剛才她一頭往前撞時,似乎聽到像是骨折喀啦的恐怖聲音,該不會是……
“你的手……”她雙手撐着前座,身體慢慢往後移動,離開他的大掌,雙眼始終盯着他雲淡風輕的臉。
嚴之凡誤以為她說的是自己的另一只手臂,連忙抽回手。
直到這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發現,他不只貢獻左手手掌護住她的額頭,整條右手臂更擋在她肩膀前方,反手扣住她的右邊肩膀,護住她往前沖的身體,所以她才能夠毫發無傷。
他動作好快!幸好他的手沒事……
關樂荷看着他穩穩地坐回原位,視線滿車到處跑,就是不看她,她小小聲地說了謝謝後,目光也跟着滿車亂轉,關心其他同學的狀況。
不少同學身上都挂了彩,最嚴重的一位男同學手臂骨折,額頭鮮血直流,幸好整車開往醫院救治後,大家都沒有大礙。
事後大家才知道,游覽車司機之所以緊急剎車,是為了閃避一輛超速又蛇行的紅色跑車。
等游覽車抵達臺北,已經晚上十二點多,路上公車幾乎都要收班了,嚴之凡家裏派了車來接人。
臨走前,嚴之凡看向還在等老師分配的關樂荷,先把王治天叫上車,随後主動走到她面前,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張口問了她一句話……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關樂荷和嚴之凡正在談戀愛的謠言滿天飛,甚至有人說是關樂荷倒追嚴之凡。
關樂荷本人沒什麽太大的感覺,只當作笑話一則,聽聽就算了,打從社團幹部暑訓活動之後,她就沒再跟嚴之凡碰過面,更別提還要談戀愛,全是無稽之談。
她本人不生氣,可是同班好友鄧嘉婷卻氣得不行,老是擔心謠言傳久了會對關樂荷很不利,畢竟大家不敢惹嚴之凡。
“會傳出什麽對我不利的謠言?反正又不是真的,不要聽就好了啊。”關樂荷朝鄧嘉婷揮揮手,轉身踏進音樂教室大樓。“進去了。”
鄧嘉婷一把拉住她,板起臉孔警告道:“被人傳成主動追男生,是會掉身價的。”。
“我确實沒追啊!如果真的主動追男生,我也不覺得會掉身價,現在不是男女平權的時代嗎?”
看到喜歡的就追,不應該只是男生的專利,女生也可以擁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只能被選擇;同樣的,如果交往中發現對方不好,女生也要有主動跟男生說分手的勇氣跟決斷。
“算了,你自己小心點。”鄧嘉婷放開了手,她的擔憂一遇上好友的樂天,好像都成了無關緊要的事。
“喔。”關樂荷點點頭。
“對了,我弟之後有場很重要的球賽,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看?”鄧嘉婷問道。
“好啊。”一起看場球賽,有什麽不可以?
“先走了。”鄧嘉婷也趕着去參加社團活動。
“拜拜,明天見。”關樂荷朝好友揮揮手,見鄧嘉婷走遠後,她一個轉身,赫然驚見三個女同學擋在自己面前。
她看看左右,空間很寬敞,她沒擋住誰的路啊。這些人是誰?
“你就是關樂荷?”站在最右邊的女生雙手抱胸,一臉不屑地上下打量着她,口氣很不客氣。
“我是。”關樂荷看她們像是約好似的,頭發各自挑染了幾束,分別是綠色、紫色和紅色,相當鮮豔,剛剛說話的是挑染了綠色的那一個。
“聽說你主動追嚴之凡?”紅色挑染不爽地瞪着樂荷。
“我只在社團幹部暑訓時見過他。”關樂荷似乎有些明白她們為什麽來找自己說話了,她甚至感覺有些奇特。
原來電視上演的不完全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你只用了兩天一夜就把他追到手了?”紫色挑染咬牙切齒。
“如果我真的主動追他,會成功嗎?”關樂荷忍不住深刻反省起這件事。
如果大家願意冷靜想想,就會知道這完全是無稽之談,畢竟不管怎麽看,嚴之凡都是那種會一直跑在大家前面的人,她身上又沒長翅膀,怎麽可能追得到他?再加上勝利女神似乎也不怎麽喜歡到她身邊轉轉。
先天後天條件都不利于她,她怎麽可能兩天一夜就把嚴之凡追到手?就算給她三生三世也不可能辦得到啊。
“就是覺得你不可能成功,大家才那麽不可思議。”紅色挑染一臉奇異地盯着關樂荷,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裝笑維,可她眼底的疑問看起來相當真心。“你到底有沒有跟嚴之凡交往?”
“如果我老實說,你們會相信嗎?”關樂荷想了想,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回程時嚴之凡坐在她身邊,才會傳出這種荒謬不實的謠言。
“沒想到居然是真的。”綠色挑染根本不管她說了什麽,惡狠狠地瞪着她。“嚴之凡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可以被他看上。”關樂荷再次進入自我反省模式。
無論是課業、特殊專長、家世背景,就連顏值,她全都不如他,此等荒謬的謠言,到底是怎麽産生的呢?
她突然深深覺得,鄧嘉婷的擔心應該反過來才對,她跟嚴之凡的名字出現在同一則校園八卦中,掉價的肯定是大家心目中的嚴大神,對她而言絕對是具有升值作用的,像現在,大家不就拚命在她身上想找出足以被他看上的優點。
“你是不是用了什麽不要臉的方法勾引他?”
紫色挑染說完,另外兩人先是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用看蟑螂的眼神盯着關樂荷。
“憑我勾引得了他嗎?”關樂荷又開始評估自己是否具備勾引他的特殊技能。
身材、長相、優秀的表現,她要什麽沒什麽,大家雪亮的眼睛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則八卦,絕對是對嚴大神最惡意的中傷?
聞言,挑染三劍客也陷入沉思。
“噗!”
突然傳來噗哧笑聲,讓原本陷入沉思的現場氣氛瞬間轉為僵凝。
大概察覺行蹤暴露,王治天舉高雙手走出來,完全無視眼前冰封的氣氛,依舊笑得滿臉春風。
“女同學們聚在一起開小組會議啊?”王治天走到挑染三劍客和關樂荷中間,先看向挑染三劍客,最後直勾勾的視線停在關樂荷的臉上。
憑她勾引得了嚴之凡嗎?
就外表來評估,機率恐怕比被雷打到兩次還低,但就想法異于常人來說,她其實占盡所有優勢。
嚴之凡從小生長的環境本就有別于一般人,因為利益的關系,就算是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下一秒也可能是在他背後捅刀的兇手,關樂荷則是想法異于常人,這兩個人一個像生存在暗黑世界,一個因為個性使然,仿佛永遠陽光普照。
有一首很久以前的歌叫做〈白天不懂夜的黑〉,其實白天不用懂夜的黑,只要大搖大擺走進黑,就是對夜的體貼。
“王治天,全校就你跟嚴之凡最熟,他們兩個到底有沒有在一起?”紫色挑染一看是王治天,氣焰登時少了幾分。
“雖然我跟少凡很熟,但他最痛恨別人在他身後亂嚼舌根,就算我是他爸,也不想跟不相幹的人聊他的私事。”
此話一出,挑染三劍客的表情頓時僵住。
“開個小玩笑,大家不要那麽嚴肅好不好?走,今天這麽熱,我請你們吃冰。”
憑嘴上功夫,王治天三兩下就把挑染三劍客帶走了,清空現場後,一抹高大人影從剛才王治天出現的地方走出來。
關樂荷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過來,腦袋出現短暫空白後,開始回想自己剛才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我也不覺得自己有哪一點可以被他看上。
這句話很好,很中肯。
憑我勾引得了他嗎?
呃……希望他不要誤會她有想過要怎麽勾引他。
嚴之凡站定在她面前,見她神色不定,一下子露出疑似慶幸的表情,下一秒又像被什麽吓了一跳,死死皺眉煩惱着。
她在想什麽?
最後,還是他先開口問道:“你不生氣嗎?”
“為什麽要生氣?”關樂荷不太了解他在問什麽。
“大家都在傳你倒追我,你不生氣嗎?”嚴之凡鮮少有耐心重複問話,更別提還把話說得更清楚。
“我為什麽要生氣?我又沒這麽做。”她想不到自己要生氣的理由。
“他們故意……甚至是惡意抹黑你,你不生氣?”換作一般人,說不定早就被氣哭了,她是神經太大條還是定力太好,很懂得如何置身事外?
“如果我生氣,然後呢?”
他愣住,沒想到會被反問。
“不管我會不會生氣,他們都會亂傳,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去亂講話吧,只要我不生氣就好了。”關樂荷很樂天地分析給他聽。“我要去團練了,再見。”說完,她舉高右手揮了揮。
“關樂荷!”嚴之凡見她轉身就走,生平第一次喊住一個女生。
她不是神經太大條,也不是定力太好,而是她的邏輯跟一般人不一樣。
她腳步一頓,轉過身看着他。
見她看着自己,他才猛然發覺自己竟然下意識喊住了她,仿佛不希望兩人碰面的時間太快結束。
遲遲等不到他出聲,她眼中的困惑轉濃。
嚴之凡連忙清清喉嚨,故作鎮定地問道:“那天你在游覽車上寫什麽?”
“甜味日記。”話出口後,見他愣了一下,關樂荷主動解釋,“就是一本只寫發生了什麽好事的日記。”
聽起來很像她會做的事,他笑了笑,又問道:“有人看過嗎?”
“除了我以外,沒人看過,我也不會給別人看,除了一個人例外。”她有點不好意思。
“誰?”他盯着她臉上可愛的紅暈,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哪個人對她來說這麽特別?
“我未來的老公。”關樂荷垂下眼,小小聲回道。
聞言,嚴之凡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勾起唇。
簡宜琳從二樓的音樂教室往下看,剛好将他們之間的互動看在眼底,她抿緊嘴唇,一股妒意讓她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