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1)

風中飄着的謠言,進階成更惡毒的2.0版本。

根據可靠消息指出,社團幹部暑訓活動過夜的那天晚上,關樂荷根本沒有回房間睡覺,一整晚癡纏着嚴之凡,主動投懷送抱。

鄧嘉婷臭着臉,拉着關樂荷沖向體育館。

哔!哔!哔—體育館內傳出陣陣尖叫聲和哨子響音,裏頭正在舉辦全國高中籃球比賽。

“我沒心情看球,合唱團明天就要出去比賽,我想早點回家休息。”關樂荷雙腳定在地上,不想再往前移動。

她跑去看球賽幹麽?她現在最應該做的事就是儲備好體力,明天才能好好發揮水準。

“你答應過要一起去看我弟的籃球比賽。”鄧嘉婷死活非要拉着關樂荷去不可。

好不容易跟老弟橋好那件事,關樂荷不去體育館轉一圈,她不是白給老弟三個願望?希望今天過後,關樂荷能從此和那些亂七八糟的謠言徹底隔絕開來。

“你弟?”關樂荷好像依稀有點印象自己答應過這麽一件事。

“今年高一就是先發球員,厲害吧?”鄧嘉婷一臉驕傲。

“可是……”籃球比賽裏一定有嚴之凡,她不想跟他在同一個場合出現。

“走。”鄧嘉婷不管她心裏的曲折,拉着她踏進體育館。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震耳欲聾的尖叫加油聲響徹整間體育館。

比賽仍在進行,籃球落地後迅速往上彈跳,直接奔向嚴之凡掌中,掌心和籃球間仿佛有條線緊緊綁着,他快速運球切入籃下。

對手迅速回防,三名人高馬大的球員擋在嚴之凡面前,個個高舉雙手、張開雙臂,像一座防守長城。

關樂荷一下子緊張起來,三個人防守一個人,怎麽看都沖不過去啊!

嚴之凡原地運球。砰砰—對手張開雙臂,在他面前靈活地左右移動,防得滴水不漏。砰砰—

她緊張到目不轉睛盯着比賽,嚴之凡該怎麽辦?

嚴之凡突然蹲低身子,快速前後左右交叉運球,找到對手一絲空隙,閃過對方的搶球動作,一個漂亮轉身運球,連續閃過兩個人,在籃框下起跳,火球似的籃球擦板得分。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場邊再次瘋狂吶喊。

“帥啊!”王治天高舉左手臂,朝嚴之凡走去。

嚴之凡站在原地不動,高舉左手臂,兩人在半空中互相擊掌。啪!

“帥個屁!都是這家夥,害你陷入那麽難聽的流言。”鄧嘉婷瞪着場上的嚴之凡,因為好友身陷惡意流言,讓她對嚴之凡很是不滿。

“又不是他說的。”

關樂荷轉身想走,眼前突然出現三個女同學擋路,每個人都雙手抱胸,來勢洶洶,讓她想起挑染三人組。

“你就是關樂荷?”

“來替嚴之凡加油嗎?”

對方一個接着一個提問,口氣都不是很好。

“她不是來替嚴之凡加油的。”鄧嘉婷把關樂荷拉到身後,挺身面對眼前三名來者不善的女混混。

“誰信啊!嚴之凡不需要你來幫忙加油。”其中一名女同學看着關樂荷的眼神充滿敵意。

“誰來幫嚴之凡加油?不要以為人人都跟你們一樣,她是來幫鄭克起加油的。”鄧嘉婷突然扯出一個新名字。

鄭克起是誰?關樂荷看向好友的視線充滿困惑。

鄧嘉婷拍拍她的手,意思是“鄭克起是誰不重要,交給我處理”。

關樂荷有些遲鈍的思緒轉了轉,這才聯想到鄭克起應該就是好友的弟弟了。

“鄭克起?那個高一的小流川楓?”另一名女同學愣住兩秒鐘,上下打量關樂荷。“和嚴之凡傳出那種事情後,居然連學弟也不放過?”

“誰不放過誰還不一定,怎麽不說是鄭克起纏着我家樂荷?”鄧嘉婷雙手抱胸,冷聲回嗆。

看哪部電影學的太妹動作?關樂荷好想問好友這個問題,不過現在不是好時機。

“怎麽可能。”女同學冷哼。

鄭克起是高一最搶手的男同學,除了體格好、顏值高,籃球打得吓吓叫,聽說功課也是一級棒,為什麽極品男同學都會跟平凡無奇的關樂荷扯上關系?

“克起,克起,這邊!”鄧嘉婷朝場上用力揮手,成功引起一名身形高眺精瘦的男同學注意。

鄭克起看見喊自己的是鄧嘉婷,揚起大大的笑容,也跟着用力揮揮手,視線轉向關樂荷時,他的左手放在嘴前,抛出一記騷包飛吻。

當下,別說女同學們懵了,連關樂荷也對天外飛來的豔福冒出一頭霧水,只有鄧嘉婷笑得一臉得意。

鄧嘉婷的打算是,讓關樂荷和人氣第一的嚴之凡脫鈎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好友和其他人的名字連在一起,整間學校裏她能利用的只有鄭克起,只要這麽做,因為嚴之凡而引起的禍事和流言,一定會慢慢煙消雲散。

砰!嚴之凡剛好把球傳給鄭克起,鄭克起分心沒接到球,籃球重重打上他的後腦,讓他痛得用左手捂着,好半晌擡不起頭來。

“啊?!”關樂荷光看就覺得很痛。

“鄭克起,樂荷正在看你,給我認真打!”鄧嘉婷雙手圈在嘴旁,沖着場上的鄭克起大喊。

此話一出,籃球場上和場邊的同學們全體石化,視線如箭,紛紛射向鄧嘉婷身後的關樂荷。

關樂荷不由得苦笑,鄧嘉婷到底在胡說八道什麽?她根本不認識什麽鄭克起,她有沒有看他,跟他要不要認真打球完全是兩件事。

“搞屁啊?我以為樂觀同學是沖着你來的,人家移情別戀喽?”王治天走到嚴之凡身邊,一條手臂挂到他肩膀上,笑得一臉奸巧。“先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偶爾要去找人家說說話,不要以為緋聞名字挂在一起,就保證對方一定是你的。”

嚴之凡一掌拍掉王治天的手,僵着臉,銳利的視線掃過場邊的關樂荷,轉過頭,右手精準地接住隊友傳來的球。

砰。砰。火焰般的籃球,快速運球數下。

砰。砰。砰。砰。嚴之凡緩緩掃視籃球場,迅速規劃出一條能長驅直入的路線。

與此同時,已經有兩名對手上前包夾他。

“之凡。”王治天甩掉對手,沖到嚴之凡身後。

嚴之凡做出要傳球給王治天的假動作,引導對方做出錯誤判斷。

砰砰砰砰!成功騙過第一名對手後,他快速運球往旁閃移,巧妙閃過第二名對手,一路沖向禁區。

“嚴之凡!嚴之凡!嚴之凡!”場邊加油聲浪重新大複活。

嚴之凡兩次華麗地轉身,連續甩開三名對手,不等隊友沖過來協助,單槍匹馬直接帶球上籃。

砰!漂亮拿下兩分。

“這麽帥?”王治天小跑步到嚴之凡身邊,兩人再次高空擊掌。啪!

接下來的比賽雙方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籃球場上戰火連天。

王治天傳球給鄭克起,鄭克起運球沖過三分線,兩名對手沖過來防守,動手搶球。

鄭克起眼角瞄到嚴之凡跑到兩點鐘方向,做出接球動作。

對手一看球又要傳到嚴之凡手裏,打算進行空中攔截。

未料鄭克起只是做個假動作,雙腳輕盈往後跳一步,落到三分線後。

對方剛露出“糟糕上當”的表情,鄭克起已跳起身,雙手高舉籃球,動作流暢,手腕略微施力,将球投了出去。

“阻止他!”對方球員放聲大喊。

火焰般的籃球不斷往前翻滾……前進……一路奔向籃框。

被逼到緊急出手的球,能進嗎?

擠進上百人的體育館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大家全盯着轉動的籃球,不自覺屏住呼吸。

球還在半空轉動,如着火的青春。

一切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

鄭克起嘴角已經上揚,張開的雙手握拳,更顯張狂自信。一定進!

嚴之凡轉頭,視線掃向場邊的關樂荷,她正目不轉睛盯着籃球,雙手在胸前緊握成祈禱狀,随着籃球的走向,慢慢露出一個很可愛的笑容。

他沒有想到,直到多年以後,自己十八歲以前最美麗的記憶,竟然就是此時、此地。

刷!

漂亮空心球替本校籃球社進帳三分!

場邊掀起陣陣瘋狂尖叫聲。

最後比賽結束,本校以一百零八比九十七拿下勝利。

“我先回去了。”關樂荷湊到鄧嘉婷耳邊小聲說完,在鄧嘉婷阻止自己之前快步溜出體育館。

籃球社社員開心抱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勝利低吼,一陣歡呼後,王治天率先發現嚴之凡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關樂荷往校門口移動,沒察覺三名不懷好意的混混跟在她身後,正在挑選下手的時機。

“就是她?”其中一名混混染着金發,像頭頂着鳥窩。

“看起來很一般啊。”另一名混混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嚼着口香糖。“老大,女生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管比較好,有損我們的威望。”

“誰教她跟姓嚴的名字搞在一起,既然有人要我們給她難看,我們就去弄弄她,反正沒人會拿我們怎麽樣。”老大的身形壯得像金剛。

“誰想給她難看?”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揚起。

“就是學校大姊……”其中一名小弟說到一半,突然察覺情況不對,和另外兩人一起回頭一看,倏地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擠出三個字。“嚴之凡?”

“阿娘喂,真的素嚴之凡!”其中一名混混五官皺在一起,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自從上一任校內最大尾的流氓被嚴之凡鏟掉後,他們三人才有機會冒出頭,一直小心不去碰跟嚴之凡有關的任何事,沒想到老大因為喜歡校內的大姊大,一時鬼迷心竅,居然答應要給關樂荷一點教訓。

本來老大是想,雖然嚴之凡的名字老是跟關樂荷擺在一起,可是兩人沒有常處在一起,于是判定這兩人應該關系不深,為了讨好自己喜歡的女人,弄一下關樂荷應該是可以的,反正不會驚動嚴之凡。

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嚴之凡居然出現了,而且還很清楚他們想幹什麽壞事。他們兩個不是很少碰面說話嗎?為什麽嚴之凡一副要替關樂荷出頭的樣子?情況相當不妙啊!

“問最後一次,誰想給她難看?”嚴之凡沉着臉又問了一次,語氣輕輕的,乍聽之下好像沒給人什麽壓力,但無形中一股極度不悅的氣勢,當場讓三個混混黑掉整張臉。

“你是她的男朋友嗎?”老大的胸膛急遽起伏,神色飄忽不定,但為了不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仍假裝兇狠地道:“如果不是,就、就給老子讓開啦!”

“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你敢動她,就等于是在找我麻煩。”嚴之凡一串話說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無礙。“如果我不是她男朋友,你動她,又是為了什麽?”

此話一出,平常逞兇鬥狠的三人頓時呆掉。

“咦?老大,人家說的很有道理耶。”不管怎麽看,他們都沒有動人家的理由啊。

“有道理嗎?”老大也是一臉恍惚。

“邏輯完全正确,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去教訓她?”小弟偷瞄嚴之凡全無畏懼的神情,覺得此次出征幹壞事,幹得實在有點灰心喪志。

“先閃再說。”老大嘴裏這樣說,可是等他們走遠了,他不忘跟兩名小弟串供,說要是大姊大問起來,就說他們把關樂荷罵得當場怕得哭出來。

關樂荷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事,走在街上,在紅燈前停下來,視線看向對面一個小面攤,心想,在這種平淡無奇的日子裏,最适合來一碗加了各種調味料的湯面。

紅燈熄,綠燈亮,她剛往前移動幾步,赫然在斑馬線上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到自己前頭。

“嚴同學?”關樂荷喊了一聲,等對方轉頭後,她确定沒有認錯人,不由得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為什麽我不能在這裏?”嚴之凡看着她,嘴角上揚兩度。

他就知道她會喊住自己。

她愣愣地站在斑馬線上,看着剛才明明還在叱吒球場的他,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頓時有種電視裏的人物跑到眼前的錯覺。“你不是應該去慶功?”

“你不用跟你的小男朋友說聲恭喜嗎?”聽到她這麽說,嚴之凡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小男朋友?”她哪有男朋友?

“鄭克起。”他冷冷提醒,“還是你們都互相喊昵稱?是什麽?公公婆婆?還是彼此的小名?”

“我不認識鄭克起。”關樂荷想也不想直接坦白。

“真不認識?”他看着她的雙眼,确實一片澄澈。

“他是我同學鄧嘉婷的弟弟,今天我會去體育館,是因為之前答應嘉婷會陪她去看她弟弟的籃球比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有什麽說什麽,一說話就忘了走路。

嚴之凡見行人專用號志燈的小綠人開始加快速度,情急之下牽起她的手,小跑步過馬路。

關樂荷感覺到左手一熱,下一秒立刻被拉着往前跑,她一直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好神奇,她的手就這樣沒入在另一只更大的手掌裏,他的手好大,溫度也比她高一些,很有安全感。

兩人剛踏上紅磚道,原本靜止的車流迅速在路面上奔馳。

“一個姓鄭,一個姓鄧,你确定他們真的是姊弟?”嚴之凡輕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真的耶,他們姓氏不一樣。”她恍然大悟地低呼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到鄧嘉婷似乎曾經說過她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見她一副驀然驚覺的表情,他暫且相信她說的話,視線掃到兩人還牽着的手,他假裝沒注意到這一點。

“流言越傳越難聽,要不要我處理一下?”他以為她會崩潰,以為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沒有,依舊過她的小日子。

剛開始他不是很爽她的無動于衷,有哪個女生聽到這種惡意中傷的流言不生氣?後來發現她真的沒放在心上,他莫名有些佩服她那八風吹不動的定力,反而是自己做了一些調查,發現惡意流言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個人。

“反正說的又不是事實,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記了。”關樂荷只是覺得很奇怪,怎麽有人知道社團幹部暑訓活動第一晚她沒有回去睡,難道一直有人默默注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是誰這麽無聊?

“要不要去吃冰?”嚴之凡見她想不通地皺緊眉頭,直覺不想讓她再繼續往下思索。

“明天合唱團要出去比賽,我最好暫時不要吃冰或是吃辣的,對聲帶不好……”她話還沒說完,終于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牽着,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麽?”他感受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他眷戀的稍微用力握了一下,這才輕輕放開。

“我喜歡吃花枝羹面。”關樂荷馬上收回手,壓力解除。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隐瞞的,雖然他是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和他走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管他的,人總不能被流言綁死。

“我就請你吃花枝羹面。”嚴之凡說道。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他回得很率性,看着她,露出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輕松笑容。管他的流言,去他的威脅。“去嗎?”

“我自己出錢,就一起去吃。”反正她肚子也餓了。

“走吧。”他走在前頭。

兩秒鐘後,關樂荷追上他,兩人并肩踏進一間小面館,點了兩碗花枝羹面。

之後無數個日子裏,嚴之凡一直被一個簡單的問題困住。

當時的自己,為什麽想請她吃花枝羹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可是這麽簡單的答案,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真正想明白。

從那天開始,校園裏出現了新的八卦,那就是關樂荷和小鮮肉鄭克起正在交往,媒人就是鄭克起同母異父的姊姊、關樂荷的至交好友,鄧嘉婷。

劇情安排合情合理,中間負責穿針引線的人也有了,再加上體育館內的那幾聲吼,大家就把矛頭轉向關樂荷和鄭克起正在交往的訊息上。

為了取信大衆,鄧嘉婷常約關樂荷和鄭克起共同在學校的小花園吃午餐,一段時間下來,大家漸漸淡忘關樂荷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連淡了,找關樂荷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這樣無災無害到了畢業前夕。

畢業典禮在晚上舉辦,典禮當天,每年出去比賽都能抱回優勝獎杯的合唱團,自然要上臺獻唱,為畢業的學長姊們送上祝福,關樂荷因為是合唱團的學姊,受邀回合唱團和學弟妹們一起歡唱最後一首歌。

唱完歌後,許多人沖上臺獻花,鄭克起也送了花給關樂荷。

按照鄧嘉婷的說法是,既然要演,就要把戲演足,幫人幫到畢業典禮最後一刻,最好徹底抹去她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只是鄧嘉婷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引起臺下兩名優秀畢業生的一段對話—

“上仙,我以為你下凡是要歷劫的,沒想到你居然百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好清靜無為的修行啊。”王治天看着鄭克起獻花給關樂荷,故意嘆了口長氣,一雙到處放電的桃花眼卻滿是賊賊的笑意。

“我沒時間歷你口中的那種劫難。”嚴之凡冷眼看着關樂荷捧着一束花,小心翼翼地走下臺階。

“兄弟,老實講,以前我很羨慕你的家世背景如此雄厚,還曾經覺得你這是不勞而獲,但是看過你們家族裏那些人的嘴臉後,我真心不希望自己跟你有同樣遭遇。”

聞言,嚴之凡苦笑一下,如果能夠選擇,他就不會是今天這樣。

“我說,你跑去警告簡宜琳,叫她不要再亂放話,還把學校裏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敲打一遍,好不容易才止住謠言,這些事你真不打算讓她知道?”王治天發現自己實在搞不懂嚴之凡在想什麽。

對人家有意思就去追啊,默默在背後行善是慈善家的事,一般人追女孩都是敲鑼打鼓,跑到人家面前送花送早餐,嚴之凡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對她的用心,她能知道嗎?

“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了。”相較于王治天豐富的表情,嚴之凡則顯得淡淡的。

“別跟我說你對樂觀同學一點感覺也沒有。”王治天就是看不慣他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難得遇到能讓自己動心的女孩子就追啊,真不明白他到底在顧忌什麽。“我告訴你,你騙不過我這個情場高手。”

“我們都高中畢業了,你可不可以成熟一點?”他現在不适合談戀愛。

“我哪裏幼稚了?你才可不可以不要老是這麽老氣橫秋的,不要什麽都想自己扛,想想自己才幾歲,正值該享受青春奔放的年紀,你別……”王治天看見好兄弟無奈一笑,倒也說不下去了。

“我現在沒時間想這些。”他不是不想,而是想得比較多,她很單純,他不想讓她等,也不想讓她哭。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們必須在商場上厮殺,你的對手是我,你下得了手嗎?”王治天問這個問題時,心裏其實早有答案。

“我寧願讓利給你,也絕不跟你捉對厮殺。”嚴之凡冷冷開口。

“那就不好玩了,換作是我,我不管你是什麽心态,我不會對你客氣,一定在商言商,替自己跟公司争取最大利益。”

“先走了。”嚴之凡拍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等一下還有舞會!”王治天在他身後低喊,卻見他頭也不回,慢慢走遠。

這小子才幾歲,為什麽他的背影看起來像被千斤重的擔子壓得死死的?

嚴之凡一向讨厭人多的場合。

對他而言,人多代表的不是熱鬧,而是必須戴上社交面具,除非必要,否則他通常會避開,或是出場亮個相就離開。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離開熱鬧的禮堂,慢慢走向校門口。畢業,代表的不是解脫,而是更難考驗的開始。

所以畢業這一天,別人覺得開心,他只感到沉重。

嚴之凡走過體育館,停下腳步,閉上雙眼,仿佛能聽到喧嚣的尖叫聲和裁判的哨音,還有大家練球時籃球拍在地上強而有力的節奏響音,就像一首最青春熱血的歌曲。

離開體育館,他不知不覺走到音樂教室所在的那棟大樓前,仰頭,閉上雙眼,腦中浮現和關樂荷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嚴之凡在這裏停留的時間,甚至比在體育館前還要久。

然後他緩緩睜開雙眼,正要舉步離開,赫然發現眼前圓形花圃的一個小角落正安安靜靜坐着一個人,對方甚至不用出聲,便成功絆住他離去的腳步。

關樂荷戴着耳機,從進合唱團練習的第一首歌開始聽,一直聽到剛剛上臺表演的那首歌,聽過一輪又一輪,想到即将離開校園,她心裏很是不舍,擡頭再看看自己最喜歡的音樂大樓,一股難以言喻的離愁湧上心頭。

如果時間可以停在這一刻也不錯,剛結束一段人生旅程,未來則充滿無限希望和可能……

耳機裏的音樂停下,身邊突然出現手機鈴響。

關樂荷轉頭看過去,剛好看見嚴之凡接起手機的高大身影。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她也在這裏?

她火速起身,繞過花圃,想從他的另一邊溜掉。

其實他們之間也沒什麽大不了,頂多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可是流言傳久了,有時候她也會不知不覺地想起他,想着想着,心裏就多了幾分他跟別人不同的感覺。

她告訴自己,那頂多就是革命情感,莫名其妙被亂傳,莫名其妙名字被綁在一起,但是那不具有任何意義,就像他們從來不曾主動找過對方,也不曾和對方約會。

關樂荷思前想後,深刻體悟到人長得帥就是吃香。當一個很帥的人幫助過自己,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在回憶裏就算沒有為他的一舉一動深深着迷,心髒還是會撲通亂跳,那段回憶總會是甜的。

就算和感情無關,回憶起來也特別的甜,就好像自己跟自己的回憶談了一場戀愛。

就是因為曾經那樣想過他,此刻毫無心理準備撞見他,關樂荷突然變得很緊張,不想面對真實生活裏的他,所以她必須趕快逃走,她不想被他看見自己扭捏不自然的一面。

關樂荷小心翼翼地繞過花圃,一邊回頭察看他有沒有追上來,一邊蹑手蹑腳地往前移動。

繞過花圃後,她才松了一大口氣,随之而來的卻是一股淡淡的失望籠罩心頭。就這樣了嗎?

不過她很快振作起來,樂觀地想着,在學校的最後一天,還能看見他最後一面,她應該要知足了,這種感覺就像收到老天爺送她畢業禮物一樣。

一眼,就夠了。

再多,她怕自己的心髒承受不起……

關樂荷剛放下一顆高懸的心,沒發現有道人影迅速從後面追上來,右手拿着手機在講,左手緊緊扣住她捧着花束的右手腕。

“啊?”她被突如其來的力道狠狠吓了一跳,松開手,花束落地,好幾枚粉色玫瑰花瓣跟着飄飛。

最後比賽結束,本校以一百零八比九十七拿下勝利。

“我先回去了。”關樂荷湊到鄧嘉婷耳邊小聲說完,在鄧嘉婷阻止自己之前快步溜出體育館。

籃球社社員開心抱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勝利低吼,一陣歡呼後,王治天率先發現嚴之凡不知道跑去哪裏了。

關樂荷往校門口移動,沒察覺三名不懷好意的混混跟在她身後,正在挑選下手的時機。

“就是她?”其中一名混混染着金發,像頭頂着鳥窩。

“看起來很一般啊。”另一名混混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裏嚼着口香糖。“老大,女生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管比較好,有損我們的威望。”

“誰教她跟姓嚴的名字搞在一起,既然有人要我們給她難看,我們就去弄弄她,反正沒人會拿我們怎麽樣。”老大的身形壯得像金剛。

“誰想給她難看?”一道清冷的嗓音在他們身後揚起。

“就是學校大姊……”其中一名小弟說到一半,突然察覺情況不對,和另外兩人一起回頭一看,倏地愣住,過了一會兒才擠出三個字。“嚴之凡?”

“阿娘喂,真的素嚴之凡!”其中一名混混五官皺在一起,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自從上一任校內最大尾的流氓被嚴之凡鏟掉後,他們三人才有機會冒出頭,一直小心不去碰跟嚴之凡有關的任何事,沒想到老大因為喜歡校內的大姊大,一時鬼迷心竅,居然答應要給關樂荷一點教訓。

本來老大是想,雖然嚴之凡的名字老是跟關樂荷擺在一起,可是兩人沒有常處在一起,于是判定這兩人應該關系不深,為了讨好自己喜歡的女人,弄一下關樂荷應該是可以的,反正不會驚動嚴之凡。

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嚴之凡居然出現了,而且還很清楚他們想幹什麽壞事。他們兩個不是很少碰面說話嗎?為什麽嚴之凡一副要替關樂荷出頭的樣子?情況相當不妙啊!

“問最後一次,誰想給她難看?”嚴之凡沉着臉又問了一次,語氣輕輕的,乍聽之下好像沒給人什麽壓力,但無形中一股極度不悅的氣勢,當場讓三個混混黑掉整張臉。

“你是她的男朋友嗎?”老大的胸膛急遽起伏,神色飄忽不定,但為了不在小弟面前失了面子,仍假裝兇狠地道:“如果不是,就、就給老子讓開啦!”

“如果我是她男朋友,你敢動她,就等于是在找我麻煩。”嚴之凡一串話說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無礙。“如果我不是她男朋友,你動她,又是為了什麽?”

此話一出,平常逞兇鬥狠的三人頓時呆掉。

“咦?老大,人家說的很有道理耶。”不管怎麽看,他們都沒有動人家的理由啊。

“有道理嗎?”老大也是一臉恍惚。

“邏輯完全正确,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去教訓她?”小弟偷瞄嚴之凡全無畏懼的神情,覺得此次出征幹壞事,幹得實在有點灰心喪志。

“先閃再說。”老大嘴裏這樣說,可是等他們走遠了,他不忘跟兩名小弟串供,說要是大姊大問起來,就說他們把關樂荷罵得當場怕得哭出來。

關樂荷完全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麽事,走在街上,在紅燈前停下來,視線看向對面一個小面攤,心想,在這種平淡無奇的日子裏,最适合來一碗加了各種調味料的湯面。

紅燈熄,綠燈亮,她剛往前移動幾步,赫然在斑馬線上看見熟悉的高大身影走到自己前頭。

“嚴同學?”關樂荷喊了一聲,等對方轉頭後,她确定沒有認錯人,不由得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為什麽我不能在這裏?”嚴之凡看着她,嘴角上揚兩度。

他就知道她會喊住自己。

她愣愣地站在斑馬線上,看着剛才明明還在叱吒球場的他,這麽快就出現在這裏,頓時有種電視裏的人物跑到眼前的錯覺。“你不是應該去慶功?”

“你不用跟你的小男朋友說聲恭喜嗎?”聽到她這麽說,嚴之凡臉上的笑意不見了。

“小男朋友?”她哪有男朋友?

“鄭克起。”他冷冷提醒,“還是你們都互相喊昵稱?是什麽?公公婆婆?還是彼此的小名?”

“我不認識鄭克起。”關樂荷想也不想直接坦白。

“真不認識?”他看着她的雙眼,确實一片澄澈。

“他是我同學鄧嘉婷的弟弟,今天我會去體育館,是因為之前答應嘉婷會陪她去看她弟弟的籃球比賽,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有什麽說什麽,一說話就忘了走路。

嚴之凡見行人專用號志燈的小綠人開始加快速度,情急之下牽起她的手,小跑步過馬路。

關樂荷感覺到左手一熱,下一秒立刻被拉着往前跑,她一直盯着兩人交握的手,好神奇,她的手就這樣沒入在另一只更大的手掌裏,他的手好大,溫度也比她高一些,很有安全感。

兩人剛踏上紅磚道,原本靜止的車流迅速在路面上奔馳。

“一個姓鄭,一個姓鄧,你确定他們真的是姊弟?”嚴之凡輕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真的耶,他們姓氏不一樣。”她恍然大悟地低呼一聲,過了一會兒才想到鄧嘉婷似乎曾經說過她和弟弟是同母異父。

見她一副驀然驚覺的表情,他暫且相信她說的話,視線掃到兩人還牽着的手,他假裝沒注意到這一點。

“流言越傳越難聽,要不要我處理一下?”他以為她會崩潰,以為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堵住那些人的嘴,可是她沒有,依舊過她的小日子。

剛開始他不是很爽她的無動于衷,有哪個女生聽到這種惡意中傷的流言不生氣?後來發現她真的沒放在心上,他莫名有些佩服她那八風吹不動的定力,反而是自己做了一些調查,發現惡意流言的始作俑者居然是那個人。

“反正說的又不是事實,過一陣子大家就會忘記了。”關樂荷只是覺得很奇怪,怎麽有人知道社團幹部暑訓活動第一晚她沒有回去睡,難道一直有人默默注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到底是誰這麽無聊?

“要不要去吃冰?”嚴之凡見她想不通地皺緊眉頭,直覺不想讓她再繼續往下思索。

“明天合唱團要出去比賽,我最好暫時不要吃冰或是吃辣的,對聲帶不好……”她話還沒說完,終于發現兩人的手還緊緊牽着,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請你吃……你愛吃什麽?”他感受到自己掌中的小手不安地動了動,他眷戀的稍微用力握了一下,這才輕輕放開。

“我喜歡吃花枝羹面。”關樂荷馬上收回手,壓力解除。

她不覺得這有什麽好隐瞞的,雖然他是八卦緋聞的男主角,和他走太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管他的,人總不能被流言綁死。

“我就請你吃花枝羹面。”嚴之凡說道。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他回得很率性,看着她,露出一個自己也沒察覺的輕松笑容。管他的流言,去他的威脅。“去嗎?”

“我自己出錢,就一起去吃。”反正她肚子也餓了。

“走吧。”他走在前頭。

兩秒鐘後,關樂荷追上他,兩人并肩踏進一間小面館,點了兩碗花枝羹面。

之後無數個日子裏,嚴之凡一直被一個簡單的問題困住。

當時的自己,為什麽想請她吃花枝羹面?

答案很簡單,因為他想多跟她相處一會兒。

可是這麽簡單的答案,他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真正想明白。

從那天開始,校園裏出現了新的八卦,那就是關樂荷和小鮮肉鄭克起正在交往,媒人就是鄭克起同母異父的姊姊、關樂荷的至交好友,鄧嘉婷。

劇情安排合情合理,中間負責穿針引線的人也有了,再加上體育館內的那幾聲吼,大家就把矛頭轉向關樂荷和鄭克起正在交往的訊息上。

為了取信大衆,鄧嘉婷常約關樂荷和鄭克起共同在學校的小花園吃午餐,一段時間下來,大家漸漸淡忘關樂荷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找關樂荷麻煩的人也就少了,就這樣無災無害到了畢業前夕。

畢業典禮在晚上舉辦,典禮當天,每年出去比賽都能抱回優勝獎杯的合唱團,自然要上臺獻唱,為畢業的學長姊們送上祝福,關樂荷因為是合唱團的學姊,受邀回合唱團和學弟妹們一起歡唱最後一首歌。

唱完歌後,許多人沖上臺獻花,鄭克起也送了花給關樂荷。

按照鄧嘉婷的說法是,既然要演,就要把戲演足,幫人幫到畢業典禮最後一刻,最好徹底抹去她的名字曾和嚴之凡連在一起過。

只是鄧嘉婷不知道自己的好意,引起臺下兩名優秀畢業生的一段對話—

“上仙,我以為你下凡是要歷劫的,沒想到你居然百花叢裏過,片葉不沾身,好清靜無為的修行啊。”王治天看着鄭克起獻花給關樂荷,故意嘆了口長氣,一雙到處放電的桃花眼卻滿是賊賊的笑意。

“我沒時間歷你口中的那種劫難。”嚴之

同類推薦

陰陽鬼術

陰陽鬼術

玄術分陰陽,陽為道術,陰為鬼術。
林曉峰學鬼術,抓邪祟,可卻陷入一個又一個陰謀詭計之中。
神秘的抓妖局,詭異的神農架,恐怖的昆侖山。
且看林曉峰如何斬妖魔,破陰邪!

逍遙小僵屍

逍遙小僵屍

女鬼別纏我,我是僵屍,咱們不合适!
驅魔小姐姐,你是收我,還是在泡我!
又是這魔女,哪都有你,再來打屁屁!
還有那妖女,別誘惑了,本僵屍不約!
()

靈玉

靈玉

財迷道長新書已經在黑岩網發布,書名《午夜兇靈》:曾經我是個無神論者,從不相信世上有鬼,但是在我當了夜班保安之後,不僅見過鬼,還需要經常跟鬼打交道,甚至我的命,都被鬼掌控着……
人品保證,絕對精彩!
那天,隔壁洗浴中心的妹子來我店裏丢下了一塊玉,從此我的命就不屬于我了……

摸金天師

摸金天師

原名《活人回避》
一件古董将我推上一條亡命之路,從此為了活下去我變成了一個和陰人行屍打交道的走陰人。
三年尋龍,十年點穴,游走陰陽,專事鬼神。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陰九行

陰九行

1912年宣統帝溥儀退位,1949年新中國成立,1978年施行改革開放......
一個朝代的更疊,往少了說,幾十年,往多了說,幾百年,而某些匠人的傳承,卻少則上百年,多則上千年啊。
我将滿十八歲的時候,我師父跟我叨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至于幹咱劊鬼匠人這一行的,既要無情,也要無義。”
劊鬼匠人,赤腳野醫,麻衣相爺,野江撈屍人......
這些陰九行的行當,你沒聽說,但不代表它不存在。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