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命石

“但是，他回來了。”

說道這裏，柳函風睜開了雙眼。因為痛苦而布滿血絲的眼眸，就這樣落在流珠身上，仿佛喋血的野獸，要将流珠吞噬殆盡

“但他不是一個人，他來了一個女人回來……他甚至還說，那個女人是他朋友！朋友！”

“為什麽，他都沒有說過我是他朋友……”

說道這裏，柳函風仿佛再也抑制不住。她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隔着那璀璨的夜明珠，流珠清晰看到了她臉頰上的淚

“不，我不允許……沒有人可以搶走他！”

流珠愣住了，一種巨大的危機感将她包裹起來。她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不過是無意間偶遇的東方木，竟然會牽扯出這樣一段悲傷的感情。

流珠忽然想起東方木曾說過的，如果永恒的生命是要與相愛的人長相厮守，那自是求之不得；但如果永生是生離死別和永不相見，那便是永無盡頭的苦海……

“柳管事，你冷靜！”面對幾乎暴走的柳函風，流珠本能的後退了一步，她吞了一口唾沫，嘗試解釋什麽，“東方木和我認識不久，他不可能喜歡我的，一定是你誤會了……”

但是，柳函風怎麽可能聽進流珠的勸說。在她完全灰暗的人生裏，唯一的曙光要用全部的生命去保護，哪怕是錯殺一千！

柳函風癫狂的笑着，一步步走到流珠面前“我的修為被剝奪了，我戰勝不了你……但是沒關系，萬戲樓可以戰勝你！”

随着她話音落下，房間中央的夜明珠，忽然放射出耀眼之極的白光。流珠只覺得自己的雙目難以睜開，然後是天旋地轉般的失重感，好像整個人都被一股神力托舉而起。

“啊！”

本能的尖叫，然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流珠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這才勉強睜開了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堅硬的青石地面和牆壁。身下是破解不堪的稻草床，混合着黴味的潮濕氣體沖到流珠的鼻腔裏，嗆得她猛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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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哪裏？

流珠皺起眉頭，左右環視。發現正前方是監獄一般一排整齊的鐵栅欄，而栅欄之後，隐約能看見其他與自己所處相似的牢房。

這裏，是萬戲樓的監獄？

流珠被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但想起柳函風所言萬戲樓最初的用途，便又能理解了。

被用來儲存戰俘的地方，自然是有監獄存在的吧。

“诶，來新人了啊。”正在流珠皺眉思考的時候，一個聲音從她的背後傳來。吃了一驚之後回過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渾身淡綠色的小海怪。

小海怪有着一頭海藻般的長發，一雙綠色的眸子水靈靈的看着自己，模樣十分可愛。她将手指放在嘴唇邊上，歪着頭說道“你叫什麽名字，我怎麽沒見過你？”

流珠微微笑了笑，這小海怪看起來挺友好，再加上模樣可愛，讓人的心情有了一瞬間的放松“我叫聶流珠，至于怎麽來的嘛……”

“啊，不用解釋啦！”小海怪龇牙一笑，一副人小鬼大的模樣，“我知道，肯定又是犯錯了，被罰過來了呗！”

“怎麽，這裏是關押犯錯的演員的地方？”流珠吃了一驚。

小海怪有些疑惑的皺了皺眉頭，圍着流珠左右饒了一圈“奇怪，你難道不知道嗎？萬戲樓的演員不聽話，都會被放到這裏來面壁思過的。”

“哦……”流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我啊，”小海怪笑了笑，“我叫尹輕蘿，你可以叫我小蘿哦！”

“好，小蘿。”流珠揉了揉尹輕蘿略顯蓬亂的頭發，腦海中已經開始思考其他的東西，“這萬戲樓繁華如此，為什麽會設有監獄啊？”

“這個啊，”尹輕蘿吐了吐舌頭，忽然換上了一副嚴肅的面孔，“我看你長得善良，才告訴你這個秘密。你記住了，出去之後不準跟任何人說。”

聞言，流珠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尹輕蘿真可愛，居然說自己長得善良……

難道在她的想法裏，壞人都張着一副窮兇極惡的面孔嗎？

“好。”流珠點了點頭。

得到流珠的承諾，尹輕蘿這才放心的說起來“我告訴你啊，這萬戲樓最早，可是關押戰俘的地方呢！怎麽樣，很吃驚吧？所以啊，這些監獄是當初關押戰俘的地方，後來萬戲樓漸漸發展，也沒有把監獄拆掉，就用來關押不聽話的演員們了。”

果真，和流珠猜測的相差無幾。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監獄也應該是萬戲樓空間魔法的一部分。說道空間魔法……

自己有流光幻在手，又何愁走不出去呢？

“小蘿，”想到這裏，流珠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尹輕蘿，“我帶你出去好不好？”

“啊？”尹輕蘿吃了一驚，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姐姐會魔法哦！”流珠笑了笑，尹輕蘿瞪大眼睛的模樣當真十分可愛，惹得聶流珠都要少女心泛濫了，“我可以帶你出去。”

“別瞎說，”尹輕蘿搖了搖頭，俨然不相信，“這監獄可是空間魔法呢，以前這還關押過一個九闕的超級高手，都沒能掙脫空間魔法的束縛……”

“我就是會空間魔法。”流珠微微一笑，召喚出了身體之中的流光幻。斷琴入手，仿佛一塊溫潤的寶玉，淡淡的法術氣息從那斷琴身上散發出來，好像入水的石塊在空間中激起了一層漣漪。

尹輕蘿吃了一驚，作為東海海怪，這流光幻她怎麽會不認識——這是鎮守三界第一陣的月吟魚聖器，是整個東海空間魔法的核心！

這流光幻，怎麽會在面前人的手裏？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尹輕蘿只覺得自己有些口吃了，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她短時間內很難接受。

“這個你不用管，”流珠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當務之急是找到東方木，雖然見到了柳函風，但是自己連東方木是死是活都沒能問到，心裏還是很忐忑的，“我們做筆交易。”

“啊？”尹輕蘿微微皺眉。

“我帶你出去，你要告訴我所有關于萬戲樓的事情——特別是關于柳函風。”流珠這麽說着，低頭看了一眼尹輕蘿。

尹輕蘿似乎在考慮，萬戲樓的事情，可謂是整個東海海市的機密，不能随意洩露。

但是，面前的人連流光幻都已經拿到手，還有什麽東海的秘密，是她不能知道的呢？

“好。”

猶豫了一會兒之後，是肯定的回答。

流珠很滿意這個答複，便緩緩閉上了眼睛。流光幻的力量在這一刻又被完美诠釋，原本漆黑一片的潮濕牢獄，此刻在流珠眼中，無異于一條莊康大道。

拉起尹輕蘿的手，二人很快就走出了空間魔法的桎梏。

一旁的尹輕蘿，看得早已呆住。這流光幻可不是爛大街的法寶，很多人哪怕得到也難運用純屬。而面前的人，不僅能在眨眼之間召喚出流光幻，甚至還能如此娴熟的運用……

她，到底是什麽人？

正驚愕着，二人俨然已經離開了牢獄。

流珠睜開眼睛，呈現在二人眼前的，并不是萬戲樓大廳的繁華堂皇，而是一片詭谲與神秘。

漆黑的通道，兩旁是礁石堆砌而成的牆壁。礁石的凹槽之間，形狀規則各不相同的小石頭，密密匝匝的堆放起來，放射着顏色不同的亮光。

流珠好奇的左右看了看，流光幻既然指引自己至此，便一定有它的用意。

“這是？”流珠開口，詢問身邊的尹輕蘿。

“天啊……天啊！”尹輕蘿沒有回答流珠的問題，俨然已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你居然把我帶到了這裏，萬戲樓的命石牆！”

“額？命石牆？”流珠沒反應過來，但是看尹輕蘿這麽一副激動的樣子，這命石牆應該有很大的背景。

“你知道，萬戲樓的老演員，都是永生不死的嗎？”尹輕蘿這麽說着，稚嫩的聲音完全沒有了幼稚和輕浮，反而有一種飽經歲月的老成。

流珠點了點頭，這一點柳函風是告訴過自己的。

“這些老演員的生命，便被封印在這些石頭之中，她們的生命，會和這石頭一樣無窮無盡。”尹輕蘿這麽說着，說不清是羨慕還是同情的目光，落在這茫茫無盡的命石牆上，“不過，這并不象征着永生。”

“啊？”流珠吃了一驚。

“你以為石頭就永遠不會消亡嗎？”尹輕蘿轉過頭來，明明稚嫩的眸子，在這一刻卻仿佛容納了歲月的經歷，“不，只要時間足夠長，它們也會有煙消雲散的時候。”

流珠愣了一下，是啊，世間萬物，又怎麽會有真的無窮無盡。哪怕是石頭，也會有一天被歲月消融成塵土，最終煙消雲散吧！

“比如這一塊，”尹輕蘿說着，指了指一塊散發着淡淡紅光的石頭。這石頭仿佛已經經過太久歲月的洗禮，淡淡的裂紋在它上面覆蓋着，仿佛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裂成齑粉，“估計沒有幾年壽命了。”

聶流珠也轉頭看了一眼，原本只是無意一瞥，但是，那刻在石頭下方的姓名注釋，吓得流珠忍不住驚叫起來。

不偏不倚三個大字

柳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