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毒酒

“逝者已逝。”西岚看出了流珠眼中的情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朝前看吧。”

朝前看。

流珠愣了一下，雖然東方木與她而言并不算心結。但偶有想起，便覺得心中生痛。特別是夜深之時，拿起他留下的那塊小石，竟會發出幽幽的綠光，一如他從前的眸子。總會想起，他對自己眯眼一笑，滿目柔情……

經常陷在回憶裏，淚水打濕了枕頭。

“其實該習慣了，”西岚坐下來，也拉着流珠坐到身邊，“等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便也不心痛了。”

“或許，就是麻木了吧。”西岚嘆了口氣，淡藍色的眸子低垂下來，修長的睫毛打下一層濃厚的陰影，“不過，麻木又何嘗不好。人總是要為未來活着，能潇灑的抛下過去，豈不就是輕裝上陣的面對未來嗎。”

流珠愣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忽然，她感覺到有一雙冰冷的手攀上了自己的腰肢，然後是輕輕的用力、抱緊。

流珠沒有反抗，便順勢靠在了西岚的肩膀上。他的身體也是冰涼的，呼吸時微微起伏，卻帶着一種悸動般的熾熱。

“西岚，我想吃藻綠茶糕。”流珠輕聲說道。

“好。”西岚的呼吸正落在流珠的額頭上，帶着一種海水的潮濕，溫暖而柔和。

“麻煩給一份藻綠茶糕。”西岚朝着不遠處的侍女說道，又補充一句，“再來一串瑪瑙連心糖吧。”

侍女微微屈膝，便轉身去取了。

“你怎麽知道我想吃這個？”流珠吃了一驚，這瑪瑙連心糖，是她上次在逛海市時吃到，覺得簡直人間極品。不過西岚說着，這東西在整個東海都比較罕見，那商家挺有意思，一天只賣五十串，經常有價無市。

這麽一說，更奠定了流珠的日思夜想。

吃貨啊，越珍惜的食物越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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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岚微微一笑，滿目寵溺“看你上次吃完後兩眼放光的樣子，就猜到你想吃了。今天日頭還早，應該能買到。”

“我就知道西岚最好了！”聽西岚這麽一說，流珠兩手一伸便勾住了他的脖頸。吃貨真是沒救，一根糖串就把擁抱出賣了。

西岚愣了一下，哪想到流珠這麽主動。早知道一串糖葫蘆便能換來擁抱，他又何必找着機會抱她呢。

忽然，四周的燈光滅了。

“開戲了。”西岚微微一笑，将流珠從身上推開。

流珠方才意識到自己舉動不妥，小臉兒馬上紅到了耳根。真是的，為了吃也太沒節操了。不過話說回來，自己是什麽時候，對西岚這般随性了？

好像，已經和他很熟了一般。

微微偏頭，流珠怯怯的望了一眼西岚。光線正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有一雙淡藍色的眸子閃爍着，美的炫目。

似乎是感覺到流珠的目光，西岚也轉過頭來。一瞬間，黑暗中的四目對接，像是命中注定的悸動一般，心髒都漏了一拍。

依舊是萬戲樓特有的演戲方式，從頭至尾只靠表演和場景，沒有任何臺詞對白。但是，也正是這樣的設計，才讓戲劇變得震人心魄，絲毫不見膚淺和輕薄。

吃完點好的菜，流珠心滿意足的摸着小肚子。燈光已經再次亮起，這次是個比較喜劇的節目，兩人看得都很高興。

“你吃這麽多，午飯還吃麽？”西岚笑眯眯的看着流珠滿足的模樣，面前的人兒總是這麽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保護。

“當然吃啊！”流珠嗔怪的看着西岚，“好不容易出來吃飯，不得吃飽了？”

“小心吃成豬啦。”西岚戲谑一笑，拉起流珠便走出包廂，還不忘嘀咕“真的胖了，我都拉不動了。”

流珠翻了個白眼“那是你沒力氣。”

這麽說着，二人已經來到了萬戲樓的正廳，并且見到了剛卸完妝的尹輕蘿。

此刻，她一頭墨綠色的長發卷起，被精致的盤在頭上。再加上适宜的裝束，竟有幾分出塵的氣質來。雖然稚嫩的五官尚未張開，卻已經是一副美人坯子。

“小蘿，”流珠笑着打招呼，“真漂亮啊！”

“謝謝誇獎！”尹輕蘿得意的盤弄着自己的頭發，在東海，她這種墨綠色的長發可不多見，所謂物以稀為貴。正想和流珠炫耀一下自己的長發，卻愕然看見了一旁的西岚。

也是一頭綠發？

她自然不知道，這是西岚的僞裝。一雙眼睛在西岚身上停留許久，這才讪讪的開口“綠發，挺好的。”

西岚愣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說自己。眸光微顫，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卻并未多言。又恢複往日那種淡漠，對着尹輕蘿含蓄一笑。

“好啦好啦，都長得一樣，別看了。”流珠看他倆互相瞪着對方，就跟照鏡子似的，趕忙站到二人中央，“我聽說這附近有家店特好吃，我們快去把午飯解決了。”

不過多時，三人便來到了飯店之中。這家小店遠近聞名，特別是所釀的“藍藻酒”，更是東海獨家。

毫不猶豫的點了一杯酒來，流珠饞的口水都落下來了。

“你喝得了酒？”西岚溫柔一笑，似是關心的看着流珠。

“當然啊，”流珠拍拍胸脯，“以前我和師尊經常喝酒呢！”

頓了頓，她又說不下去了。因為每次都被澹雲容灌醉，然後傻子一樣不知道說些什麽胡話，最後被他抱着，小心翼翼的放到卧房裏。再有意識的時候，大概是第二日太陽當空了。

唉，真丢臉。

流珠搖搖頭，把這緋紅的記憶甩開。西岚肯定沒有師尊那麽好酒量的，陪他喝還是沒問題。

西岚笑容中滿是寵溺，便給流珠滿上一杯，又給自己和尹輕蘿也倒上“那就先幹一杯，權作久別重逢吧。”

“幹杯！”

杯子撞響的同時，西岚的眉頭微微一跳。一種對危機的天生敏感，讓他的手頓了兩秒。

也就是這兩秒，他聞出了這酒水的與衆不同。

有迷藥。

西岚愣了一下，目光在流珠和尹輕蘿二人身上劃過。都是滿面笑容，完全沒有發現情況；而這附近，除了店中活計也再無旁人。如果有人要下毒，那唯一的機會便是上酒之前。

那麽……

西岚不動聲色，将杯中酒揚起。看似一飲而盡，實則全部落在了衣襟之間。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大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