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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黑，所以尹千福不能看清楚李不的手，那已經不能被稱作為人的手了，那更像半只猛獸的爪子，在勉強還似人的指上，有長而鋒利指甲，輕易便可将人開膛破肚。它們緩緩地劃過尹千福的衣裳，像撕開一塊豆腐一樣，将它們肢解。

尹千福忍不住向李不靠了靠，帶着哭腔小聲又道：“狗奴才，壞蛋……我冷。”

李不低下頭，咬住小胖子的臉頰，依舊還是肉嘟嘟一團可口粉嫩，好像微微一用力就會破掉。人間有個詞叫吹彈可破，自然是誇張了，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上面輕易便可留下咬痕，要好一會才能稍微消掉。

他感受着齒間那細嫩的皮肉，心裏恍惚閃過念頭，如果真的咬一塊下來，那痕跡便永遠也消散不掉了。

這麽一想，也覺得不錯。

尹千福像是被夢魇一般，明明知道要動起來，可就是動不了，自己把自己給綁縛死了。他只能渾身僵硬着，躺在李不的體溫覆蓋範圍內，感受着臉頰上的痛。

李不咬得不輕，而且越來越用力了。

他很疼，更害怕，心裏還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害怕恐懼傷心難過都糅合在一起，變成混沌的心情，于是哪一種都不是特別清晰了，只知道要哭。然而他卻難得沒有大吵大鬧哭着，只是閉着眼咬唇，眼淚把臉頰旁的一縷頭發都打濕了。

李不感受到濕潤，伸出舌頭舔了舔，鹹而澀的，并不甜美，卻也不是十分壞的滋味。他順着眼淚流淌的痕跡，舔到小胖子的眼角。眼睛是閉着的，睫毛顫得很厲害，像是被捏住腦袋的蝴蝶，拼命揮動雙翅，卻又徒勞無益。

從來都是嚣張任性的小胖子，也有這般楚楚可憐的時候。

然而小胖子到底不是隐忍慣了的人，咬唇哭了會，漸漸就有嗚咽聲漏出來，是輕易便滿了的小小瓶子，再多一些就要溢出來，堵都堵不住。

“你要吃了我麽？”

像是确認一般，呆呆地問出口。

小胖子從前的聲音是個孩子，軟糯清脆天真，有着純粹的孩子氣的驕傲任性。如今還在變聲，若是喊叫，便常常破音，平時說話也還有些嘶啞。如今拿眼淚一浸，裏頭的顫抖便極其明顯，愈發顯得軟綿。

李不似乎有些好奇，轉而去碰小胖子的喉嚨，那裏藏着一粒小核桃，随着小胖子的聲音而顫動着。拿牙齒略微一咬，便有哭音從小胖子嘴中溢出來，那裏便也會動。多像是被随意撥弄的琴弦，随着別人的動作而動，而聲。

最為美妙的，還是琴音洩出來的地方。

李不的舌尖落到小胖子的唇上，那裏沒有沾到淚，卻是濕潤的。李不不知道這是尹千福方才咬唇所致，愈發好奇，忍不住将那極其軟嫩的唇瓣含在嘴中用舌尖細細卷弄着。

是甜的，帶着微微青草的氣息。

他很喜歡。

濡濕的水聲從唇齒間傳來，不知為何，這細微的動靜如在耳邊，那般清楚，驚心動魄。

被李不拉起來按着腦袋，幾乎整個身子都在李不懷抱中的尹千福睜大眼睛，瞪着面前的黑暗。他覺得李不果然是瘋了，瘋*狗一個，吃便吃了，為何還要這麽折騰人。

又不是吃老鼠前要戲耍一番的貓妖，李不不是狗妖麽？

可是李不的舌已經鑽進了他的嘴裏，就像是熱鍋裏向着豆腐橫沖直撞的大泥鳅，尹千福的唇都弄得有些疼了。

可是更多是，卻是另一種無法分辨無法言說的感覺。唇齒舌尖都在掌控之下，被動地随之起舞，被啃咬舔舐，被莽撞的大狗吸食吞扯。像是要把人吞下去一般，有一種要被吃掉的錯覺，可又覺得好像是一個好玩的游戲。

微微的戰栗從背脊處泛起，蔓延到指尖和腳趾。

小胖子打了個哆嗦，覺得有些舒服，居然也試着拿舌頭去碰李不的，卷之纏之抵之，甚至用牙齒故意去咬他。叫你舔得我滿臉口水，叫你在我嘴裏搗亂，叫你要吃我，叫你欺負人！

可惜他力道沒用好，李不退得又快，一落齒，便把自己給咬着了。

小胖子哎喲一聲，眼淚又飙出來了：“洞洞洞！”（痛痛痛）

好不容易将沖腦的熱血壓制幾分的李不：“……”

捂着嘴眼淚花花的尹千福認定都是李不的錯，大着舌頭含含糊糊罵道：“文蛋！鍋！”（混蛋滾）

李不居然也聽懂了，他想了想，拍拍他臉頰道：“蠢死。”

尹千福狠狠拍開他的手，連忙吐舌頭研究自己的傷勢，手一抹，果然是出血了，更是覺得痛死了。李不居然還在搗亂，又把熱乎乎的大嘴巴湊上來。

尹千福：“唔唔唔唔唔唔！”（滾開別吃了痛死了！）

然而唇舌交疊的瞬間刺痛之後，那泛着痛意的傷口好像被撫慰了一般，竟好了。李不這才從尹千福嘴裏退出來，只微微含着他的下唇，像啄米的小雞一般，輕輕點了又點。

好似在等着誇獎一般。

尹千福覺得稀奇，舌頭在嘴裏轉了一圈，果然是一點兒也不痛了，不由驚奇道：“我不痛了！”

他推開煩死人的大狗妖，又拿手去碰，果然沒了血絲，連傷口都找不到了。

這是什麽神奇的法術！

他才意識到，李不是黑狗妖，不是凡人，自然有許多這樣神乎其神的法術。

“你……你真的是黑狗？”尹千福壓低嗓子，恐懼裏摻着興奮，“一條大黑狗？”

李不在黑暗中微微一動，久久才“嗯”了一聲，這是承認了。

“怪不得不喜歡吃飯，你喜歡啃骨頭。”尹千福腦瓜子一轉，覺得自己想了個絕妙無雙的主意，“我家裏那般有錢，你是曉得的，你不吃我，我就供着你吃一輩子的大骨頭！堆得滿屋子都是的骨頭，随你吃多少都行，肉幹也有好多！”

李不：“……”

他此刻是真的有些餓，可是這不是幾根骨頭就能解決的。

他悶聲道：“我不吃你。”

他大約也明白了小胖子說的吃是什麽意思了，像那個女人和那老鼈一樣，把小胖子肢解了一口一口吃到肚子裏去，自然味道是不錯。

可是這麽吃完了，就沒了，小胖子又不能死而複生。

有些事情是就算不記得了，也牢牢刻在腦海裏的，比如說，小胖子是很重要的。

尹千福提高嗓音不由再問了一遍：“不吃我？”

“嗯。”

“你說的話要算話，說了不吃我，便不許再食言！”激動起來的尹千福只恨不得手舞足蹈，叫李不立刻許下幾百句誓言，最好要拿刀子在石頭刻下來！

“你答應了說不吃我，以後要是反悔，你就要被、就要被……”想不出什麽極其厲害的話來，尹千福只能攥緊李不的胳膊，惡狠狠道，“你就一定會後悔！”

李不：“……”

不由又開始嚣張起來的尹少爺擡着下巴道：“那你跑來做什麽，還把我的衣服都劃破了！冷死我了！還、還吓我！”

不吃他幹嘛不早說，本少爺差點被這黑狗妖給吓死了，還哭了那麽久，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要吓人，哼，壞東西！

“冷死了！”尹千福憤憤地又重複了一遍。其實他現在并不是很冷，或者說，他現在有點怪怪的。嘴唇上還有些麻麻的，被大黑狗啃了那麽久，似乎都要腫了。嘴裏還殘留着大黑狗熱乎乎的氣息和味道。而身上，好像哪裏也有些不對勁。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又扭動了下身子，似乎是想要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可是，無論怎麽樣，都不對。

“木頭，你又啞巴了？我問你你沒聽見麽，你做什麽跑來？既然不是要吃我，怎麽又啃我，還吃我舌頭？”他想起李不離開尹家的那個晚上，那迷蒙混亂的記憶，他也這麽問過李不。“你、你這是在親我麽？”

到底年紀大了些，隐約也知道了一點，可惜他對這些事情還沒學會去上心留意，就曉得小厮和婢女親親，大約那是要做夫妻了。

李不卻也不曉得該怎麽回，他并不是要生吃了小胖子，可是小胖子的皮肉卻又是那麽充滿了香甜的氣息，幾乎是本能讓他想要把小胖子身上每一寸都嘗一嘗，而這個過程又想要重複許多次。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說不清楚，他還沒能學會用凡人的語言來表達，面對小胖子的問題，他只能再次低低的“嗯”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