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而且難得的是盧瓒再也沒提那事，這讓鴨子感到格外輕松，雖然全身包着紗布很不舒服，醫院的消毒水味也不好聞，但養傷的日子過得安逸舒适，甚至讓他都不想出院了。

他百無聊賴地躺在病床上看電視，盧瓒拿了一本書在一旁讀着。電視上正在播新聞——

“國內最大的綜合企業清江集團的總裁兼董事長常德江先生最近意外得了嚴重的精神疾病，經常出現幻聽和幻覺，據有關專家分析，他這是由于工作壓力過大出現的……”

王雅璞看向盧瓒，對方居然沒有一點要解釋的意思，不由得拉拉他的袖子問道：“這事是你幹的吧？”

“沒那麽簡單。他的那些幻覺就跟十八層地獄的酷刑一樣，無時不刻折磨着他，而且，所有的痛感都是真實的，也就是說，他每天都會把那些酷刑經歷無數遍。”

鴨子聽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本來他就覺得盧瓒大發善心沒要常德江的命不像他的作風，原來是換了一種方式，殺人不見血啊。

“估計陸逢山要開心了。對了，你說你跟陸逢山在合作，合作什麽？”

“小事情，我要在這個世界生活，總是要擺弄些行當的。”

盧瓒沒細說鴨子就沒再往下問，他們已經三個多月沒見面了，因着存的心思不同，盧瓒又寡言少語，所以有時候會冷場，這種時候兩人就會靜靜地各幹各的，像他們之前半年相處的時候一樣。

盧瓒的無微不至讓鴨子突然有種受傷真幸福的感覺。每餐都是盧瓒做好了飯菜給他送來，天天變着花樣給他做好吃的，還講究葷素搭配，給鴨子那身肉都養胖了點，臉上也是紅彤彤得跟蘋果似的。除此之外更是日日相伴，晚上都是要了加護床睡在一旁。只是那些發花癡的小護士有些麻煩，這幾天他上網的時候居然看見了“醫院驚險古典型超美型帥哥”這樣的帖子，裏面有張盧瓒被偷拍的側臉，那帖子剛發就在網上被人瘋傳，點擊率已經快追上常德江瘋了的新聞了。

“王雅璞先生，您的肋骨還沒有長好，回去以後記得小心保養，不要做劇烈運動。”

過了大半個月，他就被告知可以出院了，在聽了醫生最後的叮囑後，就跟着盧瓒出了院。心裏有些失落，這好日子這麽快就結束了。

盧瓒開車送他回家，鴨子坐在副駕駛上一直想問接下來他有什麽打算，他之前說的話能不能不作數了，他們能不能像普通好友一樣互相串個門喝個酒什麽的。

這一肚子問題憋到了自己門口都沒問出口，他下車的時候，盧瓒把他的行李遞給他說：“我走了，你回去自己小心。”

“啊？”盧瓒的幹脆讓鴨子措手不及。

“還是那句話，想通了，來找我。”

Advertisement

鴨子愣在原地，看着早已絕塵而去的車子背影，心裏懊惱自己的天真。

有普通好友會貼身服侍你這麽久嗎？

有普通好友會給你天天擦身體嗎？

有普通好友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你嗎？

心中對着自己大艹了一聲，他提着行李重新回到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家，剛到家就接到了夏文意的電話，說陸逢山樂瘋了，還問常德江為什麽突然變成那樣。

鴨子把事情經過大概說了一邊，那頭的陸逢山估計也貼着耳朵聽着，聽完就說了句“我給盧瓒打個電話”，夏文意倒是更關心他的傷勢。

“沒事了，盧瓒來得挺及時，沒有太大的傷，再說這段時間總受傷，我都練出鋼筋鐵骨了，一般小傷不痛不癢。”

“你就吹吧。這事總牽連到你……”

“打住打住，這本來就是盧瓒的事，而盧瓒是我帶出來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不死牽連。”

“不管怎麽說，還真是得謝謝盧瓒。小雅，我一直想問，你跟盧瓒……怎麽樣了？”

王雅璞突然想起了幾個月前陸逢山擺的酒席了，那時候盧瓒那露骨的眼光，怕是讓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他對他有意思了，更何況是同道中人的夏文意。

“沒怎麽樣，小文哥你知道的，我絕對不反對同性戀，但我真不是，我要娶老婆生孩子的。”

“嗯，我想也是，你從小就想有個完整的家。這事你好好處理，畢竟你們倆關系……挺複雜。”

“嗯。”

挂了電話後又往電話打了一個，他的一個月病假快到了，打算回去上班，沒想到他們部門經理卻說：“還上什麽班啊，再過半個多月就過年了，你直接過完年來上班吧。不過不是讓你白休息啊，剩下的幾天拿你的年假來頂。”

王雅璞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麽快居然又要過年了。

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他把阿玉從環形墓帶了出來，轉眼間，阿玉變成了盧瓒，而他們兩人卻因為想法不同無法再一起過年。

今年的年……看來要一個人度過了。

在家養病的時間是難熬的，沒了盧瓒在一旁細心照顧，他又恢複了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醫院裏養出來的那點肉和好氣色又讓糟蹋沒了。鴨子閑來無事也只能在家上上網打打游戲度來打發時間，這麽渾渾噩噩地過了一段日子後，一天早晨他突然被一陣鞭炮聲給吵醒了，這才發現——今天已經是大年三十了！

鴨子趕緊穿上衣服出門購物，想着自己一個人更得吃好喝好過好年，就什麽都往好的買，魚肉蔬菜塞了一購物車，最後居然還買了最好的紅酒，結賬的時候順便拿了包煙——喝喝小酒抽根煙，也許這年就能糊裏糊塗地過去了。

大年三十，他也不能虧待了這飽受欺淩的胃，所以今晚他打算不做飯，而是從超市買了最貴的半成品牛排，紅酒配牛排，咱也洋氣一回。

洗完過年澡，穿上新衣服，做好晚飯，這麽忙忙叨叨地就到了晚上八點，他把煎好牛排配上紅酒坐在電視機前等着看春節晚會，外面已經時不時地想起了鞭炮聲，把這空蕩蕩的屋子襯托得更加寂寥。

一個人過年真沒意思，連着這死貴的牛排也沒了滋味。他有點後悔拒絕小文哥的邀請了，早知道就去當電燈泡跟他倆一起過了，至少還能拿陸逢山怨恨的小眼神當下酒菜。

今年發生的事不少，鐘意沒有再回到那個排斥她的“家”，而是跟着費揚回了他老家過年。倒是賤渣千年如一日，仍然天天抱着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折騰，一副就這樣了卻殘生的樣子，王雅璞覺得他哪天說不定就找個女鬼或者男鬼搭夥過一輩子了。

周圍形形j□j的人都有了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各自之間雖然有交集，但最終都是要回到自己的那一方小天地。

想起去年的今天，他和阿玉在小區裏放鞭炮，對方握着他冰冷的手溫暖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倒映着漫天的煙火，閃閃熠熠的樣子讓他記憶猶新。想着想着，阿玉那雙透着稚氣的雙眼就被另一雙滿含深情的所取代，那眼睛如一汪深潭，蓄着對他深不見底的渴望。

鴨子大驚，趕忙讓自己回神——怎麽又想到盧瓒了？

不知道盧瓒這個時候……在做什麽？

看書？看電視？修煉？

他會不會也覺得寂寞？晚上能睡好麽？

王雅璞的思緒跟開了閘的水庫一樣洶湧泛濫，盛着對盧瓒的想念奔騰不息。

盧瓒的狠絕和對自己的萬般縱容，

盧瓒偶爾透着寵溺意味的笑容，

盧瓒每次或霸道或輕柔地摟着他的雙臂，

盧瓒練武時的英姿，

盧瓒在他耳邊的輕語，

盧瓒在廚房做飯時的背影，

……

王雅璞的腦中浮現出了無數個盧瓒的樣子，動作神态各異的，跟放電影一樣在他腦中無限循環播放。

盧瓒盧瓒盧瓒，滿腦子都是盧瓒，他眼睛盯着電視屏幕卻完全不知道春節晚會演了什麽，屋外偶爾傳來的鞭炮聲也完全被他的思緒隔絕在外。兩個小時後，一直保持一個姿勢在沙發上出神的鴨子終于心不甘情不願地意識到并承認了一件事情——他在思念盧瓒。

是的，他在想他，盡管他之前從來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可是那個念頭在這萬家團聚的節日裏變得格外清晰，霸道地占領了他整個大腦。

面前放着冷掉的牛排和一口未動的紅酒，鴨子默默站起身走到卧室的床頭櫃前，打開了第一層抽離，裏面靜靜躺着一串鑰匙。

他穿好衣服，把那串鑰匙踹在兜裏，臨走前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把幾乎沒動過的那瓶紅酒塞在懷裏帶走了。

算了算了，盧瓒，我認輸了，兄弟也好，情人也好，死就死吧！

關門的時候故意甩得很重，像是在告訴自己——走出這一步，可就沒法回頭了。

王雅璞帶着壯士扼腕的心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征程，雖然腦子裏依然是一團漿糊，在兄弟和情人之間搖擺不定，雙腿卻堅定地朝那個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