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急匆匆
馬斯南路二十七號的小洋房內,聽到敲門聲,喜伯如往常一樣,起身開門;他剛擡手準備接過沈璁脫下的外套,對方卻風一樣從他身邊“刮”了過去,快到他連人都沒瞧清。
“诶!少爺——”
他追在後面喊了幾聲,沈璁完全沒有反應,大步走向放在客廳角落裏的電話機。
“怎麽了這是……”他小聲嘀咕道。
這麽多年了,他還沒見過沈璁這副風風火火的樣子,衣服不脫,鞋子不換,就這麽火急火燎地往屋裏沖,喊也喊不答應。
要知道,雖然窦鳳娘沒什麽文化,但從小到大,她對兒子的管教都很嚴格,尤其是日常的一些生活習慣;之前沈璁為數不多的幾次酒醉,就算被人架着送回家,他也會習慣性地在門口等着喜伯給自己脫衣服,換鞋,然後再進門——
這些母親對他的教育,早就已經刻在了骨子裏。
“今天這是怎麽了……”
見沈璁徑直沖進屋裏,拿起了電話,喜伯也不敢打擾,只能在一旁小聲地又念叨了一遍。
正好這時,一路緊趕慢趕還差點追不上沈璁的保镖也進了門;他看見自家少爺已經平安進屋,正要松口氣離開,卻被門邊的喜伯一把拽住。
“怎麽了?”喜伯着急地問道:“你們在外面遇着什麽人了,還是出了什麽事?”
“什麽也沒有啊……”
保镖也是一臉懵逼,把沈璁一路默默走到百樂門,站在門口吹了一個多小時冷風,抽掉一整包香煙的事情複述了一遍。
“之後我趁着遞煙的功夫,才找到機會提醒了少爺兩句,說百樂門過年不開;那會少爺看着都還算是正常的,愣了幾秒鐘就說要回家。”
“那之後呢?”喜伯接着問道:“是回家路上遇上事兒了?”
“也沒有……但少爺好像……不太認識回家的路……”保镖為難道:“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因為平常都坐車,沒留意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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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說着回家,又往反方向走,我就嘀咕了兩句,也沒敢大聲……”
再然後,沈璁停下來呆立了許久,然後突然轉身往馬斯南路的方向走,腳程快得連保镖都差點跟不上。
就在兩人在犯嘀咕時,屋裏沈璁的電話已經接通了。
“您好。”沈璁的聲音聽上去倒還是很冷靜,“請幫我找一下孔立文少爺。”
“我就是!你誰啊?”
搞定新廠的事總算讓孔立文這個年在家過得很“露臉”,他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喝得舌頭都大了,本就比較“貧瘠”的腦子也不太清醒。
但很快,沈璁就用兩個字幫他醒了酒。
“沈璁。”
“沈、沈、沈……七少爺!?”孔立文吓得差點沒拿穩電話聽筒,哆哆嗦嗦半天才接着道:“新、新年好啊,七少爺……有、有什麽事兒嗎……您盡管吩咐!”
“上次市郊別墅裏那幾個小男孩兒,哪兒來的?”沈璁沉聲道。
“我……買的啊……”孔立文猶豫道。
隔着話筒,他也能感受到籠罩着沈璁的低氣壓,但一直不夠用的腦子被酒精泡過後更加“捉襟見肘”,他實在聽不出沈璁的話裏到底有什麽深意,一頓胡亂猜測差點把自己吓死。
“不是,七少爺,真是我買的,都簽了賣身契的,‘幹淨’着呢,天地良心!我怎麽敢糊弄你啊!是不是有人跟你打了小報告?我真沒——”
“現在呢?”沈璁懶得搭理孔立文酒後的胡話,直截了當地打斷道:“人在哪兒?”
“就、就在上次那棟別墅裏養着呢……”孔立文摸不着頭腦,只能老老實實道:“我可沒敢碰啊,七少爺!你也知道,我爹他現在那個樣子,我也不敢帶回家啊,怕再給老頭氣走了——”
“送過來。”沈璁冷冷道:“随便挑一個,送來我家。”
“……啊?”這次孔立文徹底傻眼了。
雖然平時沈璁不住在沈公館,但這大除夕的,他總要回家吧?
雖然之前沈克山對兒子在外面的風流債一直不大理會,但也不至于這麽開明吧?
現在當着老爺子的面,把人往家裏送,到時候真鬧出什麽不愉快來,算沈璁自己的,還是算他孔立文的?
孔立文惴惴不安地琢磨着,他不知道沈家這父子倆唱的是哪一出,但他很清楚,這爺倆他一個也得罪不起。
就在他左右為難時,沈璁倒是替他打消了顧慮。
“馬斯南路。”
冷冷地丢下四個字後,沈璁很快挂掉了電話。
剛才在百樂門的附近被人提醒,自己居然走錯了回家的方向後,他愣了許久,也困惑了許久,然後終于想明白了。
每當心情煩躁的時候,他想要放松,想要發洩,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裴筱;心情越是糟糕,他對裴筱的渴望就越是強烈……
這是因為,裴筱的确是一個很完美的床伴。
他可以接受,也必須承認,裴筱是他見過的那麽多人裏面,最驚豔的一個,但他不能允許裴筱總是最特殊的一個,好像完全不可取代。
不管他願不願意承認,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薄情寡恩,他的陰險狠辣,都太像沈克山了,但他不想成為第二個沈克山。
過去這兩三個月裏,他已經為裴筱破例了太多次,不能再這樣無休無止地糾纏下去。
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在嘗過裴筱的“滋味”後,他很久沒有再碰過別人了,一定是因為這樣,所以在需要的時候,他想到的才會總是裴筱。
沒有誰是不可替代的——
他确信,
現在,他就要證明這一點。
“少爺……”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喜伯看到沈璁挂掉電話後,手還一直捏着聽筒,怔怔地站着發呆,忍不住出聲提醒道:“到底怎麽了?”
沈璁猛地回神,無力地擺了擺手,“沒事。”
“那……該去給太太上香了……”喜伯試探道:“你跟我一起去吧?”
“不了。”他深吸一口氣,“你去吧。”
跟眼下的心情和狀态無關,沈璁一直都很少踏入窦鳳娘的房間,所以喜伯也沒有勉強,安慰了兩句後,便把空間留給了沈璁,端着事先準備好的供品上樓去了。
看着喜伯的背影,沈璁很快開門走出了小樓。
倒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忌諱,他只是不想在喜伯上香的時候,打擾了母親。
黑色的凱迪拉克內,沈璁端坐在後排,阖眼假寐。
沒一會,另一輛轎車在小院的鐵門外停下,一個身穿旗袍的年輕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乍一看身姿曼妙,但若仔細些也能瞧出來,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少年。
他被看門的大爺引着往裏走,在經過停在一旁的凱迪拉克時,車門突然從裏面被人打開了。
“啊!”少年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現車裏坐着的居然是沈璁,忙結結巴巴地行禮道:“沈、沈……七少爺……”
也無怪少年驚訝,畢竟任誰也很難想到,有人會在除夕的大半夜,放着面前舒服的小別墅不回,偏要蹲在冷兮兮的車裏。
但沈璁明顯也沒有要給出解釋的意思,他依然閉着眼睛,只沉聲道:“上車。”
少年上車後,司機便識相地下去了,還走開了很遠;車裏很快只剩下唯二的兩個人,沈璁還是閉眼靠在手工的皮質座椅上,就像睡着了似的,把剛上車的少年晾在一邊。
“七少爺……”少年局促地試探道:“您……不進屋去嗎?”
“嗯。”沈璁懶懶地掀開的眼縫,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白皙,幹淨,年輕,漂亮,纖細。
雖然沒什麽印象,但也沒什麽毛病。
沒關系,都一樣。
沈璁想着,伸手擡起少年的下巴,“就在這兒,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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