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逐步靠近
熟悉的聲音響徹在耳邊, 呼吸打在後頸上,是熱乎乎的。令人萌生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退”,再接着跳出來的第二個念頭是“保持距離”。
太危險了, 不知何時就會淪陷,腦子已經提前發出了警報。
可惜本體深深地抗拒這個命令, 不為所動。
耳尖一癢,葉絕拿着筆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 筆尖在紙張上用力戳了一個黑點,幸虧這只是草稿, 用不着上交。
他猛地轉回了頭, 就見蘇逸一手撐在他的椅背上,微微俯下 | 身來, 認真地看着自己。
對方深色的瞳孔裏面裝着很多東西,離溢出來似乎只有一步之遙, 卻什麽也看不清楚。葉絕用盡全力地打量着,卻仍然搞不明白這人剛才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單純的示好?亦或者只是,玩笑似的逗弄?
葉絕不想妄加猜測,萬一思緒拐錯了方向, 偏偏一條路走到黑,到頭來尴尬的還不是他。
他們靠得極近,可是現在并非下課時間,妄圖旁若無人地說話, 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
除非走出教室, 旁人才會聽不見, 但為免太過顯眼。
“你……你先坐下吧。”僵持不下, 葉絕先別開視線,嗫嚅着說。
他在“拉”與“不拉”之間猶豫片刻, 動作卻快過腦子,一手拽着蘇逸的手腕子,半逼迫、半牽引着,帶着人在自己身邊坐下。
這是幾天來,他們第一次說些無關班級工作的話,不是公事公辦的客套。不為別人,只為自己。
蘇逸目光灼灼地盯着葉絕,不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包括他微微挑起的眉梢,還有略微帶着震驚的眼神。就算一時間讀不懂他的內心狀态,也必須要刻進腦海裏。
太多值得珍惜的畫面,一一篩選已是來不及,不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全部照單收下。
教室裏非常安靜,是難得的一節安靜自習課,但凡有一星半點的動靜,都會被放大十倍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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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介意被聽見,可也擔心會打擾到別人的寧靜。
蘇逸不挪動椅子半分,以免制造出噪音。只是人往前出溜了一截,長腿無處擱置,幹脆直直地伸到了葉絕的椅子底下。
颠覆往日的形象,蘇逸痞裏痞氣的,把人半圈進懷裏。他湊近了葉絕,用氣聲在他耳邊說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熱氣再一次撲過來,葉絕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與其說是“坐”,倒不如說是“粘着”。他一言不發,耳朵卻支棱着,靜聽蘇逸的聲音。
以葉絕的性子,和“最好的朋友”這麽不冷不熱地相處,撐死三天都算多。就算蘇逸不主動找他,他今天也是一定會掰着對方的臉蛋,讓這人看向自己。
然後,讓蘇逸聽自己說話。
葉絕有很多話都想跟蘇逸說,可非要總結起來,又會臨場詞窮,難免演變成“臨陣退縮”的結局。如果可以,他還異想天開地,試圖讓蘇逸喊一聲“絕哥”來聽聽。
腦內暗自過了一把瘾,葉絕卻擺出一副正經模樣來,仿佛跟蘇逸颠倒了角色,他正色道:“你說的這個‘跟你更好點’是到什麽程度啊?具體怎麽操作?”
葉絕向左邊側過身來,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椅子下方的“不明障礙物”,迫使他剛要伸出來的腿又委委屈屈地縮了回去,實在太他媽擁擠了。
方寸之地,放不下兩雙長腿。
但是這并不影響他逼近蘇逸。
葉絕的手往自己的桌子上一撐,上半身已經朝蘇逸壓了過去,氣勢洶洶的靠近,帶着少年人熱騰騰的體溫。皮膚尚未貼緊,炙熱先一步蔓延開來。
這回輪到蘇逸想往後靠靠,躲避面前的兇險,城門失守只在一念之間。
他得穩住。
眼前朝氣滿溢的少年自帶驚人的攻擊力,然而本人卻半點不察,沒能意識到自己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旁人殺了個片甲不留,首當其沖被擊退的就是蘇逸。
一連後退了好幾步,還差點栽倒在地。偏偏他不舍得退出這片領域,也只好安安靜靜地等待着,下一波沖擊的降臨。
要麽第一時間轉身撤離,越遠越好。要麽舉白旗投降,順勢投入敵方陣營。
蘇逸努力忽略掉心頭瘋狂鼓動的悸動,刻意繃着一股勁兒,面對面對決是半點怯意都不能外露,他的腿無意識地晃悠兩下,小小聲地說道:“随便到哪種程度都行,主要看你。”
猝不及防地接了這句充滿縱容意味的話,葉絕眨了眨眼睛,眼底像是氤氲着水汽,實際上是分明的笑意。
他心旌搖曳,腦子裏不存在半分對于未來的構想,一切的發展也根本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他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對蘇逸的在乎是貨真價實的。
沒跟蘇逸維持着“第一線親密”的時候,葉絕總忍不住用視線捕捉他的身影,幾乎是追着跑——人走到哪,目光追蹤到哪,一刻也不想分離。
哪怕少了回家之後那一段時間的視頻交流,葉絕也時不時會琢磨着那人在幹嘛,臉上又是何種表情,心情如何,等等。
牽腸挂肚,魂牽夢萦,也不過如此。
葉絕聽過一句話:新學期新對象,對象年年不重樣。這學期即将過半了,他莫名有些躍躍欲試。
他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喜歡男生,也接受得很自然。只是先前一直沒戀過,明戀暗戀都沒有,妥妥的童子雞本雞。
葉絕确信自己沒喜歡過人,因此沒有半點經驗來确認如今這股濃厚的“在意”究竟算不算“喜歡”。
或許還沒到這麽深刻的程度吧,僅僅只是有些許好感、欣賞,可也足夠他用心珍惜。
與其想七想八、怕這怕那,還不如……
“順其自然吧。”葉絕懶得再移開目光,隐秘的刺激令他血液飙升,勉強克制着音量,他鄭重地說道,“發展到哪算哪,你別推開我就好……行麽?”
蘇逸斜睨着葉絕,似在評估這兩句話的真僞,以及背後暗含的情感。短短十秒鐘不到,什麽也沒解讀出來,他反倒是失了神,雀躍當先沖上頭頂,霸道地掃清其他的情緒。
半點猶豫都沒有,他的嘴角向上一勾,用柔和的目光松松地裹住身側這人。
“都聽你的。”蘇逸說。
莫名其妙的疏遠,随之而來的是無聲無息的和好與更進一步。
兩人又恢複了原先的相處模式,經常互怼互掐,偶爾雪中送溫暖。
每一寸光陰都飽含少年人的一腔熱忱。
·
上周末投票出來的結果是“2.白T恤,自己設計”,但為着方陣不會過于花裏胡哨、擾人視線,大致的花樣還是得商讨出一個差不多的标準來。
畫圖案、設計衣服這種事情,蘇逸和葉絕并不擅長,以及幾個男生班委,也都是一頭霧水。拎着各自的白T恤,卻手足無措地幹站着,不知從何下手。
最後是季芸看不下去了,借了一間美術專用的活動教室,另外帶着幾個會畫畫的女生站了出來,手裏拿着調色盤和畫筆。
她招呼男生們将幾件T恤往桌子上一鋪,又大手一揮,令他們往邊上靠。
女生們果真是心靈手巧,把衣服當畫布,像是筆尖在舞蹈一樣,将各種色彩一一渲染上去。目前這幾件衣服僅僅是試驗品,就算整報廢了也沒事。
單純用畫筆塗出來的衣服只能弄個兩三件,目的是看個色彩效果,也沒辦法人工批量生産。要是能有機會參加“班服設計大賽”,這“初版”的衣服還得上交給年段學生會留存,用作評比。
只有先行确認了手繪的花樣之後,才能找個能訂做圖案的服裝店,再一塊兒下單。
許染學了好幾年美術,她這會兒一手按桌,另一手執筆,當場洋洋灑灑地畫了條龍。算是水墨畫,雖然畫不出五爪金龍那金光閃閃的效果,但氣勢依舊。
正面是龍頭和一半的龍身,另一半龍身及龍尾繞了幾圈,輾轉到衣服後面,鋒利的爪子大張,肆意穿梭在雲層之間,看起來英武極了。
這龍矯健的身姿被她幾筆就勾勒出來,末了還點上了龍眼,神韻立現,簡直下筆如有神。
另一個女生也選擇了水墨畫,龍争虎鬥,寓意不錯,于是她選擇了畫一只下山猛虎。這虎頭上的花紋如同一個大大的王字,微微張着嘴,嘴巴裏長着兩排牙齒,沒仔細地畫出每一顆,但銳意已見。
這虎躬起龐大的身子,皮上的花紋異常奪目,眼睛裏折射出威嚴的目光,似在蟄伏、伺機出動。乍一看是兇猛有餘,而氣勢不足,再一看才發現,虎的前面不遠處,綴着一朵小花。
并非捕獵,而是準備撲花。煞氣頓時減了大半,多了幾分活潑可愛。
幾個男生給不出有效的建議,站在旁邊圍觀,看着兩個女生行雲流水一般地作畫,看得是目瞪口呆。除了“牛逼”、“真好”、“我服氣”,仿佛再也說不出別的話。
蘇逸想誇幾句,又找不到合适的詞語,左看看右看看,眼神像是被畫黏住了,分不開心神思考,他下意識地鼓了兩下掌,幹巴巴地說道:“畫的确實好。”
葉絕比他更幹,身為只能畫火柴人的選手,腦子都是空空的,深陷震撼之中,第一時間選擇了copy,甚至還跟着笑上兩聲,說:“畫的确實好!”
季芸回身瞧着他們,眼中精光一閃,默默等着衣服上的墨水晾幹,不經意間地問了一句:“既然如此……那你倆等會兒穿上,試試效果吧?”
“嗯?”蘇逸驚訝得揚眉。
“我操?”葉絕不敢相信自己也配。
……
兩人看似不情不願地換上衣服,實則心中暗爽無比。
其他人圍着他們轉了好幾圈,一邊看,一邊滿意地點點頭。
季芸尋了個合适的角度,“咔咔咔”地,一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然後一轉頭就發到了班群裏。
副班長-季芸:【看看我們班倆帥哥換上新出爐的班服。[圖片][圖片][圖片]】
【我想問問,他倆穿的是情那啥侶裝嗎?】
有人在第一時間回應道。
一瞬間,群消息像是凝固了,動都不帶動的。兩秒過後,屏幕上一條接一條地刷過:
【我想問問,他倆穿的是情那啥侶裝嗎?】
【我想問問,他倆穿的是情那啥侶裝嗎?】
【我想問問,他倆穿的是情那啥侶裝嗎?】
……
葉絕兜裏的手機嗡嗡嗡響個沒完,打開群消息一看,也忍不住樂了。他一戳蘇逸的腰間,樂呵呵地說道:“哎哎哎,他們說我倆穿的是情那啥侶裝,你要不要欣賞一下照片?”
蘇逸聞聲一瞥,随後滿臉正經地評價道:“還挺配。”
葉絕認同地颔首,随即樂不可支地在群裏回複道:
【大家看了都說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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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戀愛倒計時:)申請明天休息一哈。
一只鴿子默默飛過并留下只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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