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
六
陳遠記得教學樓旁總是種着許多黃桷樹,每到夏天茂密的樹葉能将塑膠操場跑道遮得嚴嚴實實,秋天的時候樹葉都黃了,每天都掉下不少落葉鋪在跑道上,還有掉落的小小的灰撲撲的果實,人走在之上它總能發出吱呀吱呀的呻吟。
而現正是嚴冬,沒有了樹蔭也沒有了落葉,只有光禿禿的蒼涼蜷縮的樹幹。陳遠在記憶裏從沒忘記過這些黃桷樹,他的班級在二樓,窗臺看下去能能剛看到大樹的頂部,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陳遠很想像十八九歲那樣張望着樹底之下往來的人,親手去掃去厚厚的落葉。可他不會再坐到二樓那間教室裏,也不會拿去雜物間的掃把去打掃。他只是一個新的旁觀者,這裏的樹還是人都是遙遠的和他毫無幹系的。
已經有多久了呢,從二十歲退學開始已經整整十年了,對這裏的恨或者愛都拼不過時間的不平等條約,一筆勾銷了。畢竟這裏奔跑過的跑道,擁擠的階梯,急促響亮的鈴聲,都已在過去裏漸行漸遠除了挽留與不舍,不快的都從腦海裏模糊掉只剩下快樂的影子。正如他正走着的長長的小坡,小坡旁的牆壁上滿滿是一排又一排的舊日照片,一路沿着上去:領導教師合影,學校紀念日,榮譽證書合集,優秀學生,趣味運動會,外國留學生友好交往……還有學校繪畫集訓班剛剛開始時候的照片。陳遠停在快到盡頭的小坡上,長久的注視着照片裏的人。
那時候他還沒有參加藝考班,所以他沒能和那個人合過影,那個人長長的頭發在所有人中鶴立雞群,他沒有笑,他總不愛笑的,那時候的他除了繪畫對其他都毫無興趣,所以他的眼睛是無神的半掩着。
一切都變了,一切都還沒有變。照片裏的趙肖還有他迷戀的長發,在宵禁前他們走過校園任何一個角落,夜裏他的長發随着風緩緩的飄着,上面帶着淡淡洗發精的味道。這些許多都會駐留在照片上仿佛永遠都在繼續。
陳遠他移不開視線,這一刻他想做一個活在過去的人懷揣着滿心的绮戀,帶着赤子之心再去單戀那一個人。讓他心酸的,失眠的,痛苦的那樣一個趙肖。回到最初的時候,再認識他一次,再看清他的容貌,記住他的聲音。這樣短短的一刻就是他竭盡全力也達不成的美夢。
他像已經站在這裏一萬年。
陳遠緩緩扯出一個苦笑。他的喜歡是見不得光的愛慕,或許已經成為了永遠的秘密沉睡在虛假的夢裏。他并不後悔浪費在這裏面的時間,他只是痛恨自己,他曾對趙肖說過“他永遠不會他孤單”這樣的承諾,而他現在已琢磨不透這句話的真實度。
就在他發愣的時候,有一個老頭走上去喊醒了他:“你是陳同學嗎?”
陳遠回過頭立馬認出這老頭是學校看大門的門衛。他們的學校是半禁閉式的,住校生出校門的時候還需要老師親筆簽名的出門條。所以他們每次想出校門想蒙混過關的時候總會被這個老頭抓住。因為老頭鼻梁高高的鼻頭又很尖長得像只老鷹,所以大家都在暗中叫他“鷹鈎鼻”。沒想到“鷹鈎鼻”抓了十來年的逃校學生依然龍馬精神,一點也不見老。陳遠由于身手不快捷,老是被老頭抓住,所以這老頭也很是記得他,甚至可以說是熟識的程度。
陳遠整理好情緒向門衛老頭露出笑臉:“是啊,老師,還是被你認出來啦。”
老頭嘆口氣背起雙手走過來:“臭小子。我怎麽不記得你,當年我抓人最英勇的時候抓的人最多的就是你。人看小,馬看蹄。你反應慢,現在看來還是一個樣。”
老頭絮絮叨叨說一大堆,倒說得陳遠怪不好意思的,他開口道:“那時候還不醒事兒,老給您添麻煩,抱歉啦。”
老頭點點頭:“咦,對了。還有那個叫趙肖的。要不是那小子每次跑得飛快我懶得攆他,他也是個重量級犯罪分子啊。”
陳遠連連稱是,幹巴巴的笑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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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見他和你一起來?他和你不是老一路子嘛?”
“哎,人都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時候還看你們要好得很呢。我看連談朋友的都沒你們好。”
“哪有。”
陳遠笑着擺擺手,老頭子卻一臉固執的反駁:“沒有?三天兩頭都打起夥夥出門。三更半夜兩個人都還在操場亂逛,要不是宵禁,我看你們兩個渾小子還想在外頭過夜。”
陳遠紅着臉沒轍的服輸:“哎,大爺您記性好,我都記不住了。那是多久前的事兒了,也別提啦。”
“那樣不對頭。我年輕和哥們好的時候也沒像你們那樣。”老頭子一拍腦門,“哦,提到那小子我倒想起一件事兒。”
他繼續說道:“你還記不記得那年你突然離校了?”
“嗯。”
“就是那年你走後,接下來幾個月來了好多封信都是趙肖那個小子寄過來的。厚厚的好大一疊。其間那小子來找過我,問了你的情況他才曉得你早就走了。他托我好好保管這些信。要不是看你們交情好,我才不幫這個忙。”
“信?”陳遠驚訝的睜大眼。
“是啊。前幾年還在陸續的寄過來,不過這幾年就沒有了。不過我都好好存在收件室裏一起。我馬上去拿給你。”
老頭子說完走後愣是真的拿來一個拿報紙裹起來的厚重包裹,上面積着好多灰都快看不清報紙的原貌。
“幫人幫到底。現在物歸原主,雖然現在可能沒什麽用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吧。”說完老頭又搖頭晃腦的背着手離去了。
留在原地的陳遠,還是覺得不太真實,可手中的重量又讓他拉回現實。他好像随着這個遺留在過去的信讓心重新沉重起來。他找到以前和趙肖常去的地方,那是學校後面一片空了的小樹叢,有鵝卵石鋪的路,沿着路走就可以看到休憩的長椅。
他打開了報紙,一層一層的撥開将裏面整齊放好的信件都拿出來。有的信封很新,有的由于時間的漫長紙張還是免不了有些老化的痕跡,手摸起來有些砂礫摩擦的感覺。
信件的日期都不統一,在他離開後的前兩個月尤為的多,後來漸漸少了,從每個月一次,兩個月一次,到每半年一次。這樣持續着斷斷續續直至到兩年以前。兩年以前,就是他剛回國不久。
整整八年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餘四和段至豫的故事已經寫過了,是去年寫的還有很多BUG還有不滿意的地方,已經更了比較粗長的一篇文章了(但是還沒有完結_(:з」∠)_
長佩和HJJ都有連載《被遺忘的餘四》
比較BE感的一片文章,對他們有興趣的同學可以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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