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
慕懷和九義要一直往沫流國與羌羽國的邊境走去,途中經過坐落在兩座山峰中間的村莊,其時天色已暗,再趕路也不大方便,于是兩人在村莊邊緣,常人不去的地方歇下,準備過夜。
因一路都是往北走,天氣雖不至于寒冷,但夜晚輕風吹來,也有幾分涼意。她們兩個任務機密,并不敢明目張膽生火煮飯,只得就着冷水吃随身攜帶的幹糧。
農忙時節,村裏人都歇息的晚,天色全黑時,才能聞見勞動回來的人煮飯的香味,路上行人寥寥,雞犬之聲卻此起彼伏,熱鬧地緊。慕懷九義兩個正在低聲說話,忽而聽得一陣腳步紛雜,兩個人都靜悄悄躲起來聽着,就聽見一個少女嬌嬌俏俏地叫了一聲,“小路哥。”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又都禁不住好奇,探出頭去張望。
黑暗裏有兩個身影緊緊偎依在一起,慕懷九義眼力好,縱是天色黑暗,也隐約可見偎依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是個身體健壯的少年,另一個就是方才說話的人少女,看起來甚是苗條。慕懷九義兩人雖然看不清他們神态面貌,但就兩人偎依的姿态,也可見兩人是這村裏相好的一對男女。
那少女笑嘻嘻問那少年,“小路哥,今年你家的豆子,收的可好?”
慕懷與九義再次面面相觑,這兩人看這樣子分明是趁着家中吃飯的時間溜出來偷會,怎麽反倒說起莊稼的收成了,難道自己判斷失誤?
那少年卻笑起來,因怕別人聽見而故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能聽見其中愉快的意思,“雖然不好……但也足夠拿來下聘禮!”那少女聽見這話,羞得一聲咛嘤撲進那少年懷裏,悶聲悶氣道,“小路哥,人家說正事,你好不正經!”那少年并不說話,只是伸手攔住了那少女的腰身,兩個人緊緊摟在一起,低低耳語,慕懷便聽不清人家說些什麽了,不由把目光轉向九義,九義向來耳力更好些。
九義卻一臉郁悶,蹙着眉沒理會慕懷。
只等那兩個青年男女相攜離去,走得遠了,九義才在鼻子裏嘆出一口氣,伸手樓上慕懷肩頭,“這倆兔崽子好不識相,浪費許多時間,餓死老子了!”
慕懷不由蹙眉,九義這家夥也太不懂人心了吧,不知道有種心思叫做少女懷春?但是礙于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在臉上堆出一絲不自然地笑來,問道,“她們剛剛說了些什麽啊?”
“沒什麽,都是些毫無用處的話!”九義咬一口幹糧,繼續道,“什麽小路哥,今天一天沒見到你很想你啦,什麽娘親說等忙完了就要給我置辦嫁衣啦,以後跟了你你會不會好好待我啦之類!”
慕懷低低一笑,湊在九義面前問,“喂,你有沒有……很想很想過一個人?”
九義下意識地伸手推開慕懷湊近了的臉,“我說,大半夜的人吓人吓死人!你幹嘛突然把臉伸過來啊!”
“我長得有那麽吓人麽!”慕懷嘟囔,“問你呢,有沒有想過?”
“當然想過啊!”九義伸一伸腿腳躺倒在草地上,“一個人出去的時候總會想起你們!”
“不是那種想,是另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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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哪一種?”九義疑惑問,想一個人不就是想一個人麽,還分好幾種想法的麽?
“很想很想,只想她一個,醒着夢着都想!”慕懷一本正經道。
“咦……”九義打個寒戰,太肉麻了,還醒着夢着都想!簡直是瘋了!
“有沒有?”慕懷不罷休!
“沒有,我想你們幾個都是一起想的,更不會‘醒着夢着都想!’”學着慕懷的口吻。
“那……撫寧呢!”
“撫寧……和你們一樣想啊!不對,是比你們多想一點點!”九義擰着眉頭思考着回答。
“現在呢?想誰?”
“想睡覺!”九義換個更舒服的姿勢躺着。
慕懷卻蹭一下站起來,“我要回去!”
堅定的口吻吓了九義一跳,不由蹙眉,“喂,我說兄弟,大半夜的,你喝涼水喝得發燒了?”
“不!我要回去見千面!九義,你一個人小心上路,走慢一點,我去見見她就來追你!”不等九義回答,收拾幹糧口袋,已經奔了出去!九義郁悶地扶額,真是不知道那家夥想些什麽,說走就走,回去見千面?難道嫌自己活得太痛快,想嘗嘗千面整人的滋味!不自覺打個寒戰!罷了,随她去吧!
慕懷那一刻很想很想千面,想到坐卧不寧,想到不顧自己的責任,抛下九義就往珪園跑,雖然她不知道千面看見自己會是怎樣一副生氣和不可思議的表情,雖然不知道千面會為這件事怎樣懲罰自己,甚至不知道千面在不在珪園,自己莽撞回去能不能見到她……但她還是要義無返顧的,用最快的方式見到千面。為此不顧一切!
她用盡努力趕回珪園時,正是日暮時分,在大門口看見撫寧,本想悄悄躲過,可惜腳步太快,剎不住車,躲藏間被撫寧抓了個正着。
撫寧愕然,“慕懷?你不是和九義出去了?”
“是啊!”慕懷尴尬地伸手抹上脖子,是出去了,但是她半路溜了,這話怎麽跟撫寧說……“嘿嘿……我有點事回來一趟……”
撫寧笑的溫柔,伸手撫在慕懷肩膀上,柔柔道,“你啊!方才跑的那麽快,也不怕撞到千面大人!”
“呵呵,不怕,不怕!”慕懷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就是來找她的,雖然并不打算在大門口撞到她!
撫寧微微一笑“那……九義不會跟着你胡鬧,和你一起回來了吧?”有些嗔怪的眼神。她本就美麗,這樣佯嗔薄怒的樣子更是迷人,看的慕懷心裏一軟,趕忙道,“她才不會回來,我讓她邊走邊等我……”
“你!”撫寧忽然蹙眉,吓了慕懷一跳,“你怎麽能讓她一個人走!”原來溫柔善良都是裝的,聽見九義就急躁成這樣,至于麽!
慕懷故意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不一直都是一個人出去辦事的麽!”
“那是以前,要是這次任務不危險,千面大人怎會叫你兩個同行!”撫寧着急的失态,“這怎麽成,既然你回來了,一定要告訴千面大人派別人去幫她!”說着轉身就走,顯然就是要去找千面!慕懷急忙拉住她,“等等!我明天就去找她!你別擔心,九義那麽厲害不會出事!她現在還在路上,我們這一路行跡隐秘,不會有人知道的!”
撫寧蹙着眉頭,她也知道此刻去找千面實在欠妥,珪園裏最近一點都不安生,這時候自己應該分清輕重緩急!但是九義……看着眼前依舊有些嬉皮笑臉地慕懷,蹙眉道,“要是九義有什麽事,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慕懷一連聲的答應,“知道知道!”眼看着撫寧走遠了,才在眼角露出一點悲涼的神色來——九義對撫寧和撫寧對九義,那是不一樣的!
千面呢?她和千面之間的這種關系,彼此的心思是一樣的麽?也許該問一問……可是問千面這種事情,真的很需要勇氣!她很有可能在你問她時不痛不癢的哼一聲轉身就走!
但這件事,還是問清楚好一點!既然不敢,那就——酒壯人膽!
慕懷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既然她已經半路開溜回來了,而且看樣子千面就在珪園,既然自己這樣地想見到她,那麽就去見吧!
慕懷自己酒量不好,并不嗜酒,屋子自然沒有藏酒,急的在珪園裏團團轉,于是決定把姐妹的屋子都搜一遍,折騰了好久,終于在撫寧曾經的住屋裏看見了幾壇還未開封的酒,于是抱起一壇來,心想,看這屋子的光景,撫寧應該很少光顧,那藏着酒沒人喝還不如孝敬自己的肚子!
慕懷抱着酒壇子才翻窗出去,就見眼前人影一閃,一個翠綠衫子的少女攔在她面前,卻是言清。心裏本想,言清來這裏幹什麽,卻被言清搶了先,笑嘻嘻道,“慕姐姐,你怎麽偷東西?”
慕懷紅了臉,“咳!我是……拿!好姐妹之間,不分彼此,怎會有偷……呵呵!”言清輕輕一笑,“罷了,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說着就走!慕懷滿懷感激,抱着酒壇傻笑。
是夜在撫寧院裏小酌,她打定主意喝到三分醉就去找千面,不料才喝了幾杯,還未盡興,就聽見腳步沉沉,有人往這邊走了過來。她支着額頭仔細聽那人腳步,步伐沉穩,落地卻輕,輕身功夫和內力修為遠在自己之上,不由暗暗詫異,這大半夜,誰來這裏幹什麽?自己是出任務半路上溜回來的,還是少惹事為妙,最好能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來人走了再作計較。
她想着就收拾院中酒盅酒壇,卻完全沒想到,酒香早就遠遠飄了過去,吸引着睡不着覺,在珪園裏閑逛的千面往這邊走來。
慕懷自覺沒喝多少,但卻意外地發覺自己有些手腳發軟,竟然連一壇子酒都抱不動,但外面那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快,這可怎麽是好!不能自己藏了把酒放在外面不管吧,這樣顯然不行,于是依舊努力地與酒壇子奮鬥着,忽然就覺眼前有風聲掠過,擡起頭來,就在蒼茫夜色裏,透進院子裏的微弱光線下,看見了神色複雜地盯着自己看的千面。
作者有話要說: 光棍一枚,昨晚過光棍節去了……各位可已脫光?
☆、此際情蕭索
千面循着酒香來到撫寧的院子,看到的就是那本來應該和九義在某個地方餐風露宿的慕懷,正在以一個詭異的姿勢和地上的酒壇子較勁,哼哧哼哧半天,還是把那個原本一只手就能拎起來的酒壇沒挪動。
“呵呵……千面大人!”慕懷在擡頭看到自己時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撫上脖子,呵呵笑着。黑蒙蒙的夜色裏只能看清她面部的輪廓,卻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想來喝了酒,是有幾分泛紅的吧,她酒量不好,這是自己知道的。
“千面大人……請坐!”慕懷往後退一退,到院中石桌旁邊,伸手做出個請的姿勢,看來是喝多了,完全沒意識到這個時候自己出現在這裏有多不合理,而自己可能會直接把她抓去喂狗。
慕懷這樣理所當然地邀請自己來喝酒,說話間氣息中有淡淡酒香。
慕懷雖然酒量不好,但就之前喝得那幾杯還不至于讓她失去理智,還不能給她足夠的勇氣來直面千面。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總不能看見千面轉身就跑吧,那樣多丢臉!雖然自己剛剛是萌生了退意,但撫寧這酒實在是後勁很足,雙腳軟綿綿的,沒跑成。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看見千面就想跑也是人之本性。自己死活都想見千面的行為實在是太違背人之本性了!她慕懷已經是個違背人之本性的存在了。
千面背着手走過去,總以為自己會伸手扇慕懷一記耳光,或者質問,你怎麽來了?但出乎自己意料,她就那樣懷着近乎愉悅的心情走到了石桌跟前,離得近,看得見慕懷臉上的酡紅,她竟然看着慕懷那張臉,含着一絲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坐在了石桌邊,沒有問慕懷為什麽回來,沒有問她哪來的酒……什麽都沒問,只是自然地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來。
慕懷坐在她的對面。
酒樽裏的酒送到唇邊,眉頭一皺,“酒哪裏來的?”慕懷本來坐在那裏斟酒,聽見這話,手一抖,酒就倒在了外面,怯怯地擡頭看她。千面也覺有些好笑,自己兇惡成這樣麽?一句話就吓得她這樣!
”酒是……撫寧屋裏偷……拿來的!“雖然有點醉,但還是不承認自己偷酒的行為是偷盜。
“撫寧?”千面刻意地說的輕柔,真是不敢高聲語,一出聲就吓得別人那樣,看來自己是要檢讨一下自己說話的方式了。
“恩!”慕懷是給一滴水就當自己擁有一個湖泊,能跳進去撲騰的人。聽着千面似乎沒有平時那麽兇,人就活躍起來了,話也多起來,“剛才在門口還看見她!別看她平時溫溫柔柔的,一聽我把九義丢下自己跑了回來,立馬兇地像被惹毛了烈馬,滋溜溜撲過來要踩死我!”
微醺的慕懷在千面面前說話時沒有平時的拘束,眉飛色舞,手舞足蹈,表情豐富堪比大街上耍戲的團夥!笑靥綻放時眼睛微微彎起來,像挂在天邊的彎月亮,也像燈光下上好的玉珏,有着讓人不敢直視的光芒。千面看着,不自覺牽起嘴角笑起來——其實這人還沒長大吧,性子跳脫,滿腦子是亂七八糟的想法,想一出是一出,說起話來也是那樣一副誇張地表情,明明簡單的事情,說的好像有多喜慶一樣。
“她竟然藏了這許多酒在這裏!”慕懷感嘆着,端起酒樽就往唇邊送。“哎!”千面不由伸手攔她!這人還真不知道節制,喝這麽多酒到底要幹什麽!慕懷卻醉醺醺避開她的阻攔,眼波一轉道,“還得喝幾杯才成呢!”
面對帶了幾分酒意撒嬌耍賴的慕懷,千面無法可施,只是輕微蹙眉!
眼看着慕懷端着酒杯慢悠悠品着杯中的酒,一邊擡起一雙朦胧醉眼來打量自己,千面只是蹙眉別過頭去——這個家夥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的神态還真是……那被酒沾濕了的雙唇,帶着水汽醉意的雙眸,微紅的臉頰,淺笑的神态……
千面忽然面色一變,伸手拉上慕懷胳膊,“快走!”
慕懷被千面一拉,整個人都軟在千面懷裏,擡頭看見千面嚴肅的神色,吓了一跳,略帶委屈地瞪着千面。千面蹙眉,“你回來還見過誰?”說着伸手要抱起靠在自己懷裏的慕懷,誰料慕懷卻掙紮起來,雖然推在自己身上的拳腳軟綿綿沒有力氣,但是喝醉的人最難料理,總不能像折包袱一樣把她手腳揉在一起控制住她吧!
但是外面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不能耽擱。
“我再喝兩杯就走!”慕懷伸出兩根手指比着,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來臨。
千面蹙眉哄她,“你聽,外面有人來了!”慕懷果然聽話地認真聽起來,神情戒備,臉色嚴肅。千面滿以為她聽到腳步聲之後會自覺地跟着自己離開,誰知這人聽了半天之後只是很認同的點頭,“嗯,來人還功夫不錯呢!”千面無語,伸手抱起她,邊走邊問,“你回來之後還見過誰,除了撫寧!”
慕懷一邊伸手環住千面脖子,一邊把腦袋藏在千面懷裏,縱然沒有醉到這一步,但是借着酒意幹點什麽也是好的啊!
“見過言清啊!就在撫寧屋子外面!”慕懷說地輕描淡寫,被抱着真舒服,惬意地蹭一蹭靠在千面懷裏的腦袋。千面足尖一點,整個人就直戳戳拔地而起,慕懷被她這漂亮的身法驚得膛目結舌,然而這喜悅羨慕贊賞崇拜的目光還沒冷下去,就覺得自己忽然像是被抛到了空中一樣,整個人沒有一點可憑借的力氣,只是斜斜往下掉下去,渾身無力的她只能憑着直覺勾住千面的脖子,縮在千面懷裏。
慕懷覺得一陣頭暈眼花,等停下來好久,才意識到方才是千面抱着她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好幾圈才停。揉着眼睛擡頭,就見眼前一盞紅燈,那紅燈被一根極長的燈杆挑着,燈杆握在一個黑衣人的手裏。那人又高又結實,站在那裏仿佛黑壓壓的一堵牆一樣。
千面一手摟着慕懷,一只手支撐着自己站起來,低頭道,“屬下參加主上!”
來人是薛程,珪園的主人。
“我來了,你逃什麽?”簡單地幾個字,卻被薛程說的那樣咬牙切齒!陰沉地氣息從黑暗中蔓延過來,将慕懷緊緊包圍,使得意識不甚清醒的她也懂得此時最好的做法就是乖乖地呆在千面身邊。
“她喝多了,屬下怕她冒犯了主上!”千面低着頭回答。
薛程往前走上一步,道,“我不怕冒犯,留下她,你走!”陰沉的聲音,令人窒息的氣勢。
慕懷雖然有些醉意,也聽得明白這句命令的含義,不覺擡頭看向自己依偎着的這個人——她會不會留下自己回去,會不會?卻在黑暗裏始終看不清千面臉上的神色。
薛程更走近一步,忽然出手,刷的一聲抽在千面身上,“混賬東西,養大了都成了白眼狼!”
慕懷本來瑟縮在前面懷裏,黑暗中不能視物,她沒看清抽在千面身上的是什麽東西,但是明顯地感覺到那兇器在自己眼前帶起一陣強風,不由得掙紮着要挺身而出,卻覺千面手臂一緊,阻止了自己。
“請主上恕罪!”千面不動聲色,顯然是寧可違背主上意思,也不能留下慕懷。
薛程忽然長笑出聲,笑聲磔磔,仿佛是在密林中落單的野獸一般,那樣地絕望落寞,“你們的心思我能不明白?千面,你也學着為別人考慮了!”
千面不說話,只是低着頭。
薛程忽而手臂一揮,鞭子帶着風聲席卷而來,千面微微側身,将慕懷護在自己懷裏,結結實實挨了一鞭子,不由得悶哼出聲。
慕懷這時候徹底怒了,不管是誰,不能這樣地打千面,決不能!慕懷刷的一下擡起酸軟無力的手臂,指着薛程吼道,“你憑什麽打人!”氣勢洶洶,完全不顧面前站着的是這裏的主人。
千面頭疼地伸手捂住慕懷嘴巴,單膝跪地道,“她喝醉了,望主上恕罪!”說罷抱起慕懷,快速離開!薛程的鞭子順勢追上來,千面眉頭一皺躲過,冷冷叫了一聲,“主上!”
薛程在夜色裏盯着千面許久,終于冷笑出聲,“好!很好!”很好,很好,你們在這世上有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就可以不顧我的命令了!而曾将你們培養成人的我,除了九九,這世上你們誰曾真心待過我!可是九九呢?!
夜色無邊,甚至看不清站在稍遠處的薛程的臉部輪廓,但千面卻直覺地感受到薛程盯着自己的目光是怎樣的失望與仇恨。但這一切還能怎樣呢?
如果這是言清的一場計謀,在薛程陷在情緒低谷時挑撥自己和薛程之間的信任關系,她暫時也只能認輸了。
“請主上恕罪!”千面低頭誠懇道。她自小在珪園長大,薛程的恩情銘記在心。只是在薛程如今病态的信任與不信任和慕懷之間,她不可能選擇前者。
抱着慕懷走出撫寧的屋子,低頭看着懷裏的人看着自己的殷殷目光,想起她方才在面對薛程時氣勢穩穩的一句“你憑什麽打人!”千面不由挑起嘴角笑了一笑。
慕懷不知又為什麽委屈了,腦袋在千面懷裏蹭了幾蹭,撇着嘴不說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此際情蕭索
燭影搖搖,千面跟管事的大丫鬟似的,幫手腳無力的慕懷洗澡。那個小祖宗斜着醉眼一陣嫌水太熱,一陣嫌水太冷,一陣嫌千面的手太冷,來來回回折騰幾遍,千面都覺得自己出了一身薄汗,而那罪魁禍首在水霧氤氲裏淺淺笑着,完全不知道此時她的樣子多麽強烈地吸引着人去做些不太好的事情。
但千面是誰,那是珪園除了薛程的大姐大,憑慕懷這點小把戲就能把持不住,那也太小看她了!雖然私下裏她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慕懷面前保持着正人君子的行頭,強裝出坐懷不亂的樣子實在很辛苦。
但是有些人就是那麽不自覺,總是喜歡玩火,不知道火一旦點起來,誰都不能幸運地躲過!
千面已經在極力地移開自己不住往慕懷身上瞟得眼神了,可是慕懷非但不知道這一點,反而在千面轉身幫她找幹淨衣裳的時候,嘩啦一下在水中站了起來。
千面聽到聲音回頭,看到的就是慕懷寸縷不着,出水芙蓉的樣子。帶着水汽的白裏透紅的臉頰,濕漉漉的頭發順着白皙的背脊垂下去,遮住了身上還沒好利索的傷痕。上好的白瓷一樣細膩白嫩的脖子,順着臉頰滑下來的水珠流過脖頸滑下胸膛——這時候要是千面還能一本正經地挪開目光,那她就不是忍耐的功夫好,而是腦子有問題了。于是很自然地順着那滑落的水珠看下去,便是那美好的春光……
千面雖然還有幾分清醒,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往慕懷跟前走了一步。慕懷卻一臉認真道,“衣服給我,好冷啊!”完全把千面當自己丫鬟使喚了!
千面目光冷冷瞥一眼慕懷,那丫頭一臉地撒嬌相,歪着腦袋,睜着大眼睛。千面暗暗在心裏嘆氣,要不是慕懷突然出聲,大概自己還真的會幹出點什麽叫慕懷後悔這樣寸縷不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事情來。千面面色平靜地拿過之前找出來的衣裳遞給慕懷。
有必要穿麽,等下還不是要被脫掉,真是多此一舉!
慕懷披上千面寬大的衣裳,擡腳走出浴桶,腿腳發軟,一個趔趄,直接往前撲過去,千面伸手接住她,看着自己懷裏衣衫不整,媚眼如絲的人,千面挑挑眉——這不是單純地醉态吧!慕懷你到底是在考驗我的忍耐能力還是……在目的明确的引誘我?
千面順着慕懷敞開的衣領看下去,帶着點審視地揶揄,慕懷果然瞬間就漲紅了臉,千面卻是故意,那樣的挑着眉毛,極有興趣地一路往下看,目光在那因為羞赫和才出浴的緣故而有些淡淡粉色的身子上游移,掠過那半遮半掩的胸脯,掠過平滑緊致的小腹,再往下……
慕懷在心裏罵一聲娘,千面這個殺千刀的,遭雷劈的,不可理喻地,腦子有毛病的女人,這種時候這樣清醒地打量自己,面不紅心不跳氣不喘,仿佛她懷裏不是自己這個二八少女的嬌軀而是一塊擺在集市上買賣的布匹一樣,這人還有沒有人性,不對,是有沒有獸性!
哪怕只是一點點!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沒有穿起衣服就跑的道理,于是狠下心來,伸手摟住千面的脖子,湊上雙唇親上去——要是這樣還不成,那自己也就沒臉面對明天的太陽和空氣了!
但是親上去就發覺,千面其實遠沒有現在看上去的那樣平靜,那樣面不改色,那樣高風亮節,那樣美色橫陳還能坐懷不亂!
只有離得那麽近的時候,才能清楚地感覺到,鎮定如千面,即使就在剛才還是面色如常,她的一顆心也可以這樣瘋狂的跳動,她的唇可以這樣的滾燙,她的吻可以這樣的熱烈,她的擁抱可以這樣的霸道……
慕懷只覺得頭腦一陣眩暈,像是被抛上空中不住翻滾一樣,再睜開眼時已然身在床上,而她殘留的意識裏還記得這張床和那個浴桶離着許多的距離!難怪那麽暈,被千面抱着就是很暈!
眼前的千面已經放開了她的唇,除了臉頰上異樣的紅暈,真是看不出一點情動的痕跡,仿似剛才吻得自己連氣都喘不過來的人不是她一樣,這人還真是能裝能演!慕懷嘴角挂上一絲壞笑——能裝麽?好,就看看你能裝到什麽時候!
慕懷一手環住千面的腰,手臂一撐,一個翻轉,就将千面壓在了身下,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的千面那一張依舊波瀾不驚的臉,慕懷舔了舔嘴唇,低頭吻下去,千面已經不是第一次被自己吻時的青澀懵懂,相反,這個吹噓自己能一點就通舉一反三的大姐其實有相當娴熟的吻技,但這時候的千面卻很配合地在自己挑釁的吻下輕柔的回應着,呼吸都漸漸不穩起來。
慕懷心裏暗暗高興,不是很能裝麽,你繼續裝死人啊!哼哼,得寸進尺地騰出一只手在親吻的時候偷偷解開千面的腰帶,千面似乎是無知無覺一般,使得得手後的慕懷高興地差點要笑出聲來。
慕懷的吻逐漸偏移過嘴唇那方寸之地,輕輕伸出舌尖舔一下千面嘴角的銀絲,炙熱的雙唇從千面的脖頸往下滑,而另一只手滑進千面的衣衫內,大着膽子伸手撫上千面胸前的柔軟,明顯地感覺到身下的人渾身一僵,看來是很有反應的麽!
慕懷好心情地移動着那只在千面衣衫裏的手,漸漸撫上千面的小腹,漸而向下,興奮地雙手都發抖了!雖然到了這一步,她還是不敢貿然地繼續下去,不由地擡頭望向千面。
卻見面色緋紅的千面在自己擡頭的那瞬,雙眸中精光一閃,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慕懷頓時就有種不好的感覺,然後一陣地轉天旋,緊張地閉上雙眼,再睜眼時自己面前是一張放大了的千面的臉,那人正挑着嘴角笑,“慕懷,我記得說過,我五歲的別人演過一遍回風十三式,我就記住了九式,七歲的時候……”
“唔……”在慕懷的髒話說出口之前,雙唇就被千面堵上!
慕懷覺得腦子裏有一萬匹駿馬在來回奔馳,轟隆隆的馬蹄聲已經踏碎了她的理智。
什麽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那就是千面的真實寫照!什麽叫衣冠禽獸,那也是千面的真實寫照。這個之前還很淡定,淡定地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姐,現在吻起人來,像是要把人的呼吸都奪走一般,舌頭游走在慕懷口腔內,使得靜夜裏聽起來,屋子裏都是暧昧的水漬聲,慕懷發出難耐的呻|吟,她不想的,但是依然無法忍耐。
那一雙手更是娴熟,慕懷本來就是衣衫不整,千面可謂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扒了個徹底,赤|裸的身體接觸到夜裏微涼的空氣,慕懷緊張地胡亂掙紮,千面輕而易舉就将她的雙手摁在了頭頂,而後另一手順着脖頸滑下去,理所當人地停留在柔軟的胸前,冰涼的手輕輕揉搓着那個敏感的地方,慕懷止不住一聲咛嘤溢出唇邊。
但顯然這些只是個破題,千面的唇順着也順着脖頸滑下去,最後輕輕含住了那早已如露珠般站立的點上。唇舌帶來的感覺完全異于手指,一陣強烈地戰栗傳到頭頂,慕懷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一邊是難耐的呻|吟,一邊卻流下了眼淚。
千面的吻最終停在慕懷的小腹上,慕懷的理智早已遠離這具身體,這具身體現在是另一個存在,在千面的撫摸親吻之下發燙發軟。千面早已放開了鉗制她的手,她一只手抓着床上的被褥,一只手插在自己的頭發裏,嘴裏是暧昧不清的呻|吟。
千面在吻到慕懷小腹上最後一寸肌膚時卻停了下來,擡頭看向慕懷,慕懷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但那句“我願意,你繼續”憋在喉嚨裏就是吐不出來,娘的,這個千面絕對是故意的,從一開始就是故意的!慕懷難為情地別過早已緋紅的臉龐——你看着辦吧,我就不信你還能在這個時候停下來。
“呵!”千面輕笑出聲,一只手滑下慕懷小腹繼續往下,另一只手穿過慕懷腰部,将羞得滿臉通紅別過頭去的人攬進自己懷裏,笑道,“我本來是不懂的,不過你之前教了我……”溫柔的近乎情人間調笑的神情。
慕懷沒了理智,摸索着希望能找到個什麽東西來砸到千面頭上,好給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人一個教訓,掙紮間忽覺一陣強烈的刺激傳入腦海,就好比在一個渾身瘙癢的人身上替她輕輕撓了一下一樣,惬意而叫人難耐,她心裏忽然覺得沒底,鎮住了,而後身下一痛,忍不住叫出聲,“嗯……啊!”腦子裏像是有根弦,被別人以彈琴一般的優雅手勢撥斷了。她下意識的一下子抱緊千面。
随着千面手上的動作,慕懷在疼痛與難以形容的刺激裏一邊流淚一邊揚起脖子叫出聲來,“千面,千面……”千面手上的動作不停,強烈的刺激從小腹以下傳遍全身,慕懷無法忍耐,緊緊抱住千面。
千面的擁抱像是催開百花的春風一樣溫暖而可靠,慕懷埋首在其中,忽然覺得,一口一直憋在胸膛裏氣終于可以慢慢舒出來了,而後一身輕松。
作者有話要說: 撲地我好糾結……點擊好少啊……~~~~(>_<)~~~~
☆、此際情蕭索
慕懷醒來時,外面陽光正好,懶懶打個哈欠,惬意地伸個懶腰,咦——沒穿衣服——一件衣服都沒穿?昨晚……一拍腦門就想起了昨晚。雖然自己确實是有些故意,但是做夢也沒想到千面在這種時候能那樣的不知節制啊!折騰到那麽晚,難怪自己醒來都這個時辰了!
可是千面呢?不在?千面大人到底是千面大人,昨晚那樣一番境況,自己都累得腰酸背痛時人家還有力氣帶自己去洗澡,更有精神親自動手換上幹淨的被褥,還能起這麽早!
慕懷想着要起床,然而尴尬地發現——衣服不在!于是那昨晚在自己腦海裏來來回回無數回踏碎了她理智的千軍萬馬又一次轟然闖進了她的腦海——衣裳呢?千面這屋子可是有人會進來的啊,萬一進來的莫琪殇?自己這樣一副模樣!還是一頭撞死算了!
正在糾結時候,門外腳步聲響,慕懷下意識地把手腳都藏進被窩,只露出一個腦袋,眼珠子咕嚕嚕轉着往門口打量,進來的是千面,端着香氣四溢的粥,看見她那瑟縮的樣子不禁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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