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
慕懷在客棧休息一晚,第二日便重新上路,出了門才登上馬車,就見客棧裏的茶博士大清早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慕懷本來沒留心去聽,都放下馬車簾子了,忽然隐約間聽見“王府”兩個字,不由得留了個心眼,挑起簾子一角偷聽,還沒聽個明白,千面已經一步跨上了馬車,放下了簾子,催動車夫趕車。
慕懷的傷既然好了一些,他們趕路也就撿些行人稀少的偏僻路徑來走。偏僻之處只因路過的人少,因而大家說話更沒有顧及,很快就聽見走在路上的三三兩兩的行人的議論。
說什麽震驚朝野的和親隊伍被劫一案,原來是王府為了自己利益自導自演,他們不願意自己的郡主嫁入蠻幫異族,因而半道上劫回了郡主,藏了起來。本來王府來個死不認賬,這事又發生在偏遠邊境,沒有什麽證據好找,朝廷也只有幹着急的份,但是昨日長寧王府的那位郡主卻突然跟着王府侍衛在大街上露了面,王府就算是再有理也說不清了。
和親隊伍被劫,寧慧郡主下落不明,朝廷早就下了明文畫了畫像來尋人,能将寧慧郡主平安尋回的人賞黃金百兩,良田百傾,要說沫流國的人就算不認識自己的堂表兄弟也一定能認識寧慧,寧慧在街上路面這事已經就近傳開,想來不到三五日,朝廷也會得到消息。
慕懷不知其中原委,不免疑惑地看向千面,千面看起來也沒什麽異樣。但是外面人說的是寧慧郡主與王府侍衛在一起,昨天流景又跑來跟自己說了那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難道就是她帶着寧慧郡主躲在外面,被發現了?發現她們的人……流景手臂受了傷,流景本事多大慕懷自己清楚,能傷她的人并不多,而況她說自己害死了她,這事和自己有關?
是千面大人?能在數招之內上了流景,且與自己相關的也就只有千面了,只是千面大人什麽時候發現了流景和寧慧?寧慧是和流景在一起的時候被發現的,那王府會怎麽處置流景?難怪她說自己害死了她!
想到此處,慕懷再也不能淡定,略支起身子叫了一聲千面大人。千面似乎是在閉目養神,根本不曾留意,慕懷知道她是裝的,千面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在馬車上睡得這麽死!于是硬着頭皮問,“千面大人,寧慧郡主是被你發現的?”
千面怔忪一尚才慢慢睜開眼睛,緊蹙着眉頭嗯了一聲。
“那流景她……王府一旦起了疑心,十個流景也不夠殺的!流景那人嘴又笨……”慕懷不免着急。
“慕懷——”千面皺一下眉,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解釋。她若有更好的選擇,也不會将流景推上風口浪尖。
慕懷還想問下去,關于流景,關于自己這次被追殺……她其實一直想問,追殺自己的,會不會是自己的人?雖然答案在她心裏已經無數次浮了上來,但她還是想得到确認。本來想自己去查清楚,自己到底是哪裏做的不好,竟然要被滅口。但是現在看來,也不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好,也許自己只是某一個自己尚未發現的鬥争的犧牲品。
就像流景,這次在劫難逃,也是因為珪園和王府之間的鬥争,她其實什麽都沒做錯。甚至相反地,她事事都做得幹脆利落,事事都做得很好。
慕懷還支着身子蹙眉想着這些沒頭沒緒的事情,忽而馬車驟然停住,兩個人都沒留神,往前竄出一截,扯動了身上傷口,慕懷疼地龇牙咧嘴。千面大人伸手一扶車廂,冷着臉探身出去,身子頓了一下,便整個人跳下了馬車,慕懷還沒重新坐穩,就聽千面清冷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吐字清楚地叫了一聲“主上”。
薛程?為什麽他會在這裏?還截住了馬車?但無論如何,既然外面的人是薛程,她就沒有呆着車裏不出去的道理。于是也掙紮着撩起車簾子去行禮。千面看見她勉強的動作和緊蹙的眉頭,當着薛程的面伸手扶了她一把,她靠在千面身邊,也躬身行禮。薛程嘴角含着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點了點頭。慕懷直覺地覺得這個人不懷好意。但是也說不清他到底哪裏不懷好意!
本來兩個人的行程,因為薛程和他随從的加入而變得浩浩蕩蕩,這也就罷了,最郁悶的是,千面大人被薛程叫了過去,慕懷一個人躺在一輛薛程特地為她準備的馬車裏,覺得郁悶的緊。
追殺自己的人難道不是薛程麽?為什麽這個人看見自己還活着竟然一點也不意外,而且他要是真要置自己死地,那麽借着調虎離山之計支開了千面大人,為什麽還不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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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懷也佩服自己,竟然能在颠簸的馬車和一肚子的疑問中睡過去,醒來時已經滿室燭光,她疑惑地起身,就見千面坐在自己身邊,支着下巴蹙眉看着自己,好像自己臉上有絕世武功秘籍一樣。
看她醒來,千面只是淡然端過擱在桌上的藥碗,“你醒了?藥涼了,我去熱一熱。”
“嗳!”看着不理自己,已經出了門的千面大人,慕懷長長嘆出一口氣,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呢,雖然千面大人還是依舊地冷漠,什麽事情都沒有的樣子,但為什麽自己就是覺得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輾轉與各個醫院之間,陪護探望,各種折騰……
人不能死不能進監獄不能進醫院,這是陳虻的話。
☆、逼問
越往羌羽國,地勢越加高險,冬日寒冷,涼風刺骨。大概是白日睡夠了,晚上沒了困意,慕懷這一晚總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朦胧中聽得屋外寒風蕭蕭,徒添幾分凄涼,不由地往千面身邊靠了靠。千面向來睡得淺,慕懷這樣折騰,她只當是路上受了寒,慕懷的傷口又疼了,擔驚受怕,也是一夜都未睡好。
次日醒來,天色尚早,卻已從窗棱裏透進幾縷亮光來,千面欠起身往外一看,原來昨晚一夜北風,落雪無數,天地早已一片銀白,夾帶着一些濕意的冷風嗖嗖從門縫往裏鑽。她回頭一看,慕懷已經醒了,揉着朦胧的睡眼,懶懶打着哈欠。
“慕懷,下雪了!”
慕懷有些孩子心性,一咕嚕從被窩裏爬出來,湊在千面跟前往外看,欣喜的神色滿溢眉梢,“等下要在院子裏堆個大大的雪人!”
“你喜歡這些?”
“自然喜歡!”看着千面笑意盈盈地問,慕懷臉上也是藏也藏不住的高興,“以前在千離院,冬日閑暇的時候,我就和九義她們一起堆雪人。那時候年紀還小,蝼蟻主事總是兇巴巴的樣子,打人罰人也總是手下不留情,我們幾個氣不過,照着他的樣子堆了個大大的雪人擺在院子裏!”
“後來呢?”
“後來蝼蟻大人看見之後哼了一聲,把我們幾個都埋在雪地裏埋了半個時辰,差點凍死!”
“……”她們的過去都大同小異,沉重超額的訓練,嚴酷的懲罰,單調乏味的日子。
“好幾年不堆,不知道現在手藝還在不在!”慕懷說着,有些躍躍欲試,搓着凍冰了的雙手,“這次再堆一個蝼蟻主事,哼,遠在天邊,看他還怎麽罰我!”
千面只有微笑,這家夥,還真是記仇的很。估計要是自己今天不在她身邊,她也一定會堆一個像自己的雪人吧,以前對她……也真是苛刻夠了!或許不是,不是以前對她嚴苛,是現在,對她過于縱容了!
“千面大人,你得幫我!”
“嗯!先吃藥,再出門。”
“又吃藥!”慕懷小聲的嘀咕,擡頭看一眼千面,雖然那人臉色如常,一點沒有不耐煩的意思,但還是很狗屁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一聲。
兩人又掃又堆,才堆出個雪人的身材,慕懷有些不滿,“太肥了!蝼蟻主事那麽瘦!”正要削掉雪人的肚子,外面有人氣喘籲籲跑進來,行個禮道,“千面大人!主上請您過去一趟。”
“什麽事?”她也有事找薛程,卻不料他比自己更着急,不由地看一眼慕懷,別是又打慕懷的主意吧。
“這……屬下不知,千面大人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嗯。”千面拍拍身上的雪,若是他要取慕懷性命,昨日有的是機會,先走一趟再說。
千面還未走到大門口,就聽慕懷在身後叫她,“千面大人,多穿件衣裳!”她回頭,“幾步路,不礙事!”慕懷這孩子,臉上一副委屈相,不就是出去辦點事麽,堆雪人什麽的,辦完事回來再陪着她玩就是了。
雪天行人稀少,門外的雪地還是整齊銀白的一片,上面只有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是方才來通傳的下人踩出來的,那下人如今唯唯諾諾跟在後頭,千面便踩着先前的腳印,一步一步往前走,帶着點玩樂的心境。
和慕懷出來,離開珪園,雖然形式緊張,但心裏總覺得是輕松了不少。
薛程的屋子裏,小火爐生的很旺,一掀簾子走進去,只覺得熱氣撲面,屋子裏的下人都被指使了出去,薛程坐在上座,只在中衣上披了一件極厚的裘衣,捧着手爐,有些睡眼惺忪。
千面躬身行禮,他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皮都不曾翻上一翻,千面自知理虧,怔忪一尚,才單膝跪地。
薛程嗤地笑了一聲,微微蹙了蹙眉,“我忽然想起,你已經很久很久,沒在我面前行此大禮了!”
“……”自打她成了珪園裏的大人,掌管了珪園的大半事物,見到薛程,也就只是微微躬身,算是行禮了。
“屬下多有冒犯!”
“不,不不!”薛程站起身來,慢悠悠踱過來扶起千面,“那不是冒犯!”他扶着千面的手臂,忽而面色一轉,“躲避在外的寧慧郡主日前在大街上露了面,是你發現了她?”
“是!”
“哈哈哈!”千面覺得手腕上一緊,就聽薛程冷笑着道,“你看,你對珪園勞苦功高,是珪園的大功臣,見了我就算不行禮,都是可以的!”
“屬下不敢!”說着就要跪下,被薛程一把扶了起來。他陰沉着面色,盯着千面,“千面,你覺得,我一路從羌羽國邊境走來,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為了慕懷或者寧慧?他看見慕懷還好端端活着,并沒有過多的追究,也沒有再問起。而寧慧郡主被發現,将珪園與王府的形式做了個逆轉,可是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甚至沒有半點欣喜!難道自己無意中遇見的這一切,其實是薛程計劃中的一部分,他一路往南,就是追蹤着寧慧郡主的蹤跡?
千面心裏一緊,眉頭緊蹙,終于還是低頭道,“屬下知罪!”薛程聞言,高高舉起手臂,千面只得緊蹙眉頭,側着頭等着他這一巴掌落下來,無論如何,無論薛程怎樣懲罰,她都是沒有反抗的立場的。
然而薛程的那一巴掌終究沒有落下來,相反的他伸手擡起千面的下巴,使得這個倔強的女人不得不直面自己,“你看着我!”薛程有些咬牙切齒,“你為什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離開珪園?”
“……”
“回答我!是為了那個叫慕懷的不入流的殺手是不是?”不管他問的怎樣咬牙切齒,回答他的也只有千面緊蹙的眉頭。
“好的很啊!我養了你這麽多年,也不過是連你一句話都問不出來!”薛程長長吸一口氣,像是極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轉而換上一副笑臉來,“千面,告訴我,是不是為了慕懷?”
“是!”
“啪!”
千面被薛程捏着下巴,這一巴掌避無可避,結結實實落在臉上,臉頰上一片火辣辣的疼,連帶着整個腦子一瞬間都變得空白,眼前直冒金星,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直到臉上的麻木和大腦中眩暈都過去,才能遲鈍地察覺到嘴角的血腥味。
千面低頭,遲緩而堅定地跪下去,抱拳道,“是千面魯莽,任憑主上責罰,還請主上息怒。”
作者有話要說:
☆、陷阱
千面跪在地上,屋裏的火爐生的旺,熱氣熏在人臉上,地面卻是冰涼堅硬。她已有很多年沒有這樣跪過,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覺得膝蓋上傳來一陣一陣尖銳的痛,針刺一般的。
然而薛程并沒有理她的打算,他只是捧着茶杯悠閑地坐在那裏喝茶。寥寥茶煙升起來,模糊了他的臉部輪廓,唯有一雙眼睛,盯着兔子的鷹一般,透過他面前一層一層的茶舞,停在自己臉上,一瞬不瞬。
時間慢慢流淌,屋子裏的熱氣貼在人身上,像是在人身上裹了一層又濕又厚的麻布一樣,癢癢的,黏膩的,叫人心裏生出無限煩躁。
薛程看着看着,笑出聲來,像是想到很麽開心的事情,他失神地笑了半天,然後擱着座位擲過來一方手帕,千面并沒有接,任那雪白的手帕落在自己眼前。薛程便又笑起來,他步下座位,走上前來,躬身拾起地上的手帕,放在鼻端輕輕一嗅,“你心裏在想些什麽?”
“沒什麽?”
“哦?”他走到門邊,“那你額上的汗珠是……因為屋裏太熱了麽?”說着打開了門窗,掀起了門簾,突然灌入的冷風刺激的千面渾身一個激靈,鼻子裏癢癢的,忍不住就噴嚏連連。
“你看,是慕懷等不到你回去,在想你吧?”
千面只是低頭,跪好,很久沒有言語,屋子裏只剩下一片靜默。說起慕懷,也不知道她在幹些什麽?她這次傷的嚴重,失血太多,實在不宜在寒風中待太久,但只怕自己不在,別人的話她還不聽,要是着了涼,又得一番折騰。
“你又在想什麽?”薛程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千面跟前,伸手擡起千面略微有些失神的面孔,“在想着慕懷?”
千面略一蹙眉,“慕懷無罪,不知主上為何要……”
“你難道沒聽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雖然算不上是個合格的殺手,冒失是冒失了點,笨也笨了點,但也罪不至死!不過她影響了你,那就難說了!”
“她并沒做過什麽!”
“是!”薛程忽然站起來,袖子帶着勁風掃在千面臉上,明顯是很生氣了,卻還極力壓抑着,臉上是扭曲的表情,“不錯,她還沒做過什麽就能叫你違抗我的命令,就能叫你不顧大局,在珪園處于危難時刻時離開珪園,就能叫你以現在這樣的态度對我!要是她再做點什麽,哪還了得!”
“屬下絕不會做對不起主上的事。”千面斟酌,“慕懷雖然有時行事沖動,但也絕不會背叛珪園,背叛主上!”
“是麽?”薛程冷笑,“據說朝中已有人将寧慧郡主在街頭露面的事情回禀給了聖上,聖上正在思慮着該怎麽辦!不過就算聖上就算真的動怒,想來也不會因此端了長寧王府,我還想下最後一貼猛藥!”
“主上只管吩咐,屬下定當竭盡心力去辦。”
“不!這是用不着你,解決幾個番邦餘孽而已,叫慕懷去就行了!我要一個活口都不留!”
“主上,慕懷的傷還沒好,她……”
“她如果什麽事都辦不了,留着又有什麽用?”
“此事交給屬下去辦吧。”慕懷現在那個樣子,別說是殺人,別人不殺她就萬幸了。薛程這樣安排,是還不放過慕懷麽?
“哼!”薛程聞言款款坐上主位,臉上的神色只剩下陳靜,仿佛方才那一番雷霆之怒是與他無關的情緒一樣,“你憑什麽斷言她不會背叛珪園,不會背叛我?”他端起茶杯幽幽喝一杯茶,“珪園裏的孩子都是什麽出身,別人不清楚,你我還能不清楚?”他閃着精光的眼神在前面臉上一轉,已經看到自己這個多年來榮辱不驚的屬下那一刻的臉上的錯愕與擔心。
“千面,視你為仇人的人只怕比整個皇都的人都多,多的你都記不起了吧!”
“……”
“你十歲開始殺人,到如今殺了多少人,他們都是些什麽人,你大概早已經記不清了吧?珪園了的孩子,多半是你和琪殇兩個人找來的,她們身世如何你可是忘記了?”
千面說不出話,只覺得心裏一陣又一陣的發苦,過往的歲月……
“如果你忘記了,我可以提醒你!”薛程閉上眼睛,陷入深沉的回憶裏,“十幾年前我帶你和琪殇還有淨月來過沫流國邊境,在那裏我們做了很多事,那是你第一次殺人,出手并不利索,鮮血賤在你們三個的臉上,琪殇當時就吐了,淨月吓得兩腿發軟,站在那裏傻傻的說不出話來,只有你,雖然也被吓得厲害,但還是鎮定地抹幹了臉上的血跡!”他說着,成功地捕捉到千臉上細微的神情變換,“當時我就想,只有人才能成為千離院的主事。”
“你想起了麽?”薛程忽然湊在她眼前問。
千面下意識的搖頭,冷汗順着額角流下來,大腦裏只有一片猩紅的顏色和鋪天蓋地的叫喊聲,胃裏一陣痙|攣似的抽搐,惡心地感覺像一只無形的手一樣攫住了她的咽喉。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十五六歲之後,她就很少想起過,到後來,便幾乎想不起了。若是沒人問起,她很少想過去的這些事情。然而忘記不代表沒有發生,就像現在,當薛程提起這些往事時,她雖然不記得其中的細節,卻清清楚楚地能感覺到那種初次殺人時的緊張與惡心……
她第一次殺人是在沫流國邊境?她殺的是什麽人?為什麽殺人?
“沒關系。”薛程帶着笑意的聲音像是來自一個遙遠的不确定的地方,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想不起也沒關系,我來告訴你。”
“凡是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你殺的第一個人,是個仆人,當時聽見敲門聲提着燈籠來開門,你殺了他,而後我們留下吓呆了的淨月和琪殇,走了進去,你等在院子裏的另一個仆人,然後很多下人聽見響動趕出來,你便揮舞着短刀……”
“夠了!”千面伸手制止,她強忍着胸口的洶湧的惡心,“我殺了的那家人姓慕?”千面苦笑,“或許随便一個人,說着說着就會發現,我不是殺了他父母就是殺了他兄弟,呵!”
“不,當時慕懷被我們帶走,但他還有個哥哥叫慕儀,卻逃了出去。不過世事弄人,千面,那次你殺了的那個假的簡涼,偏偏是慕懷的哥哥!這件事向來你還記得吧?”
“……”她從未忘記,亦從未想過抵賴。
看着千面早已慘白的臉色,薛程忽然笑起來,湊在千面耳邊,“和你說了這半天話,我都忘了我還叫了慕懷來攤點事情。”
薛程打量着千面忽然僵硬的表情,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天天跑醫院的日子何時結束,坑爹的點擊何時能更多!
☆、僵局
千面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只覺得腦海裏是一片混沌,有殷紅滾燙的血液,有聲嘶力竭絕望放棄的尖叫,有猙獰扭曲而仇恨的面孔。然而她還必須保持冷靜,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薛程語氣淡淡,像是看着一個叫自己失望到不願再費唇舌的屬下,只是讓她回去。
從進屋到現在,并沒有跪多久,但兩條腿像是斷了一樣完全沒有知覺,她掙紮了許久,才勉強站起身來。薛程冷冷打量着他,冰冷的目光投在人身上,像是被被一條毒蛇盯住了一樣叫人不舒服。
“你到底,要慕懷怎樣?”
“呵!”薛程腹脹而笑,“哎喲,我的千面大人,你跟着我這麽多年,竟然還問出這樣的問題……真是——”他扶着笑的酸痛的臉頰,“你要是少了方才一問,我或許不會将她怎麽樣!”他走過來,湊在千面耳邊,“你說我要怎麽樣?嗯,這樣吧,就叫她去殺了那幾個無視我沫流國威嚴,膽敢半路劫持和親隊伍的劫匪!她要是乖乖把這是辦妥了回來,我就不追究責任,不然……”他哼出一口氣來,憤憤拂袖,“沒用的家夥,珪園沒必要養着吧。”
千面低頭,不語。
“這麽說吧千面,只要她不踏出我的勢力範圍,不做什麽危害珪園的事,我呢,看在你的面上,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了,畢竟慕懷這孩子,還是你從那場殺戮中留下來!”
“多謝!”
“哼,連一聲主上也不叫了?”薛程目光籠上千面,上上下下把千面打量了一遍,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若沒有其他的事,屬下告退。”她猛走幾步,到了門口,卻不由放滿了腳步。
掀起這道門簾,就能看見慕懷了吧,只是——沒想到我非但是殺死你哥哥的兇手,更在十多年前,殺了那麽多你的親人……
其實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吧,殺一個人和殺兩個人,疑惑殺很多人,反正,我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不到這一道門簾隔着的你我,早已不是往日能夠一起堆雪人的你我了。大約是我作惡多端,故而上天以此懲罰。
千面冷笑,掀起門簾,門外的清冷的空氣猝不及防撲在她身上,凍得她呼吸都為之一滞。慕懷就站在門外,不遠的地方,只是千面終究沒有勇氣再擡頭去看那個站在那裏的女子,沒有勇氣去看她站在冰天雪地中的姿态,沒有勇氣去看她臉上的神情。
她蹙眉低頭,踩着院中依舊整齊松軟的白雪,走過去,在與慕懷三五步遠的地方,走過去,沒有任何停留。
回到自己的小院,院中的雪已經打掃幹淨,好幾堆堆在牆角的位置,空曠的院子中央立着的是個瘦瘦高高的雪人,眼睛凹下去,鼻子很挺,嘴角微微牽起一個冷笑,那是千離院的主事蝼蟻的樣子。是她今早出門之前和慕懷一起在堆的雪人。那時還笑慕懷是個愛記仇的人……
白雪亮的刺眼,千面擡頭,原來是個晴日,老大一輪太陽已經挂在頭頂,已經是過了巳時了麽?她進屋,才坐下不一會,便有下人端上飯菜來,幾個簡單呢的菜,還有專門給慕懷熬得補血的紅豆湯。
她坐下來,有些食不知味,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菜都涼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麽。下人戰戰兢兢,在門口徘徊了許久,終于還是進來回禀,“慕懷姑娘出門去了,今天不會回來吃飯的!”
千面眉毛一挑,“什麽時候的事?”
“就之前,她駕馬車走了。”
“嗯。”千面一言不發,看着下人把一桌子剩菜殘羹收拾下去。慕懷是去了解那些劫了和親隊伍的人了麽?是啊,平常若是殺了那些人也沒什麽要緊,不過在這個關鍵時刻,要是那些人死了,朝廷自然會懷疑又是王府動了手腳,那時王府數罪并犯,再有人在聖上耳朵邊上吹吹風,王府也就在劫難逃了。
哪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臣子與外邦蠻臣私下結交,并合謀設下圈套來欺君呢!和親這種事不比尋常百姓家的嫁娶,一旦處理不當,很有可能引發兩國沖突,王府在這種事情上弄虛作假,必定是罪無可赦。
只是希望莫琪殇一個人留在珪園能撐得過這關鍵的一段時間,只要等到朝廷開始定罪,王府就沒有精力再去顧及珪園。
然而慕懷那裏……她身上的傷還沒痊愈,根本就不到能執行任務的時候,何況她得知自己是害她家破人亡,親人離散的仇人,知道這件事和薛程有個莫大的關系,她還會乖乖的去聽薛程話,聽自己的話去刺殺那些劫了和親隊伍的羌羽國人麽?若是她再出半點差錯,薛程要取她性命就易如反掌了……
她向來是個任性又不聽話的人,這次……
千面蹙眉,吩咐下人備馬,這個時候跟着慕懷是很不理智,甚至都不知道要跟她說些什麽,但是絕不能叫她就這麽死在薛程手裏!
但轉念一想,留下慕懷,她們兩個又該如何相處呢,若慕懷來報仇,她顯然不是自己對手,到時候是該放下兵刃任由她取了自己性命呢,還是像以往對待任何敵人時一樣,憑着自己的本事,将她置于死地?
無論怎樣都做不到吧!
以後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吧!或許當她們兩個人真的持刀相對時,她會不由自主地讓她一招呢?反正自己活了這二十幾年,殺了那麽多人,別人就算将她千刀萬剮也難贖自己罪責呢!慕懷殺了自己,倒是替天行道。
也或許,自己已經生性殘忍到不管是誰站在自己對面,只要這個人威脅到自己生命,自己都會毫不猶豫地反擊,毫不猶豫地将兵刃刺入對方的胸膛,就算那個人是慕懷也不例外!
其實最好的方法,就是斬草除根,在那個人報仇之前将其置于死地。如果這個人不是慕懷的話,或許自己早就這麽辦了。留着一個時刻惦記着取自己性命的人在這世上,并不是聰明人的做法。
寒風獵獵,撲在臉上,有些尖銳的痛感,千面伸手扯過布巾蒙在臉上。不知道以後會怎樣,但在那最壞的情況到來之前,還是要慕懷好端端活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木有更是因為……胃疼肚子疼惡心發燒并發……最近真是各種不舒服啊……所以親們還是要保重身體!
☆、追蹤
堂堂珪園的千面大人在追蹤自己手下的時候把人追丢了,這事要是傳出去,別人還不知道怎樣,莫琪殇肯定是第一個笑掉大牙的。
但事實的确如此。
千面下午騎馬追出門,不過一個時辰,已經找到慕懷蹤影,她孤身一人駕着馬車,在茫茫雪野裏行走,速度并不快,她逆着冬日淩冽的寒風前進,還唱着一些千面不曾聽過的歌謠。并不像是一個早上才得知全家慘死真相的人。
千面在離她較遠的地方跟着,雖然慕懷受了傷,功夫不濟,但千離院出來的人,警覺性還是在的,要是她一回頭就看見自己跟在身後,還真不知道怎麽解釋。就這樣一個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着,一個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直到傍晚時分,慕懷找家客棧投宿,千面等在門外,想等慕懷進屋安頓好之後再進去。
想來也夠凄涼,平日裏視別人性命如草芥的千面大人,習慣了對別人頤指氣使的千面大人,如今竟然偷偷摸摸跟在自己屬下身後,害怕被別人發現,惡人自有惡人磨,天理輪回,果然不差。
慕懷進去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千面勒馬等在外面,晚風侵襲,冷地人骨頭裏都透着寒氣。客棧門口的紅紗燈在蒼茫的暮色中搖曳,大風刮得燈籠左右搖擺。歷經許多訓練,經過鮮血洗禮淬煉的千面,早就有了縱千萬人吾往矣的氣概,從來不知恐懼為何物。但此刻她勒馬等在客棧門外,卻從心底裏感到一絲惶恐。
她怕什麽呢?是怕慕懷如果發現她,依舊對她橫眉冷目,亦或者慕懷一直都不會發現她,她千面這個人在慕懷的生命裏再也不會出現!再或者,慕懷一直深深恨着自己,她和慕懷再也不會像從前一樣相處。
難道在她千面的心裏,還期望着能和慕懷想以前那樣麽?那怎麽可能呢!她以前的時候就待慕懷不夠好。慕懷剛來珪園的時候,抽到那樣的考題,自己還懷着莫名的心情刁難她,叫她挨了許多鞭子!她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沒有及時護着她,害她滿身傷痕在大雨裏逃命逃了那麽久!再後來,自己明知慕懷和那個假的簡涼相處融洽,已經有了些感情,還當着慕懷的面殺了那個假的簡涼,還留下慕懷被別人一路追殺,差點丢了性命……
如果這些都可以原諒,那麽假簡涼是慕懷的真哥哥,自己殺了她親哥哥這一條,也夠慕懷恨她千遍萬遍了!何況,還有十幾年前的那筆血海深仇……
千面蹙眉,眯上眼睛,有些沉浸在往事中不能自拔。不過實際說起來,完全不是千面大人對慕懷不夠好,她對慕懷,那已經好到超出了她往常帶人接物的範疇,只是如今處在擔心的情緒之中,所有錯誤都往自己身上攬罷了。
千面輕輕嘆口氣,忽而聽得耳邊一陣風聲飒然,她頭也不回,迅速伸出左手,中指與無名指一夾,一枚暗器被她接在手裏,而後毫不停頓地,足尖一踩馬镫,身形暴起,身後暗器如同飛蝗一般向她湧來,她眼神一冷,輕輕一踩馬背,人已經躍起丈高,飛來的暗器本來将她圍困在中間,她這一下應對迅速,人在空中,躲過了暗器,而後憑空一扭身子,轉了方向,直向着第一枚暗器飛來的方向撲過去。
似乎只是一個瞬間,就聽見一聲沉悶的慘呼傳出,而後一個血肉模糊的身影被千面一揚手擲在地上。有了這前車之鑒,衆人握在手裏的暗器一時之間都不敢先出手,天地間一片肅靜,只剩下風聲唔唔,掠過光禿禿的白楊樹稍,凄厲地回鳴聲。
千面站在樹梢上,低頭看一眼早已被暗器殺死的馬匹和被自己丢在地上的人,眉角一挑,“這就沒了?”語态閑閑,仿佛剛才并不是別人對她的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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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