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南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第一反應便是抓着睡夢中被扔到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消息。

沒有,尤理依然沒有回複。

他昨晚完全沒有睡好,一直在做着奇怪的夢,醒來的時候卻一點內容都想不起來了。如果他和尤理單純的沒有聯絡,他也不會太在意。醫院裏忙起來的時候太多了,經常會來這麽一陣子,人影都看不到。但如果事情建立在昨晚他們詭異的“吵架”上來看,好像就不是工作忙那麽簡單的事了。

南風生平第一次有了做賊心虛的感覺。

跟他以往每天的日常一樣,中午開始就有牌友在約約約,他看着微信群裏的消息,愣是沒有冒出來說句話,只想裝作自己不在。

——因為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南風換了套衣服,仍沒忘記帶上圍巾,把自己的脖子下巴都捂得嚴嚴實實,就跟地下工作者似的出了門。

今天還正巧,是個豔陽高照的晴朗天氣。

南風還沒在外面走多久,就已經熱得身上冒汗。街上有些不怕冷的人都開始穿單衣了,帶着圍巾的南風在人群裏顯得有點傻。他埋着頭飛快地走,爾後上了公交,一路直奔尤理所在的醫院。

醫院裏總是彌漫着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所以南風也不常來醫院找尤理……好吧,是尤理很煩工作時間看到他,所以勒令他沒事不要上醫院找他。

他一個人在醫院裏瞎晃着,往尤理的科室走。看得出來,醫院人真的有點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什麽流行病之類的緣故。

尤理的科室門口倒沒什麽人,門也敞着,一名護士剛從裏面出來,就看見賊眉鼠眼的南風在門外巴望着。

“你有什麽事兒嗎?”護士有些狐疑地對南風道。

南風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心虛成這副模樣,護士一出聲,他便慌裏慌張地解釋道:“啊我沒病,沒什麽事,不用管我……”

“這裏是醫院,如果沒事的話請不要在這邊亂晃。”護士皺着眉,言辭不善起來。

“不是……我找人……”南風支支吾吾道。

尤理這邊的護士他倒是認識好幾個,偏偏今天碰到的這個,他完全不認識,連眼熟的程度都算不上。他越是這麽說不清楚,越是讓護士覺得這人可疑,死死地盯着他,想問出個所以然來:“如果找人的話,你找哪位醫生?”

“我……”

“他找我。”正當場面處于極其尴尬的時候,尤理冷冷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南風擡起頭,就看見尤理一張臭臉。

小護士也跟着匆忙擡起頭道:“啊,是尤醫生的朋友嗎,不好意思啊……”

“你去忙吧。”尤理說着,轉身又進了科室。

南風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跟着進去。

南風來的這個時間還算不錯,尤理恰好在午休。他桌子上還放着不知從哪裏搞來的盒飯,一口未動。估計是正準備吃飯的時候,就聽見外面的動靜了。

“來醫院幹什麽?”尤理把門關上,沉聲問道。

“找、找你……”南風心虛地回答道。他也不敢直視尤理,總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做了什麽對不起尤理的事情,目光只好在科室內到處轉,立刻注意到了桌上的盒飯。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腆着臉尬笑着補上一句:“沒吃飯呢吧,我請你吃飯。”

“沒別的事趕緊滾。”尤理不客氣地說道。

“別啊,人是鐵飯是鋼,吃飯很重要啊……”南風死皮賴臉地湊上去道。

既然都來了,那今天肯定要把尤理哄回來,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放棄。

說起來認識這麽多年,吵架也不是第一次了。南風沒什麽脾氣,尤理也是屬于當場爆炸型,這還是第一次冷戰拖過一天。

也大概就是南風慌的真正原因。

即便他這樣,尤理的臉色也沒好一點。

“尤理啊,你到底在生什麽氣啊,你有事你直說行不行,什麽時候這麽婆婆媽媽了你……”南風委屈巴巴地埋怨道。

“走吧。”尤理随手把身上的白大褂取了下來,挂在衣帽架上,又穿上自己的外套道。

南風傻愣愣地沒弄清楚他的意思:“什麽?去哪裏?”

“我覺得你真該去三樓腦科檢查一下。”尤理皺着眉,更不耐煩了,“去不去吃飯,不去趕緊滾。”

他說完這句,拿着錢包和手機往門口走。

“去去去,你就是我親爹,你說吃飯就吃飯。”南風立馬更上,還頂着一張谄媚的嘴臉。

尤理聽着他的話,心裏是還窩着火,可又不知道怎麽發了。

南風總這樣,就算給他一拳也會覺得打在軟軟的棉花上,根本不解氣。

醫院附近倒是沒什麽很好的飯點,兩個人随便找了家快餐點,各自點了份蓋澆飯,坐在位置上等上菜。

尤理見他圍巾裹得那麽嚴實,那天晚上情色的畫面又冒了出來。

他再清楚不過南風為什麽裹這麽嚴實了,因為他就是罪魁禍首。但為了确認南風對那晚究竟還有沒有記憶,尤理終于跟他搭話了:“這天氣戴圍巾幹什麽?瘋了嗎?”

“……呃,我怕冷。”南風瞎掰道。

尤理懶得跟他說那麽多,伸長了腰擡手把他的圍巾拆了下來,直接拿到自己旁邊的空位上放着。

南風吓得半死,趕忙伸手在脖子上捂。

但那些吻痕又很分散,根本不可能兩只手全捂住。南風立馬意識到了這一點,又趕緊拉了拉衣領,将原本正常的衣領拉得形狀很奇怪。

尤理看着他的那樣子,估摸着南風應該是全然不記得這些吻痕是怎麽來的了。他忍住笑的沖動,故意問道:“你脖子上怎麽回事?”

“啊我……過敏……”南風的目光四處亂晃,頭也埋得很低。就算自己心裏清楚脖子上這些痕跡,被人直接點出來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特別是,對方還是尤理。

如果說南風那天晚上跟誰那啥了,他最不想被知道的人,就是尤理。

“過敏?那等會上我們醫院檢查下。”尤理道。

服務員端着飯上來了,南風立馬拿起筷子開始埋頭吃,左手依舊捂着領口,模樣跟第一次穿低領衣的小姑娘似的扭捏。

“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幹什麽?”尤理道。

“看你沒回我消息,以為你還在生氣……”

“那我為什麽生氣?”

“……”南風整個無語,尤理還反過來問他這個問題,他還想問尤理呢。不過好在,尤理沒揪着“過敏”的事情繼續說下來。他還算清楚尤理的脾性,知道對方無非就是想讓自己親口說出來自己犯了什麽錯,好給他增添點羞恥感。

“就是我昨天騙你了呗,對不起嘛,我道歉了。”南風道。

尤理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吃,扒了兩口飯又道:“為什麽騙我?”

“因為……”

“因為那個富二代?”尤理冷笑着道,“你長本事了,現在會釣富二代了。”

“你胡說八道什麽啊……”南風趕忙反駁,“就是一起打牌,然後吃了個飯,沒別的了。”

“沒別的你鑽別人懷裏去幹什麽?”

“誤會,那就是個誤會!”

他試圖理直氣壯地解釋這件事,可說出來的強調還是軟綿綿的。原因很簡單,南風當然清楚,秦均逸那麽做不是誤會,反而是故意的。

尤理又道:“南風,你要是喜歡那個富二代,你可以直說。”

他臉色陰沉,一副随時處在爆炸邊緣的感覺。偏偏講出來的話又慢條斯理的,好像根本無所謂似的。

南風被直接戳穿了這事,有些惱羞成怒起來:“那又怎麽樣啊?你幹嘛陰陽怪氣的!”

“那你就是喜歡他。”尤理這話是陳述句,不是問句。

還沒等南風回答,尤理把筷子一甩,轉身又走了。

南風顧不上剛送進嘴的飯,連忙掏了錢放在桌子上,一邊咀嚼一邊追了出去:“怎麽又生氣了啊?”

“喂!”

尤理在街上快步走着,跟前一天晚上似的一言不發。

南風在後面跟着,無奈極了,只能一個勁兒地讨好。

“我錯了行不行,我真錯了,我再也不說謊了。”

“尤理!尤理!”

“哎喲爸爸,你別生氣了,我也不跟他打牌了好吧?”

“別生氣了嘛……”

他絮絮叨叨講了一大堆,尤理沒給半點反應。南風只當是自己話說得不夠有誠意,繼續加重程度說:“我連他聯系方式都沒有,我再不跟那人來往了好吧。”

“不是,你到底在氣什麽啊,就一個牌搭子,吃個飯而已,不吃了總行了吧。”

這話仿佛說到了重點上,尤理轉過身,劈頭蓋臉就把剛才一直隐忍不說的話全說了出來:“那麽多人打牌你非要跟他打?”

“不是我……”

“那天晚上他讓你喝成那樣,不是我來救你,你器官被賣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是你……”

“你知道你還跟他來往,他未必看着像什麽好人?”

南風想接話,可話一出口就會被尤理打斷,索性這句話他不吭聲了,任憑尤理罵個夠算了。

誰知道尤理反而問道:“怎麽不說話了?心虛啊?”

他有時候是真的搞不清楚尤理在想什麽。

“我告訴你南風,你愛跟誰厮混在一起就跟誰厮混,我再也不會管你,也別指望我大老遠開車把個城來回跑幾遍把你弄回來!”

“我保證再也不跟他來往了行不行?以後我不跟陌生人打牌好不好?”南風無奈道。

“再有下次,我絕對不救你了。”尤理道。

“……知道了,別生氣了。”

“那你現在跟我去醫院。”

“為什麽?”

“幫你看看過敏。”尤理故意說道。

南風脖子上當然不是過敏,可他就想看南風臉紅的模樣。可怎料天不遂人願,南風還沒意識到這是一種新型調戲手段,但他卻意識到了別的問題。

他轉身就往剛才的飯店走去:“卧槽,我圍巾忘在店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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