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流沙
朱聰聰作為一個有着二十年表演經驗的年輕老戲骨, 如今只剩他跟秦朗單獨在一起,基本上就是他的個人Showtime,看到一塊石頭也要彎下身裝模作樣檢查, 走幾步就刨刨沙子, 尋找神秘的通關文牒, 時而一驚一乍,各種情緒交織還伴有起承轉合。
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能臨場發揮這麽多戲的?
秦朗真心佩服這個戲精,
甘拜下風。
看來演藝圈這條路,要學的東西還多着呢。
他臨場編不出這麽多戲,只能一門心思想着如何完成任務。
當然,秦朗還挺喜歡自己這隊友的,有了一次被孫同搶戲的經歷,他明白這圈子裏,為了多争幾個鏡頭,能有多誇張。
朱聰聰這麽戲精, 自然是為了在鏡頭前表現。但他有個很大的優點,大多數時候并不會一個人表演,常常會拉着秦朗一起,哪怕拉着對方當工具人, 至少也是讓他和自己出現在同一個鏡頭。
這也堅定了秦朗不跟他争搶風頭, 專心做任務的決心。
不過話說回來。
風這麽大?節目組要是把通關文牒放在路上,早不知吹去了哪裏?
很顯然朱聰聰做得都是無用功,而且看着不大聰明的樣子。
走了一圈,朱聰聰有點不耐煩了, 張牙舞爪開始抱怨:“到底有沒有啊?別白白浪費我們精力啊, 還要趕路呢!”
秦朗也有點狐疑, 茫茫曠野,一目了然,那玩意兒到底能藏在哪裏?
正思忖着,在一旁蹦蹦跳跳的朱聰聰,忽然「啊」了一聲,身子一矮,整個人往旁邊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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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下意識去拉他。
然而剛拉住對方的手,腳下也是一軟,身體抑制不住滑進松軟的沙堆中。
恰好這時,又刮起大風。
這似乎是個沙坑,松軟的沙土,随着兩人重量,很快淹沒到他們的小腿。因為這坑像是有坡度,沒反應過來的兩人,便順着流動的沙,飛快往下陷落。
朱聰聰吓得大驚失色,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正想辦法站穩的秦朗,哇哇大叫:“流沙!是流沙!我在電視裏看過,人陷進去了就出不來!救命!快來人救我們!”
他這回顯然不是在演,而是真的被吓到,求救的聲音都帶了顫音。秦朗明也感覺到手臂被他攥得生疼。
而在聽到「流沙」這兩字時,他也吓了一跳。
先前袁向導就說了,這一片古稱沙河,也是沙和尚所在的流沙河。
流沙是什麽?
他看過《龍門客棧》,大反派最後就是陷入流沙中嗝屁。
但他們這是錄節目,節目組肯定一早就考察好路線,受點小傷很正常,但不至于讓他們遇到這種危險。
然而此刻身體越陷越深,眼見要淹至大腿,他也不去确定是節目組安排,還是真的出了意外。
朱聰聰已經吓得完全失控,抱着他哭爹喊娘形象全無,他的帽子頭巾也已經被對方薅掉。
“你先冷靜點!別亂動!”
然而朱聰聰顯然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依舊在大喊「救命」。
兩個跟拍PD還在兢兢業業拍攝,顯然是不想放過這麽精彩的畫面。
在沙堪堪沒到大腿時,秦朗感覺踩到了硬地,身體停止了下陷。他伸手拍了拍緊緊抱着自己的朱聰聰,道:“好了好了!”
朱聰聰終于也覺察沒再下陷,但還是驚魂未定,哆哆嗦嗦道:“怎麽辦?”
秦朗将雙手從背包中解放出來:“把包放開,攤開雙手後仰,将腿慢慢抽出來。”
朱聰聰是真吓得不清,簡直有點忘了是在錄節目,這會兒對方的話就成了金科玉律,小心翼翼按着對方的口令動作。
秦朗攤開手躺倒在沙上,又像是劃水一樣,慢慢在沙上滑動,摸到沙坑邊緣的硬處,一把抓住,反手用力,身體一個後翻轉,幹脆利落地從沙坑翻了上去,連跟拍PD都低低叫了聲「好」。
他坐在地上舒了口氣,見朱聰聰還像個大蟲子一樣在沙上蠕動,伸手揪住對方後衣領,直接将人拎了上來。
劫後重生的朱聰聰,暈頭轉向愣了片刻,忽然整個人撲倒在秦朗身上,鬼哭狼嚎道:“差點沒吓死我!小秦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愛死你了!”
其他兩隊人剛剛一聽到朱聰聰歇斯底裏的呼救聲,就嘩啦啦趕了過來。這會兒剛走近,看到的便是地上抱成一團的兩人。
兩人渾身都是沙子,看着十分狼狽,可想而知剛剛經歷了什麽。
秦朗好不容易将朱聰聰推開,坐起身吐了兩口沙,脫掉鞋子,又往沙坑裏跳進去。
朱聰聰大驚失色,睜大眼睛叫道:“小秦,你幹什麽?你快上來!別想不開!”
秦朗:“……”他慢慢讓自己滑進沙中,道,“放心吧,這不是流沙,就是個沙坑。”
而且是人工制造。
他在裏面艱難地動了動腳,觸摸道一個硬物,再次後仰滑動,只是這回雙腳再出來時,兩腳之間赫然夾了個小木匣子。
朱聰聰雙眼一亮,這會兒終于反應過來,欣喜道:“是通關文牒!”
秦朗翻上地面,将木匣子遞到對方手中,自己則抖着身上的沙,慢條斯理地穿上鞋子。
朱聰聰将盒子打開,裏面果然是一張通關文牒。他興高采烈地朝趕過來的隊友揚了揚:“拿到了,你們怎麽樣?”
程雨道:“我們也拿到了。”
朱聰聰道:“你們怎麽拿到的?”
程雨:“就藏在一個小土坑,刨兩下就出來了。”
朱聰聰:“……”他看着面前這個将近一米深的大沙坑,一臉悲憤。
他當然知道跟着影帝會有諸多便利,不過也明白,作為嘉賓中咖位偏後的藝人,吃點苦頭不算壞事,回頭有看點有話題。
只不過,想到剛剛那狼狽的畫面,自己多年來的英俊形象,算是毀于一旦。
毀就毀吧,反正小時候在電視裏光屁股的事都幹過。
想着,又看了眼秦朗,暗道,這個弟弟真是不錯,冷靜聰明還身手矯捷,自己這是選對了人。
袁野也是這樣想的。
原本節目組設置這個陷阱,就是想吓吓人,拍下嘉賓恐懼慌張的模樣。事實上也确實如此,剛老遠聽到凄慘的呼救聲,就知道這倆人被吓得有多厲害。
只不過,沒想到這新人竟然在沒有劇本的情況,這麽快發現埋在坑底的木匣子,還如此幹淨利落地取出來。自己這個原本被安排在他們一籌莫展時提供幫助的NPC,倒是沒派上用場。
他笑道:“總共六份通關文牒,我們已經拿到一半,還剩下三份,我們繼續加油。”
重新上路,朱聰聰完全已經跟秦朗稱兄道弟,一口一個小秦,叫得別提多親熱。
當然,秦朗也是禮尚往來,一口一個聰聰,兩人還分食一塊巧克力。
宋墨看得牙疼。
走走停停,又是将近一個小時過去,就在衆人開始疲憊不堪時,程雨忽然往前一指:“标記!”
可不是麽?
只見一塊風蝕的岩石上,赫然畫了先前一樣的文字。
這一帶是丹霞地貌,風沙将岩石雕刻成各種奇形怪狀的模樣,其中好幾塊大的岩石,像是從沙海中拔地而起的小山包,最高的有六七米,上面隐約可見人為痕跡,大約是探險者攀登過。
袁野道:“應該就在這一塊了,照舊分頭行動。”
宋墨瞥到朱聰聰推着秦朗的肩膀,一副蓄勢待發的興奮模樣,輕咳一聲:“時間不早了,我們別再兩兩一隊,每個人負責一塊,提高效率。”
宋墨發了話,衆人當然沒意見。
朱聰聰依依不舍地和秦朗告別,臨走還不忘道:“小秦,我要是找到了跟你去會合。”
“嗯行。”
宋墨看在眼中,不以為意地扯了下嘴角。
這一塊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約莫有一個操場的面積。六個人一散,有岩石遮擋,也就很難再看到彼此了。
過了沒幾分鐘。
李行知的聲音響起:“找到了!”
又過了稍許,只聽程雨驚喜道:“墨哥也找到了,只剩下最後一份。”
但顯然最後一份沒那麽好找,一圈人會合時,各自搖搖頭。
袁野佯裝思忖片刻,忽然想到什麽似的,道:“可能在石頭上。”
朱聰聰看了看周圍的石頭:“啊?那怎麽爬得上去啊?野哥,這裏也就只有你行吧。”
袁野笑說:“我可以上去,但節目組規定,要是由我單獨完成的話,我們全隊要被罰時半小時。”
朱聰聰狡黠道:“也就是說,我們其他人做個攀爬的樣子,也不算你一個人完成對吧?”
袁野道:“是吧。”
這風蝕岩石外面看着不平,實則光滑異常,也只有他這種資深攀岩高手,才能勉強上去。節目組原本也就是給嘉賓設置的一個難題,讓他們試着爬一爬,露出點滑稽樣子就行,沒指望有人能做到。
幾人還在說着,忽然發覺有個人不在了,轉頭一看,只見秦朗不知何時已經走到旁邊一出石頭山包前,他看了看上面的痕跡,頭也不回大聲道:“痕跡很新,看來我們最後一張通關文牒就在上面。”
“小秦,你幹嗎呢?”朱聰聰大聲問道。
秦朗道:“罰時半小時的話,我們肯定就要比狼隊慢,自己的事情還是自己做吧。”說着,他将背包丢在一旁,脫了外套,搓了搓手,“我試試。”
宋墨蹙眉,道:“別逞能,這不是拍戲,五六米高徒手攀登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很危險。”
秦朗沒攀登過這種岩石,但以前做替身,爬牆爬樓爬水管,那是常有的事,也不是次次都吊威亞。
“我有分寸的。”他随口回了句,開始攀登。
兩分鐘後。
目瞪口呆的朱聰聰,看着快要爬到山頂的秦朗:“小秦是蜘蛛人嗎?”
不僅是朱聰聰,其他人也微微愕然。
所以這個人在當演員之前是幹什麽的?
片刻後,秦朗已經順利登頂,拿到上面的木匣子,從裏面掏出通關文牒,迎着風朝下面揮了揮:“拿到啦!”
衆人的目光和PD鏡頭,齊齊對上站在山石上神采飛揚的青年。
至少這一刻,他是焦點。
宋墨嘴角彎了彎,看到對方從上面慢慢滑下來,率先朝人走過去,也不知為何,忽然就有點想上前卻迎接他。
而這件事他好像曾經做過很多次。
只不過等秦朗落地,他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身後幾人已經嘩啦啦跑上前,越過他将秦朗簇擁着抱起。
被擠開的宋影帝:“……”
就有點想罵髒話。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影帝啥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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