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拍拖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 宋墨才從樓上下來。

李思年笑着起身迎向他，因為激動，拍在他肩膀的手就有點過于用力：“小宋,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貢獻了一場堪稱完美的表演, 只要保持住, 這部電影肯定就穩了。希望金世錦成為你的代表角色。

宋墨笑了笑道：“謝謝導演！”

說罷，跟人并肩走回到監視器旁，看向愁眉苦臉的秦朗, 笑問：“怎麽了？”

秦朗站起身，一臉沉痛道：“你演得太好了，感覺我要拖你後腿了。”

宋墨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拍拍他，柔聲道：“怎麽會呢？你現在是還沒完全進入角色，慢慢來！”

秦朗想到兩人的差距，不顧旁人眼光，一把抱住他手臂，哀嚎道：“小嘉, 你一定要幫我！”

李思年神色莫測地看了看兩人，笑眯眯道：“對對對！你們平時對戲，小宋你好好帶小秦找找感覺，幫助他再快點入戲。”

“明白。”宋墨點頭。

原本秦朗就對拍愛情戲沒什麽信心, 前幾天看導演好說話的風格, 還能想着慢慢來，現在見識了宋墨在感情戲上的精湛表演，危機感頓時上來。

傍晚收工吃過飯，他就拉着對方到自己房間, 将卧室門一關, 滿臉求知好學的渴望, 殷切道：“小嘉，你快給我指點指點！”

宋墨看着他，笑了笑道：“大哥，其實你對肢體表情甚至眼神的掌控，已經非常好，一般的感情戲靠這些技巧是沒問題的，但是想達到最好，确實光靠技巧不行，得融入角色，與角色真正産生共情，只有成了角色，角色的感情才能自然而然表達出來。自然真實，才是表演的最高境界。”

秦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明白，我能理解角色，感受角色的喜怒哀樂。但我這不是沒愛過人麽？也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麽感覺，所以在共情的時候就模模糊糊。”說着好奇看向他。“你到底是怎麽辦到的？是因為你愛過人嗎？”

宋墨愣了下道，沒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大哥，你沒愛過人，那就在這部戲裏學會愛。”

秦朗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Advertisement

宋墨繼續道：“從現在開始，我帶着你找感覺入戲。”

秦朗雖然不知道他他要怎麽帶自己，還是用力點頭。

宋墨想了想又說：“導演說得沒錯，因為我們太熟悉了，對于你來說，我就離開過你幾個月，在你心中，現在的我跟十八年前那個天天賴着你的小弟弟沒區別。所以你面對我，不可能産生愛情的感覺。現在，你得先從大哥這個身份中抽離出來。”說到這裏，想到什麽似的，道，“就像我們剛認識那會兒。”

以秦朗的領悟力，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兩人太熟了，或者說自己對他太熟了，哪怕年紀差了十八歲，但心理上依舊将他當成十歲的小弟弟。

這樣的關系，确實不可能産生愛情。

對方這樣一說，他深呼吸一口氣，讓自己回到了兩人剛認識那會兒。

然後一言難盡地看了看對方，咕哝道：“如果是那時，我更不可能對你産生愛情的感覺了。”

宋墨微微一怔，想起當初自己對人的态度，心虛地摸摸鼻子：“行吧，反正你從現在開始，不要把我當弟弟。”

“我試試看。”

宋墨又擡手看了下腕表時間，道：“走！我們出去約會。”

秦朗：“？？”

宋墨看了他一眼，笑道：“導演說讓我帶你找感覺，說白了就是找戀愛的感覺。”

秦朗：“所以我們現在試着談戀愛？”

宋墨道：“這樣理解也行，怎麽？有問題？”

“倒……也沒有。”秦朗是聽說過有演員為了演好戀愛戲，進組之後就會以戀人模式相處。

只是他和小嘉，怎麽想都有點怪怪的。

不過按着他剛剛說的，撇去小嘉這個身份，只是單純的影帝宋墨，好像那種怪異感是要少一點。

咦？不對，他怎麽會覺得自己和男人戀愛，好像還挺正常？

當然，他并沒有就這個問題深思，因為當務之急是跟着宋墨，學會怎麽演好感情戲。

自打走紅後，秦朗已經很久沒上過街，正好來了香港快一禮拜，還沒出去過，所以對這場「約會」還挺期待的。

這會兒天已經黑，行人依舊熙熙攘攘匆匆忙忙，這座都市節奏快又冷漠，沒有人在意兩個大明星出現在路邊。

“我們去哪裏”見宋墨叫的出租車開過，秦朗好奇問。

宋墨道：“去維港吧，那邊夜景漂亮，海風吹拂着很舒爽，正好适合拍拖。”

作為一個看港片長大的七零後青年，秦朗當然知道拍拖的意思，聽到對方這麽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也不知為什麽，心理總覺得怪怪的。

“哦——”他讪讪應了聲。

宋墨轉頭有些神色莫名地看他一眼，沒說什麽，只等出租車停好，上前一步，将門打開：“秦朗，上車！”

雖然對方在有人的時候，也叫過他的名字，但現在兩人在一起，聽到他叫自己名字，就總覺得有點不習慣，好像一下生分了一點。

不過他也明白，适當的距離，才方便找到戀愛的感覺。

“謝謝！”他坐進車內。

宋墨随後上車。

司機師傅點開打車軟件用粵語确認：“是要去維港吧？”

“沒錯，謝謝！”宋墨用标準的粵語回。

秦朗睜大眼睛驚訝道：“小……宋老師，你會粵語？”

宋墨笑說：“跟香港團隊拍過兩部電影，學了些。”

前面師傅笑着插話：“後生仔白話講得不錯啊！”

宋墨笑：“也就會小小。”

師傅道：“很标準啊！”

“謝謝！”

秦朗雙眼亮晶晶看着身旁的人，削瘦的面容依舊英俊不凡。但不由得不承認，英俊在他的諸多優點中，其實最不值一提。且不說精湛的演技，就是敬業這一樣，他也是親眼見過的。

影帝之所以是影帝，除了天賦和運氣，大概也是付出了高于常人的努力，畢竟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宋墨對上他的目光，挑挑眉頭：“怎麽了？”

秦朗笑眯眯道：“忽然覺得有點崇拜宋老師了。”

宋墨失笑：“那真是我的榮幸。”

秦朗有點想抱一把他，但是想到兩人現在是要體驗拍拖的感覺，自己這樣好哥們兒的擁抱，就有點不合時宜，于是他暗暗制止了自己的動作，還稍稍往旁邊坐了一點。

真是奇怪，原本他是很自在坦然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總想着拍拖二字，忽然就莫名有點別扭了。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

為了緩解這種不自在，秦朗将窗戶打開，吹着港島春夜的晚風。

宋墨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趴在窗邊的人，嘴角微微彎了彎。

酒店離維港不算遠，晚上路況暢通，不過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秦朗迫不及待下車，先前只白天經過這邊，不覺得有什麽特別，到了晚上，才發覺別有一番美麗。

“小秦，慢點！”

秦朗見他撒丫子要往水邊跑，在後面叫住他。

此刻只有兩人，聽到對方自然而然叫小秦，自己作為大哥的感覺，不用刻意注意，已經蕩然無存。

他回頭笑眯眯道：“宋老師的，這裏夜景真的好美！”

宋墨走上前：“嗯，是不是特別适合拍拖？”

秦朗轉頭四顧了下，只随意一瞥，就看到不少你侬我侬的情侶，還有一對外國男女，正在夜燈下接吻，就離他不到十米的距離。

他也不是沒見過人接吻，但大都是在影視劇裏，現下這麽近距離，就……還挺不好意思的。

沒敢多看，只欲蓋彌彰地轉頭，朝前方一指：“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宋墨跟上他，來到欄杆處。

前方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水，偶爾幾只游輪經過，身後是燈火輝煌的大都會，和溫柔的夜燈。

帶着海洋味道的夜風拂面吹過，讓人不由自主感覺到惬意放松。

秦朗扶住欄杆，興奮地欣賞了片刻大海，忽然覺察到什麽，轉過頭，卻見宋墨正定定凝望着自己。

“怎麽了？”他奇怪問。

宋墨微微勾唇，低聲道：“小秦，你真好看，比我記憶中更英俊帥氣！”

雖然知道對方是在幫自己找戀愛的感覺，這話大概率就是他用來培養氣氛的，但不得不說，無論是對方真誠的眼神，還是磁性的聲音，都有着巨大的蠱惑力，不說自己有沒有被打動，但心底湧上的愉悅再真實不過。

男人也愛聽花言巧語。

他笑說：“宋老師也超級帥的！”

宋墨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伸手将他輕輕拉了把，讓兩人的臉映照在夜燈下。

他依舊定定望着他，淡聲道：“有實驗表明，男女對視超過十秒，就會産生想要親吻對方的感覺，我們試一試！”

“啊？”秦朗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眼睛已經下意識與面前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對上。

他在宋墨的眼睛裏清晰到了自己的倒影。

計時開始。

十。

海上游輪的汽笛聲劃過夜色。

九。

女孩的笑語不知道從哪裏傳來。

八。

不遠處大廈燈光由紅變藍。

七。

他依舊望着宋墨的眼睛，但是餘光卻不由自主滑過他高挺的鼻梁。

六。

然後是微微彎着一點弧度的嘴唇。

五。

他看到宋墨的臉一點點朝自己靠過來。

四。

心髒好像忽然變得很快。

三。

越來越近。

二。

心跳越來越快。

一。

秦朗猛得往後退了一步，胸口起伏重重呼出一口氣，讪讪笑道：“這是什麽鬼實驗？而且我們是兩個男人，肯定不準。”

說着便轉頭，繼續對着大海。

然後欲蓋彌彰地摸了摸耳朵。

好奇怪，剛剛自己好像鬼使神差一般，真的想朝對方吻上去。

難不成這實驗同性之間也通用？

宋墨不動聲色看着對方那微不可尋的異常反應，并沒有說什麽，只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道：“剛剛你眼神中好像有點那味兒了，你自己咂摸一下，回頭戲中有對視的戲，你尋着這感覺摸索應該就可以了。”

說到戲，秦朗立馬就激動起來：“真的嗎？那我們再試試？”

宋墨卻是搖頭：“有些感覺刻意去做，反倒抓不住。你仔細想想，剛剛心裏的感覺是不是跟平常看我時不一樣。”

秦朗點頭：“好像是有一點。”

“那你在仔細想想，這到底是什麽感覺？多琢磨幾遍，也許慢慢就豁然開朗了。”

“嗯，明白。”

宋墨望着他笑了笑，在他低頭沉思時，忽然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握，淡聲道：“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秦朗正在努力回味剛剛對視時，那一閃而過的感覺，手忽然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握住。

他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不由自主跟着對方走了。

然後腦子開始有點亂了。

男人之間是不牽手的。

當然，秦朗牽過小時候的弟弟，從前更是經常牽着宋行嘉。

但現在這個二十八九歲的男人，并不是十歲的宋行嘉，而是影帝宋墨。

尤其是剛剛已經成功脫離了大哥這個身份，現下被對方這樣牽着，一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有點尴尬，有點奇怪。

還莫名有點酥酥麻麻。

心髒好像又跳得有一點點快了。

作者有話說：

大哥，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