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豆腐渣

從陳鋒的屍體是看不出來什麽了，這是破案不是懸疑小說，更不是在玩推理游戲，現在他們連第一現場都沒有，屍體毀壞那麽嚴重，何況如果當時殺人的就采用了溺死這種方式，泡了那麽久了也沒證據了。

不過展昭并沒因為沒辦法而瞞着白玉堂，彼時白玉堂正躺病床上一邊打點滴一邊看天花板，無聊的快要睡着了，半天才翻了個身，不過腦子沒閑着。半晌還是趁着換瓶的時候撐着身子往後一靠，“貓兒，我覺得，這事兒得換個方向。”

“你說。”把空了的瓶子一扔，展昭幹脆在他旁邊坐下來。鄰床的病人是個老人，兩人打了個招呼。白玉堂擡頭盯着天花板看了兩秒，“這麽說吧，這陳鋒是橋梁專家，那麽我當時在現場看你們那些複原的短信想來也不是假的，裏面都是寫吵架的，很多都是有關于土木用料。那麽現在看來，他就是負責人了。”

“确切的說是設計師，不過他肯定也得負責。”展昭想了一下，還是點頭同意了。

“好，那你想，他跟誰吵架？有關土木工程的用料有什麽可吵的？”白玉堂指了指他手裏的其中幾條短信。“我不知道那個橋怎麽回事兒，但是我聽說了另一個大橋的事兒，我相信你也聽說了——陽明灘大橋。裏面全都是棉絮，甚至還有塑料泡沫，以至于大橋根本無法負重導致坍塌。”

展昭眉心一跳，“你的意思，是他沒有問題，橋有問題？”

“我想只有這一個解釋。”大約是覺得牆壁太涼，白玉堂幹脆又躺了回去，“所以說，如果是有關于用料，那麽只能說，這個陳鋒，跟當時的人吵架，是因為其中一方打算用豆腐渣工程忽悠人，這橋就跟豆腐渣似的不經用。貓兒，你的方向，恐怕應該是大橋，而不是陳鋒本人，他的死，十有□□是另一方勢力，要麽是不肯用豆腐渣，要麽是想用豆腐渣——然後他挂了。”

這話不無道理，不過還是聽的展昭忍不住想笑。半晌，他還是搖搖頭，“玉堂，你最近是不是看貞觀長歌看多了？”

“你才看腸割，看完我腸子就跟刀割了似的……扭着疼。”白玉堂捂着肚子揉了揉，“真的，八歲的李承乾變瘸子，安康公主斜眼媚笑那樣子……你惡心我呢？你還我英明神武的唐太宗啊，你還我賢良淑德的長孫皇後！”

推薦這個電視的時候展昭還真沒怎麽看過，只是聽組裏人說好看就随口一提，怎麽說也是當時跟漢武大帝齊名的電視劇，誰知道白玉堂看了幾集就受不了了，跟韓天錦白雲生倆兄弟吐槽了一下午，從混蛋淑妃到惡心的安康公主，還有那個出家當和尚的穆一寬統統成為了口水對象——不過也是年輕人的特殊癖好而已，最後白玉堂給貞觀長歌蓋了個戳：還不如漢武大帝一個腳趾頭。

不過眼下似乎除了白玉堂說的，也沒有第二個方向了，不如一試。

微博上有句話說得好，這世界上的事兒無非分成兩條：關你屁事和關我屁事。不過這句話對于人民警察來說真是要不得，而理由只需要一條：我該管。

李姐說過，大橋這個案子，絕對是展昭最清閑的一次，他的時間用來陪媳婦。不過顯然這麽說他很對，就在展昭和白玉堂讨論這個案子的同時，她在陳鋒家裏，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陳鋒有過失敗的婚姻，獨居在郊區一套花園小區裏。現在的鄰裏氛圍遠遠沒有那些筒子樓的老鄰居門關系融洽，以前哪怕家裏沒人，回家來對門樓下的大媽阿姨都會熱心地告訴你家裏來人了，來的什麽人，男的女的，長得什麽樣子，有沒有留言……但是現在基本上成了老子三千年前口中的“老死不相往來”。

陳鋒死了七天了，竟然沒有一個鄰居留意他什麽時候不見了的，甚至知道這裏住了個人的，都很少。

最後，李姐敲開了樓下的一戶人家，這家裏住着兩位老人。老太太熱情地請了兩位女警官進屋，提到樓上，老爺子倒是拍拍腦袋，“我記得了，樓上那男的，姓陳，我們搬家的時候還幫老婆子提過菜籃子呢！前段時間還跟人吵過架呢，我耳朵聾，沒聽清楚——老婆子，你聽清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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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正在廚房給兩人切火龍果，一聽老爺子這話，從廚房探出身來，想起了什麽似的甩甩手上的水珠，“說的啥……我也沒聽多少，就那麽幾句，姓陳的那孩子說了句什麽這樣會死人的，什麽豆腐渣，還說要是他們弄什麽假貨就舉報……嗨，這年頭的年輕人都這樣，吵幾句嘴得了。”

“那……奶奶啊，您說這要舉報人的，是您樓上那姓陳的嘛？”糖糖咬着筆大聲問。老太太端着盤子出來，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是啊，那個跟他吵架的人我還見了呢，中間腦袋光溜溜的，周圍倒是長了一圈頭發。”

糖糖“噗”一聲沒忍住，李姐瞪了她一眼，卻聽糖糖一句“地中海”，也忍不住翹起唇角。那邊老爺子正在給花草修剪，嘴裏“哎”了一聲，便聽他自言自語道，“我說老婆子，我怎麽感覺……那個人像是建設局的那個領導，叫什麽？季高？”

季高這個名字兩人比較耳熟，但是畢竟不怎麽跟建設局的人打交道。但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陳鋒跟季高有過照面，有過争吵，而且從字詞裏看，争吵要舉報什麽豆腐渣的人，顯然是陳鋒而不是季高。

白玉堂拿着材料看了一遍就笑了一聲，短促的音節聽不出太多情緒，漂亮的桃花眼中卻閃着一絲譏诮，這種事兒，完全是建設局和反貪局的問題。

陳鋒所住的地方跟一個星期前張燕青案的萍鄉路很近，繞過一條胡同就到了。白玉堂特意繞路，跑到秋明珠的店裏去看了一眼。

秋明珠最近活不少，兩人到的時候她正跟洛洛一起拿着熨鬥燙平布料，那邊的小姑娘在給一個女生的手機殼做花樣。看到他們過來，洛洛只是點了點頭，便埋頭忙手上的活兒了。

“妹子，你這店生意興隆啊，不過上次你聽到槍聲你不害怕啊。”白玉堂轉悠了一圈，最後無聊地摸了摸櫃子上挂着的毛絨球，翻開一看……又是倉鼠。

“我又不是第一次目擊槍擊案了，”秋明珠擰開一盒顏料，找了一支畫筆，她面前是一條火紅的裙子，已經有了鉛筆稿，現在她正在拿着那白色的顏料上色，看圖像，像是一只仙鶴。撥了撥頭發，秋明珠小心地描完一只翅膀，這才舒了一口氣。

“我記得大一……也就是2010年吧，我在泰安上大學，山東科技大學泰安校區就在泰山腳下，那個槍殺警察的案子就在我們學校門口，當時我在學校對面上外語課，那警察的屍體就在我們外語學校下面。當時我們幾個聽到那槍聲，就跟放了個鞭炮一樣根本不是電視裏放的那麽響。”

世間百态炎涼，如此可窺見一斑半點，大學生尚且如此冷淡，何談如今。這邊想着，那邊洛洛終于直起腰來，順口接道，“就前天塌了的那個橋，我估計又是個貪污的。”

“修了再建有什麽好處啊，還不是一樣倒黴。”展昭想起在現場那個小警察說的話，洛洛搖搖頭，“你倆是警察，總不會不知道這個吧？你想啊，每天過去那麽多車，就算是有監控錄像也不可能每天都保存啊，那個橋又那麽窄，很容易堵車的，他們大可以說，因為長期超載加上堵車，橋梁不堪重負了，所以塌了……塌了以後下面就是河水，當時亂糟糟的當然要救人了，誰還看裏面有啥。”

“然後，他們就可以申請重建，同時再要一筆資金，再造一座豆腐渣橋，周而複始，那麽貪污的錢就源源不斷了……”白玉堂眯了眯眼睛，“貓兒，回去查一下，這個橋，當初誰負責的？工程誰批的，給他工程自然少不了好處費，不說別的，收賄受賄也是有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