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受襲
溫蕭的事業心熊熊燃燒,趴在桌上畫蝴蝶圖稿,渾然不覺外面已經夜色深沉。
前世她自學過服裝設計,可珠寶首飾和服裝是全然不同的領域,她只恨沒把畫技鑽研得更深,手完全跟不住腦,筆下表現不出自己設想的萬分之一。
一連揉了好幾張草稿後,她有些煩躁。
然後意識到,僅靠自己這點微末技能,是沒辦法畫出令自己滿意的設計稿的。
時途一路飛馳,一個急剎車後停在了旗袍店門前。
他喘着氣站在玻璃門外,看到的畫面,就是溫蕭惡狠狠盯着一疊白紙眉頭成川。
他心裏咯噔一下:難道是因為自己晚了,她很生氣?
師母每回這種表情,大多時候是因為導師沉迷實驗,忘記回家。
一時之間,學霸陷入了矛盾:既因為她對自己有了別的情緒而高興,又不知道該如何去哄她開心而煩惱。
他努力回憶導師面對這種問題是怎麽操作的,突然福至心靈,計上心來。
玻璃門發出沉悶的吱呀一聲,時途推門而入,小心翼翼觀察着溫蕭擡頭時的表情,嗯,怎麽說呢,就好像有人欠了她一筆巨款。
涉世未深的男同學愈發小心:“吃了嗎?今天店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你看我像吃了嗎?店裏能有什麽事?”
嗯,以反問句回應疑問句,看來問題不小,至少說明她心情挺糟。
“我看你還沒吃的樣子,店裏也沒什麽異常。”他回答了自己愚蠢的問題,然後環顧四周,輕咳了一聲,“至少比我好很多,我今天過得才叫糟糕。”
溫蕭聽到這裏果然擡頭看他,帶着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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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有用!
年輕的學霸按照計劃,繼續緩緩推進:“實驗做得不好,你看,我午飯和晚飯都沒吃,是不是比你慘?”
傻嗎你?
溫蕭又揉爛一張圖紙,然後長嘆一口氣,把紙團抛向腦後。
時途撿起地上的紙團,展開後,他的眉頭舒展了開來。
看着圖紙上形态各異的蝴蝶,他又陷入困惑。
身後,溫蕭心力交瘁地閉上眼,說:“我畫不出想要的效果,怎麽辦?你這麽會讀書,教教我該怎麽辦。”
這話在時途聽來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他的心抖了一抖,順着她的問題,說:“畫畫……我沒有研究,不過達芬奇說過,如果你想做一件事,需要某種技能,那即刻去學就是了,我們可以試試找一下會畫畫的人,幫你短期攻關一下?”
達芬奇并沒有說過這話,但他不會怪罪這樣一顆只想哄人的心吧。
“有了!”這個只想哄她開心的人兩眼一亮,“我師母是個畫家,明天帶你去老師家?”
妙啊,師母一定會跟溫蕭一見如故!
畢竟,她們都是家裏的絕對領導,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學霸為自己的靈機一動感到驕傲。
溫蕭擺擺手:“來不及從頭開始,我就要一些速成的法子,最好懂怎麽商業化的……哎,我想起合适的人了!我去找朱上心,他應該有辦法。”
她想到對策,心情陡然好了起來,竟邀請時途一起去綠波飯店吃飯。
夜色中,路燈照着梧桐樹,灑下一路斑駁的光。
兩人一高一矮緩步而行,身影時有交錯,多出了幾分自己都未察覺的親密。
“走吧,今天又賺了錢,心情正好呢,這頓我請你!”
“怎麽又賺錢?什麽樣的單子讓你這麽開心。”
“你肯定想不到,居然是李江海哎!他今天來給我介紹了一單生意,他們公司領導太太要做一身旗袍,參加感恩節活動用。”
時途聽到李江海的名字,神情一變,但這變化在夜色中轉瞬即逝。
另一邊,溫蕭滔滔不絕地說着前男友如何如何生氣又無奈,她又如何如何坦蕩給他算介紹費。
還未說完,綠波飯店到了。
譚雪正在收銀臺當值,溫蕭上前熟稔地報了幾個菜名後,對她說:“禮拜天我想去那個胡小姐家,你想不想陪我去?”
“行啊,我剛好沒事。”
“那好,我明天先找地方打電話給胡小姐約好時間,提前告訴你。”
譚雪把她點的菜轉身交給服務員,回過頭來便看到溫蕭背後的高個男人,正低頭看着她,喧嚣的店堂裏,眼神格外溫柔。
察覺到對面好奇的目光,溫蕭大大方方介紹自己背後的人:“我老公。”
時途聽到這稱呼,愉悅地微笑,朝譚雪點了點頭。
譚雪木然呆愣,指着時途半天憋不出話來,溫蕭了然她驚訝什麽,于是輕笑:“改天跟你細說。”
兩人隔着一張小臺面坐下,時途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好奇,溫蕭看着他,沒有移開視線,淡聲說:“我們領結婚證那一天中午,李江海和他媽過來找我麻煩,在這家店裏,企圖在我的酒水裏下藥,是這個姑娘給我塞了張紙條救了我。我為了感謝她送了她一個自己做的胸針,沒想到被別的客人看中,那天來店裏訂了五套,我就是為這事煩惱。”
說完,她扭頭看窗外,不去看時途的表情。
梧桐葉落了一天,積在了人行道上,她想,踩上去的沙沙聲真好聽,剛才過來的時候,她怎麽沒注意。
好半天,時途的聲音淡然又刻薄地響起:“李江海的介紹費,要比朱上心少給一些。還有,不要拒絕早晚接送,我沒時間也會讓鮑博過來。”
溫蕭:“???”
這是重點嗎?
可溫蕭還是緩緩露出笑,應了下來。
次日,楊瑞成旗袍店。
溫蕭又迎來不速之客,李江海的寶貝妹妹李小溪。
前世李小溪終身未嫁,磋磨了她大半輩子,比起時不時夜不歸宿的李江海,說來好笑,她才是溫蕭最熟悉的人。
隔着三十餘年光陰,此時的李小溪還年輕稚嫩,唯有一雙陰郁的眼睛,輕易勾起溫蕭不愉快的回憶。
她一手拎着個保溫壺,一手叉腰對着店門大喊:“溫蕭你給我出來,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裏的狐貍化成的精!”
這一代是住宅區,旗袍店是方圓二十米內唯一的店鋪,且退在一片梧桐樹後,并不是尋常攬客的街邊店。
李小溪很快發現這個策略不行,吸引不來看好戲的群衆。
溫蕭大大方方開門,面帶微笑:“年紀輕輕學什麽不好,學潑婦罵街?不像你該有的教養。”
“你教養好?你教養好怎麽會跟我哥談了兩年,轉眼跟什麽野男人相親?你教養好怎麽好意思還讓我哥給你介紹生意?”
“我給你哥介紹費的,他不白白介紹。”溫蕭頓了一下,淡淡說,“還有,他不是野男人,我們認識二十年,而且,我們已經結婚了。”
還好給了介紹費,要不然長十張嘴都說不過李小溪。
溫蕭暗暗慶幸。
但李小溪的重點全在後半句,她欺身上前一把扣住溫蕭的手腕,怒目而視:“你說什麽?你……你結婚了?”
“嗯,我結婚了。”
李小溪突然大哭,聲嘶力竭地喊:“你對得起我哥嗎?我哥天天魂不守舍,上班被領導罵,回家被我媽罵!你轉眼就變了心,你對得起他嗎?”
眼前的李小溪和溫蕭記憶中的樣子交疊起來,前世她和最後一任男朋友分手的時候,也是這般怒斥人家。
不等溫蕭開口,李小溪突然後退一步,擰開手上拎着的保溫壺,迅雷不及掩耳地往溫蕭潑過來。
這一刻,時間像停滞了一樣。
溫蕭感受到粘稠而沉重的液體潑在自己身上,刺鼻的油漆味潑灑開來,似乎有一滴濺在了臉上。
她用衣袖擦了擦,低頭一看,一片猩紅。
李小溪臉上有一絲慌張,但依然表情狠厲,死死盯過來。
溫蕭擡手摸到腰間還沒解下的鑰匙圈,手指摸到警報器按鈕上,輕輕按了下去。
它發出刺耳的警報聲,一時間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停在旗袍店門前幽靜的小路路口。
“你想有人圍觀,這下如你所願。”溫蕭輕輕說。
不過片刻,兩輛自行車飛速而來,為首的高個子把車往路邊一扔,撥開人群奔了進來。
溫蕭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來人臉上泛着不常見的紅潮,11月的天氣裏額頭滿是汗珠,粘上了幾縷頭發,想來,只過了那麽一會會兒。
時途微微喘氣,擡起手腕用袖子擦了擦她臉上剛染上油漆的地方:“別怕,我來了。”
溫蕭聞到他衣袖上幹淨的洗衣粉味,淺淺一笑:“報警器果然很好用。”
時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都沒看李小溪一眼,對終于喘着氣走上前來的鮑博說:“去報警,順便用派出所的電話聯系孟金語,讓他跑一趟電信局,安排人下周上班過來一趟。”
鮑博嗷了一聲:“師兄,我快累死了,你讓我歇5分鐘。”
李小溪聽到報警兩字,臉上現出一絲害怕:“幹什麽報警?我只是給她個教訓,讓她以後還敢不敢水性楊花見異思遷!”
時途臉色一變,鮑博不等他發作,先從地上彈起來:“你造什麽鬼謠?!年紀輕輕滿嘴胡說八道!我們嫂子和我們師兄戀愛結婚,光明正大,你誰啊?是暗戀我師兄,還是同性戀愛我嫂子?愛而不得是你的問題,瘋狗亂咬人嘛這不是!還學人家小太妹潑油漆,我不報警抓你我他媽今天改我師兄姓!”
鮑博中氣十足,圍觀人群開始指指點點。
“噢,同性戀啊,稀奇稀奇!”
“這旗袍店小姑娘人很好的呀,潑油漆的大概是太妹,哎喲,進了派出所白養了!”
“談朋友嘛,談得攏談,談不攏分手很正常的嘛,做啥要這樣啊……”
“……”
李小溪聽着圍觀人群的議論,臉色漸漸慌張,沖上來想抓住溫蕭求情,被時途遠遠隔開。
他臉色鐵青,冷冰冰說:“請你離我太太遠一點。”
鮑博終于歇夠了,轉身去取車。
李小溪又沖上前一把拉住鮑博的手臂:“別報警,別報警!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氣不過她跟我哥分手而已。”
鮑博像躲細菌一樣躲開,吱哇亂叫:“卧槽,只是分手就要潑油漆啊?你他媽喪心病狂!我嫂子分得對,分得呱呱叫!”
看着鮑博車子騎遠,李小溪很沒形象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樣子。
警車呼嘯着須臾就到。
看着帶着家夥什的大蓋帽,踩着六親不認的步伐,板着臉上前來,李小溪癱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大蓋帽一看,樂了:“你幹的?”他用電棍指了指旗袍店門口滿身紅漆的溫蕭。
李小溪癟着嘴點點頭。
大蓋帽低喝了一聲,也不廢話:“那走一趟吧,受害人和家屬也一起去錄個筆錄。”
四人陸續上車,李小溪戰戰兢兢坐在了副駕駛座。
騎着車剛趕到的鮑博,眼見着幾人上了車沒他的份,哭喪臉着說:“師兄,我好累啊,我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再過去?”
時途從車窗裏扔出一串鑰匙:“幫你嫂子看店,機靈點。”
作者有話說:
鮑博:“師兄,你摸着良心說,我對你而言就是個工具人嗎?”
時途:“此言差矣。”
鮑博:“師兄,你還是愛我的!”
時途:“嗐,背景板瞎湊什麽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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