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告白
“我等你。”他低頭往沙發走去。
沙發上的李江海聽到聲音,擡頭對上他,兩人一坐一站僵在原地,臉上同時浮起寒霜。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時途眉梢一挑,語氣中盡是酸意。
李江海冷哼,也不相讓:“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這你家?笑話!”
他來這裏找溫蕭約會的時候,這愣頭青還不知道在哪涼快呢!
江太太像看到了狗血劇的前情劇透,興味盎然,問溫蕭:“他們兩個,是不是都跟你談過?”看不出這裁縫女很有幾分手段,李江海這個前男友還沒放下,怪不得使勁推薦這家店。
溫蕭沒有興致回應,目光中時途抿着唇正和李江海怒目而視。
只見他氣哼哼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馬褂,一臉尖酸:“不為什麽,就為這是我家太太師父的店,我想來就可以來,而李先生,最好還是先預約了再過來,免得跑空!”
喲,一看就是李江海舊情難忘的戲碼!
江太太一臉八卦,湊上前去:“小李啊,你看人家都結婚了,你也別這麽盯着不放,日子嘛總能過下去的。”
李江海嗤笑一身,拍了拍自己大腿:“有的人就是心裏沒底,才會這樣把什麽都放嘴上,也能理解,畢竟我才是跟溫蕭談了兩年戀愛的人,這位時先生嘛……”他意味深長地停在此處。
作為話題核心當事人的溫蕭,聽到這裏,平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一分松動。
他是忘了寫過保證書給自己嗎?
但不及開口,時途三步兩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攬住她肩膀,往自己胸前一靠,透過胸腔,他沉沉的聲音在溫蕭耳邊響起,帶着一絲挖苦,又滿含着得意:“談過戀愛怎麽了?我才是和和她過一輩子的人,李先生有閑工夫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楊瑞成聽到争吵聲,帶着一身廚房的油煙味,抓了根皮尺快步走過來:“丫頭,我來給江太太量尺寸,你和時途先回去。”
時途恭恭敬敬彎腰叫了聲師父,起身後蔑了李江海一眼,臉上滿是“看到嗎?我也喊師父”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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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蕭顧不上換衣服,披了件外套,上前把人一拉,往外努了努嘴。
時途冷哼一聲,又一次伸手攬住溫蕭的肩膀,做作地說:“老婆,我們回家。”接着扭頭示威一樣看了李江海一眼,強調道,“回我們自己家。”
室外空氣幹爽泠冽,溫蕭覺得自己腦子清醒下來。
時途還沒把手從她肩膀放下,因為離得太近,他聲音聽來格外低沉:“這件馬褂我今天穿對了嗎?”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或許因為身材又瘦又高,馬褂被他穿出了一番潇灑的味道,兩人之間湊得太近,和她被褥如出一轍的洗衣粉香味兜頭兜臉地纏上鼻尖,她幹巴巴地說:“挺好。”
時途察覺到她的僵硬,低下頭湊得更近:“他還在後面看着我們。”然後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
看過五本言情小說的他總結出,頻繁的肢體接觸,可以極大提升兩人的親密度。
學霸篤信實踐出真知,他要身體力行來論證這個觀點。
李江海站在旗袍店門口,看路燈下兩個依偎在一起越走越遠的身影,遠遠傳來男人似乎在撒嬌問馬褂如何如何。
這才多久,連衣服都給人做了?
他心裏十分不是滋味。
江太太拍了他一下,看着他注視的方向,好奇問道:“小李,這個溫小姐人漂亮又會賺錢,是個能撐門面的,你怎麽當時沒好好把握啊?”
就剛剛這麽點功夫,在她手裏花了五百塊!
這話像一把刀插進了李江海的心,他臉色一白,嘴唇抖了抖:“她不願意跟我回Z市。”
提親當天被甩,說出來紮心般疼。
江太太的一雙綠豆眼梭巡着他陡然變化的臉色,憑他這句話便猜出了大概的走向,目光一閃:“不是你的,再多想也沒意思啦,都已經是別人的老婆。”
這男人看來是個目光短淺的,不堪大用。
回到S大家屬院裏的家,兩個人各自想着自己心事,一時無言倒也沒覺得尴尬。
邵牧君沒在家,溫蕭猜到她怕自己尴尬,可殊不知這樣更顯刻意。
“媽怎麽不在家?”
“單位有事吧,沒留紙條說明沒回來過,我先做飯。”
時途脫下馬褂後穿上圍裙,摸進了廚房。
溫蕭不禁稀奇:“你還會做飯?”反正她是不會。
時途:“做飯跟做實驗差不多,設計好實驗條件和步驟,一步一步這麽下來,品控是可以保證的。”
他一絲不茍地淘米洗菜,看起來像是做慣了飯的人。
溫蕭過意不去:“我也來幫忙吧。”洗菜摘菜這些她也是會的。
時途搖頭:“你哪做過這些?放着我來就好。”
溫家寵女,不做家務,兒子糙養,粗活全包。
這順口溜如雷貫耳。
她回房換了衣服,拿着換下來的髒衣服問:“時途,洗衣機在哪裏?”
轟鳴的排風機聲音中,他指了指北陽臺。
家屬院的房子在設計時良心十足,這套三居室居然配了三個陽臺,朝北的這個便被邵牧君請人用鋼窗封了起來,用作工作陽臺。
鋼窗密封性并不好,小風嗖嗖吹進來,她面前的男式內褲随風蕩漾,
畫面太過沖擊,餘韻悠長,哪怕閉上眼都抹不掉這飄蕩的內褲,甚至職業病發作一眼能看出他褲頭腰圍28碼。
溫蕭突然意識到,從此自己的衣服就要跟他的在洗衣機裏水乳交融,你翻滾來我糾纏。
這他娘的……跟鑽他被窩相比,也不遑多讓的羞恥。
打開雙筒洗衣機的翻蓋,洗衣筒裏還放着他昨晚洗完澡換下來的貼身衣物,邵女士顯然為了創造出足夠的私密空間,早上沒來得及洗。
于是問題就來了,她要不要洗?
溫蕭權衡了一下,她也有貼身衣物要洗,是等時途他娘親回來洗由她洗,還是現在自己人不知鬼不覺帶上他的一起洗?
那還是後者尴尬系數要小那麽一些些。
于是她眼一閉,把自己的衣服投進去,加了洗衣粉開動機器。
然後火速把自己的內衣泡進水盆開始搓洗。
藥皂散發出濃烈而熟悉的消毒水味,泡沫濃密,她很快洗完兩件小小的貼身衣物。
擡頭一看陽臺上的竹曬盤,哈,可真巧,只有一個。
她恨恨摸了一下他的內褲,居然還沒幹。
于是只好認命地把她的那兩件小衣服和他的內褲夾在了同一個曬盤上,兩者相距不超過10公分。
這下可好,迎風飄蕩的隊伍,一下子壯大了。
正在這時,有人敲門。
是邵牧君?
時途在廚房揮鏟如飛,壓根沒聽到,溫蕭便擦擦手隔着門問:“哪位?”
一道溫柔的女聲透過門傳來:“呀!是蕭蕭嗎?我是時途師母。”
溫蕭忙把門打開。
門外站着的中年女子,五官柔和雅致,穿一身月白色中式斜襟衫上衣配牛仔褲,頭發梳成一個圓髻,斜斜地插了根紅漆筷子,十分居家而別致。
她遞過來一個塑料袋,笑着說:“他老師去開什麽研讨會,組委會發的火腿,我們倆都不愛吃,給你們煲湯吧,我聽時途說你婆婆愛煲湯。喲,時途在做飯吶?我進來瞧瞧。”她捂嘴笑起來。
溫蕭才覺得自己失禮,就這麽站在門前和人聊天,忙欠身把她迎進去。
排風機聲音蓋住了一切響聲,竈臺前的時博士此刻還不知道家裏來了人,正抿着唇一臉嚴肅地觀察着鍋裏食材的變化。
柳賽飛靠着廚房門框,扭頭對溫蕭說:“你還是比我更有福氣,我家老頭雖說跟時途一樣靠得住,但不會做飯啊,做飯這件事,啧,可太麻煩了!你懂我意思吧?”
溫蕭頓時覺得師母是個妙人,笑着點了點頭。
柳賽飛拍了拍她的肩,突然靠過來低聲問:“你們算是和好啦?把話都說開啦?那就好那就好。實不相瞞,這幾天我家老頭都憔悴了,就怕他那一根筋的徒弟第一次談戀愛就談傻了,我就說嘛,誰都有頭一回,談談就好了。我跟你說吧,他們師徒倆這種呆瓜,雖然不解風情,但為人都是靠得住的。”
溫蕭一時沒掩住臉上的錯愕,心裏更像是卷起了滔天巨浪。
所以,他這陣子像開了個動物園一樣,一會兒狗護食,一會兒孔雀開屏,都是在……跟自己談戀愛?
所以,也不算自己誤解?
那他娘的為什麽不明說?
還有,這狗東西還會不會遠渡重洋?給自己演一場揮揮衣袖不帶走一點雲彩的苦情戲?
柳賽飛還沒意識到自己戳破了兩人僵持兩天沒解開的尴尬,拍了拍她說自己還要回去做飯,便帶上門走了。
時博士掐着廚房的定時器,嚴謹地完成碳水油脂和蛋白質在一定溫度下伴随鈉等元素添加的反應。
三菜一湯在一小時內擺上桌,此時電飯鍋剛剛好跳起保溫按鈕。
溫蕭和時途隔桌而坐,看他抓起筷子,猶猶豫豫地想要說什麽,便把自己筷子放下,對上他的視線,問:“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有什麽想說的?
時途心裏自然是有話要說,簡直是百轉千回,洋洋灑灑一樣多的話想要說。
可他牢記師母說的,告白的時候,要營造“浪漫”氛圍。
可是看着對面佳人板起來的臉色,他咽了口口水,不行,今天不夠浪漫。
于是他緩緩搖頭:“沒有。”
溫蕭挑起一邊眉毛,簡直不敢置信,氣得肺都疼起來,當下口不擇言:“那我來說,我覺得住這裏挺不方便的,大家都不自在!明天開始,我搬去店裏住,也省得你還要做功夫假裝接送!以後還找借口分手!”
這話純屬瞎掰,店裏根本沒地方給她住,可她就是想瞧瞧這狗東西打算怎麽攤牌!
果然時途一聽驚呆了去:“那怎麽行?!”
“怎麽不行?我是你誰啊?啊?”
時博士急得跳腳:“法律關系上我們是夫妻,貨真價實的夫妻!”
“貨真價實個屁!”溫蕭氣得粗話都飚出來。
你懂什麽叫貨真價實嗎你?
溫蕭漂亮的嘴唇此刻被牙咬着,透着紅潤的光澤。
可他顧不上欣賞贊嘆,冷汗都流下來:“怎麽不是貨真價實了!敲了紅章鋼印的!”年輕的時博士急得滿臉通紅,像是突然下定了什麽決心,拉開椅子往前一步,眼睛一閉單膝跪了下去。
他甚至不敢捉她的手,低着頭,聲音顫抖:“蕭蕭,我……我愛你!愛了很多很多年,我不知道怎麽讓你相信,我之前只求遠遠看着你開心,不敢到你面前說,可和你在一起以後,我才發現以前錯得太離譜。蕭蕭,求你留在我身邊!……對不起,我本應該在一個更浪漫的氛圍裏說這些話……”
直到說完,他都沒有擡起頭,似乎在等溫蕭給他一個回應。
溫蕭坐在餐桌前,定定看着他的發頂,過了一會兒,起身将他扶起來。
呆子,你不知道在你做給我的飯旁邊告白,就是最浪漫的場景嗎?
閉着雙眼等裁決的時途被扶起來,下一瞬一雙柔軟的手扣住自己後背——他陷入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然後聽到她貼在胸前說:“你不說又怎麽知道?”
作者有話說:
哈哈哈哈,終于寫到這裏了,接下去我要疼我母胎solo這麽多年的崽了,親親摸摸投喂給他。
時途(激動):老丈人給的東西不會過期了!
老溫:沒想到女婿居然還沒用過……
卑微作者也不幸中招陽了,艱難存稿ing,走過路過的小可愛,可以點個收藏嗎?
謝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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