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 (修)

後來蘇小冬回憶起她與宣寧被困山谷的這段日子,恍然發覺她在很早的時候已經為了他敢于獨自穿梭在凄凄深秋裏寂靜的暗夜叢林。

那晚蘇小冬從接住她的那張藤網上砍下一些藤蔓,抱着藤蔓返回山洞裏,就着山洞裏的柴火木棒捆了簡易的拖床,就這樣一點點把宣寧拖出山谷。這一夜秋月皎皎,月華鋪滿山野,能看見崇山之間有一處高聳山岩形似鷹嘴,蘇小冬想起趙昂在将她推下山崖的前一刻,曾經告訴過她,向着鷹嘴岩走,就是她回家的方向。

她回想起趙昂那時的神色并不狠戾兇殘,盡管她想不通趙昂為什麽要将她推入山崖,但她隐約覺得,趙昂并不是真的想要置她于死地。這樣想着,蘇小冬猶豫再三,終于決定相信趙昂一回,向着鷹嘴岩的方向走去。

走出山谷的路很長,蘇小冬一只傷腿還未痊愈,拖着宣寧,跌跌撞撞更是吃力。

“蘇小冬……”

蘇小冬喘着粗氣:“如果你要說讓我自己走不要管你這種話,那你就不要說話了。”

于是宣寧當真閉嘴,不再說話。

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段,終于還是蘇小冬忍不住,小聲喊宣寧:“宣寧宣寧,你醒着嗎?你要是還有力氣,就說說話吧,不然你唱唱歌也行。”

“我不會唱歌。”

蘇小冬不依不饒:“不可能不會的,唱童謠也好的。”

“我也不會唱童謠。”

蘇小冬不高興的噘嘴:“你騙人!你小時候你(*^▽^*)娘不哄你睡覺的嗎?”

“我娘啊。”宣寧沉默了一小會兒,輕聲道,“我娘确實不會哄我睡覺。”他似乎不想蘇小冬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下去,緊接着便補了一句:“但以前我爹會給我念書,念着念着我就睡着了。”

山林裏啾啾蟲鳴,沙沙樹響,其實并不寂寞,只是通往山谷外的這條路漆黑而陌生,蘇小冬不知道每踏出一步要面對的是什麽,還是希望能有一點人聲給她壯壯膽,她幾乎是懇求:“那,那要不你背背書吧。”

“你是不是害怕?”

蘇小冬覺得不好意思,極小聲地“嗯”了一聲,她聽見身後宣寧輕聲低笑了,而後真的開始斷斷續續地背起千字文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他的聲音雖然很低很輕,但一字一字有條不紊地背誦着,語調平穩,依舊讓蘇小冬在暗夜中莫名地心安下來。當他把千字文、三字經與百家姓都背完一遍時,蘇小冬望見不遠處有一座簡陋的小木橋,跨過木橋,便是四五座相鄰的屋子。

Advertisement

此時天色未亮,但已過雞鳴,其中一戶人家的婦人已經在矮木樁子圍出的小院子裏灑掃修整。蘇小冬将宣寧安置在一棵樹下,一路小跑過去将一塊碎銀子塞進婦人手裏:“大姐,麻煩您幫我找個大夫。”

宣寧靠在樹幹上,遠遠地看着蘇小冬比手畫腳地說着什麽,借着那家女主人往他這裏望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出門去了。蘇小冬又是一路小跑回到他面前,小姑娘氣喘籲籲,一張瓷白的小(*^▽^*)臉染着熱氣騰騰的紅暈,蹲在他身邊更顯出他蒼白孱弱。

宣寧眯着眼睛看着蘇小冬身後染開了一片朝霞,泛白的天際漏出金色的萬丈霞光,一輪紅日在白雲吞吐間一點點向上躍起。

暗夜終将過去,黎明已在眼前。

他實在是累極了,找到人家了,天也亮了,那個姓蘇的小姑娘應該也不用再害怕什麽了。宣寧覺得自己可以松口氣,一口氣松下去,刻骨倦意侵襲上來,他眼前那個生機勃勃熱氣騰騰的小姑娘便模糊了起來。接着,他恍惚聽見她在焦急地喊他,而他實在提不起力氣去回應她了,只能任自己被鋪天蓋地的黑暗吞噬了去。

蘇小冬拜托的那名婦人手腳極為利索,很快便請來了村子裏最有經驗的大夫,還進屋把她賴床的丈夫叫起來,幫着把宣寧送進她家柴房,放在臨時搭起的鋪子上。

大夫解開宣寧的衣裳,看了看他肩上那道被縫得歪歪扭扭的傷口,捋着胡子想了一會,倒也沒多說什麽,拿紗布将傷口又細細清理了,重新敷上一層藥粉,邊重新包紮邊問蘇小冬:“這傷口是姑娘處理的?”

蘇小冬點點頭。

老大夫嘟囔了句:“一個姑娘家,拿刀剜肉幹淨利落,針線反倒走得歪歪扭扭。”邊說着,大夫搭上宣寧的手腕為他診脈,拈着灰白的胡須擰着眉頭沉吟許久,反問蘇小冬:“他是不是已經傷了很長時間?傷口未,出(*^▽^*)血不止,這一兩日才縫合止血的?”

蘇小冬并不知道宣寧是什麽時候受的傷,她撿到他時,他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樣,隔日便拖着一身傷來山谷裏救她,算起來,大約是沒有好好處理傷口靜養過的。

“那便不奇怪了。”大夫點點頭,“他年紀輕輕便呈氣血匮竭之相,想來應該是傷處出(*^▽^*)血所致。這是傷藥,一日換一次,我再另開幾副益氣補血的方子,此外,務必要他多靜養一段日子,否則怕是要落下病根。”

大夫親手給宣寧換了藥,又叮囑了蘇小冬幾句,便收拾藥箱離開。這家婦人熱心極了,見蘇小冬獨自一人分身乏術,支使自己的丈夫随着大夫去抓藥回來。宣寧傷勢嚴重,蘇小冬不敢輕舉妄動,從腰間又摸了一錠銀子出來遞給婦人:“大姐,我們能否在你這裏借宿一段日子,待我朋友傷好了,我們便離開。”

婦人拿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接過銀子,笑眯眯道:“姑娘需要什麽只管跟我說就是。”

事實上,蘇小冬需要的東西并不多。她拜托農戶把宣寧沾滿發黑血跡的衣裳換下來,借廚房燒了熱水,拿帕子把宣寧臉上的泥塵與血跡擦拭幹淨。宣寧生得容貌清隽眉目舒朗,洗去一身狼狽,安然靜卧,面孔雪白唇色清冷如水,竟似影影綽綽将要羽化而去的仙人。

蘇小冬與宣寧在山谷裏相依為命,出了山谷寄人籬下,心中仍對他有無限依賴,喂他喝過藥後,便坐在床榻邊,寸步不離地守着,餐食茶水均由農戶或婦人送到柴房外。

宣寧氣衰力竭,昏睡了整整兩日,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午後。

蘇小冬留了一碗白粥一直溫在竈上,此時端來溫度合宜恰好入口。她扶宣寧靠牆而坐,将碗遞到他手邊:“你能自己吃嗎?還是我喂你?”

他看了一眼碗裏的粥食,眉尖微微一蹙:“我不餓。”

“怎麽會不餓,你睡了兩天了,一口東西也沒有吃。”蘇小冬舀了一勺白粥舉到他嘴邊,半勸半哄“你剛醒,将就着吃點,過兩日再給你做好吃的。”

他的眉頭更緊了幾分,扭頭躲開,執着道:“我不餓。”

“這粥是我特意讓大姐熬了很長時間的,你看,米粒都熬化了。”蘇小冬锲而不舍,“不吃東西傷怎麽會好?就算再沒有胃口,至少也吃兩口,好不好?”

宣寧沒有回話,他極力抑制着什麽,胸口起伏愈加劇烈起來。

蘇小冬試探着再做最後的努力:“就吃一小口?”

宣寧臉色陰沉,突然揚手打翻她手裏的粥碗:“走開!”

白粥灑了一地,粗瓷的碗勺也碎了一地。

蘇小冬出力不讨好,本來哄他吃飯就壓着一肚子火氣,此時被打翻粥碗更是火上澆油:“走就走,餓死你活該!”說罷,連地上的碎瓷片都沒有收拾,扭頭就走。

今日恰好是趕圩的日子,蘇小冬氣急敗壞的出門時圩市未散,仍有零星的攤子在村口的平地布散着。蘇小冬心裏還同宣寧生着氣,可耳邊卻響起幾日前大夫的話,她逛圩市時看到些紅棗桂圓黨參黃芪這樣益氣補血的食材藥材時,不自覺為宣寧買了不少,心裏盤算着,不愛喝粥便不喝吧,回去請大姐殺只老母雞給他炖雞湯喝,總不能真的就把他餓死了。

圩市散時已臨近黃昏,蘇小冬叼着跟冰糖葫蘆踢着路邊的小石子,慢吞吞地往回走,走着走着,擡頭便見宣寧抱胸站在路邊的一棵落光了葉子的銀杏樹下。

蘇小冬輕哼一聲,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在她走過宣寧身前時,聽見他低低地說了聲:“抱歉。”

蘇小冬停住腳步,明知故問:“你哪裏需要道歉?”

“我不該發脾氣,只是我确實不喝粥。”

“你為什麽不喝粥?”蘇小冬咬下一顆山楂,“生病的時候,不是都要喝粥的嗎?”

宣寧臉色又白了幾分,他阖眼深深吸了口氣,面上神色似有幾分掙紮,終究還是同她說下去:“以前經歷過一些不好的事情,與粥食有關,就,就不吃了。”

既是不好的事情,蘇小冬識趣兒地不再多問,沖他揚了揚手裏的紙包:“那雞湯你喝不喝?紅棗你吃不吃?我總不能看着你活生生被餓死。”

“我……”宣寧盯着她閃閃發光的眼睛,只覺得臉頰上驀然發燙,趕緊低垂下眉眼不再去看她,“有勞了。”

蘇小冬低頭踢了踢小石子:“那我們回去吧,你走得動嗎?要不要我扶你?”

“不必。”話是這樣說,可宣寧傷重體虛,腳步虛浮,蘇小冬跟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終于忍不住将冰糖葫蘆往宣寧手裏一塞,一把扶住他的手臂,朝他呲了呲牙:“不許偷吃我的糖葫蘆!”

宣寧愣了愣,看了看蘇小冬,又看了看手裏的冰糖葫蘆,在他不自知時,慘淡無色的唇邊悄然浮起一抹極輕極淺的笑意。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