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醒了就起來趕路。”

蘇扶風醒過來的時候已經第二天天都大亮了，似乎迷迷糊糊的感覺到身邊有人，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聽到身邊傳來這麽一句。

馬兒在一旁的樹下啃着草，時不時打個響鼻。

百無聊賴的叼了一根蘆葦在嘴裏，姜情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斜斜的看着躺在馬車裏的蘇扶風。

那本來是她睡覺的地方，昨晚她好不容易把蘇扶風從死人堆裏拽了上來，放到馬車上，解了毒，然後就沒力氣把她弄出去了。

“你沒事吧？”這是蘇扶風睜開眼睛之後的第一句話。

也難怪她會這麽問，姜情現在的臉色還真沒有人樣，兩只眼睛骨碌碌的，眼珠子黑的可怕，眼眶微帶青色，臉色慘白，看得滲人得慌。

就像是那種從百年棺材裏爬出來的僵屍。

在說出那句話之後蘇扶風才發現自己嘴裏似乎有一股味道，不是很濃，隐隐帶着藥香味，這種味道有些熟悉，但她卻想不起來在哪裏聞過。

“你說我有沒有事？”姜情仰頭，眼裏隐隐有些不耐，“你把我的地方霸占了，我一夜沒睡，你說我有沒有事？快起來趕路了，我要補覺。”

長久未見的嚣張氣焰再次出現在姜情身上，這讓蘇扶風在覺得熟悉的同時還有一點不對勁。

“好了好了快出去，待會兒馬兒就要跑了。”眼看蘇扶風還要問什麽，姜情想要伸手把她拉起來，但伸出手之後又反射性的把手收了回來，不耐煩的說道。

沒有去看那個乖乖吃草一點跑的意思都沒有的馬，蘇扶風只是深深的看着姜情，“手怎麽了？”

沒來由的有些心虛，姜情眉一挑，滿目皆是驕橫，“去趕車就是了！管這麽多幹嘛？！”

“給我看看。”

蘇扶風的動作可要比姜情迅速多了，一把拉過姜情就要看她藏在身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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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由于馬車過于狹小，姜情又沒有站穩，蘇扶風這麽一拉兩人登時就滾在了一起。

“啊！”

想要站起來，可姜情卻沒想到她的手現在幾乎完全使不上勁兒，剛沒起來一點就又趴在了蘇扶風身上。

兩人現在呈一種古怪的姿勢纏在了一起，姜情整個人幾乎都趴在蘇扶風的身上，臉對臉，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蘇扶風的眼睛很好看，黑色的眸子邊上似乎有一圈琥珀色的鑲邊，暖暖的，完全不像她平常給人的感覺那麽冷硬。相對于姜情自己的呼吸，她覺得蘇扶風呼在她臉上的氣兒很溫暖，真想就這麽蹭上去。

事實上姜情真的這麽幹了。

她發誓，她本來只是想靠攏一點再靠攏一點的，結果沒想到最後竟然挨在了一起。

鼻子對鼻子，嘴對嘴。

嗯，很軟。

對于唇下的觸感姜情顯然十分滿意，甚至還伸出舌頭舔了舔，沒有想象中的甜味，但也挺不錯的。

這時候的蘇扶風已經完全僵硬了，就連本來想要幹什麽都忘了，眼裏神色暗了暗，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事實證明姜情真的只是覺得味道很不錯而已。

她雖然知道自己對蘇扶風有意思，但她可不知道喜歡一個人該怎麽表現，所以姜情剛才絕對只是順着本能動作而已。

心滿意足收口，姜情用手肘撐着準備起身，卻突然被一個力道拉住了，又是一撲，兩人再次回到剛才那個姿勢，這次卻是換了蘇扶風主動。

在感覺到某個滑膩膩的物體侵入自己嘴裏的時候姜情顯然有些懵了，這是什麽？

可以說姜情現在的年齡似乎已經老大不小了，十九歲，在衆人看來應該是可以做娘的年紀了，但姜情的确是在□方面一點也不知，甚至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某一天也會接觸。所以現在不明狀況也實屬正常。

但蘇扶風卻是不一樣的，雖然沒有親自體驗過，但身為頂尖的殺手，什麽沒有見過？

姜情現在的反應着實讓蘇扶風樂到了，這家夥真是有趣。

但這樣的情緒沒有持續多久，在蘇扶風摸到姜情手腕上那個明顯是被包紮過的地方時，氣氛登時凝滞了下來。

終于可以呼吸了，姜情狠狠喘了幾口粗氣，臉上也冒出幾分不正常的紅暈，這讓她稍稍顯得健康了些。

蘇扶風現在的視線讓姜情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怎麽了？”

“這事兒應該問你自己吧。”蘇扶風懶懶的開口，神色甚是漫不經心，但姜情就是覺得生生的寒。

“哈，哈哈，什麽也沒有。”幹笑着想站起來，這次蘇扶風沒有阻止她，只是盯着姜情因為剛才那個吻而變得紅豔豔的唇，眼神複雜。

好不容易用手肘支着坐了起來，姜情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蘇扶風，俨然一副犯錯的小孩子的模樣。

“說吧。”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蘇扶風抱着雙臂，一副聽故事的姿态。

其實姜情不說她也猜得到一些，但這事還是要當事人說的才清楚。

翻了個白眼兒，姜情想要不是她現在哪能還有蘇扶風這個人啊，不過她當然不可能這麽說。

“你也知道，昨天那個情況，我們肯定打不過那些人。”

“嗯。”

“所以我就把那個瓶子給了你，那是我最後一瓶藥了。”姜情此時的眼神格外誠摯。

“嗯。”

“你也看到它的威力了吧，啊哈哈哈我果然是天才，這麽厲害的藥都被我練出來了，真不愧我兩個月的心血，竟然真的一下子就把人給解決了……”

“重點。”

姜情現在無比的怨念，這家夥竟然真的這麽沒有幽默感。

蘇扶風知道姜情是準備打哈哈就這麽讓事兒過去，可平常任何事情都可以，就這一次，不行。

她覺得，這一次姜情瞞着她的絕對不是什麽好消息。

繼續翻白眼，姜情覺得她和這人上輩子一定是死對頭，不然怎麽可能被這人吃的死死的呢。

當然，這只是她這麽覺得的罷了。

“你也知道，我煉藥不喜歡練解藥。”因為她本身百毒不侵嘛。

“所以？”

“嗯。”

“為什麽是兩只手？”

蘇扶風這個問題讓姜情産生了一種不妙的感覺，直覺告訴她這事兒還是不要說的好，可是另一方面她也知道，就算她不說，這人也早晚會發現的，到時候可沒有現在這麽輕松了。

早就知道自己中毒要比想象中嚴重，但她沒想到竟然會到了這個地步。

“可以不說嗎？”擡眼看着現在居高臨下的蘇扶風，姜情兩只眼睛濕漉漉的。

在蘇扶風的角度看去，朝陽透過未拉車簾的窗戶射進來，投在姜情的臉上，本來就長長的睫毛在她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嫣紅的唇，微微泛紅的臉，現在的姜情美得像是要消失掉一樣。

心裏一跳，卻并沒有表現在臉上，“不。”

一個字讓姜情頓時像蔫了的茄子一樣，軟趴趴的靠在身後的馬車壁上，“可惡。”

沒有理會姜情的抱怨，蘇扶風蹲在她身邊，撈起她的袖子，細細的看着那道已然被簡單包紮了的傷口，眼裏閃爍着莫名的光芒。

其實她想的沒錯，姜情昨晚的确是用了自己的血給她解毒。

姜情的血有毒，但也同時可以解毒，這一點姜情盡管沒說，但蘇扶風可以自己觀察到。可是光是解毒的話其實用不了多少血，為什麽她會割開兩只手腕？

“因為我覺得這只手的血沒有這只的新鮮成了吧？！”姜情幾乎已經氣急敗壞了，“好了好了快去趕路，我要睡覺了！！”

蘇扶風的眼神讓姜情很不舒服，那讓她有一種被看透的感覺。

沒再說什麽，蘇扶風起身出了馬車。

馬兒已經吃飽了，懶懶的在太陽底下站着，似乎在奇怪為什麽主人今天還沒有動靜。

刷的一聲把車簾拉上之後姜情整個人縮成了一團，她在怕。

她怕死，從來沒有這麽怕過。以前她從來不怕死，那時候她覺得只要報仇就好了，她的目标也只有報仇，至于自己是不是活着，這些都不重要，真的不重要。

可是她後悔了，她現在後悔了。特別是在再一次看到蘇扶風之後。

她不想讓蘇扶風知道她在害怕，所以她不敢多說，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暴露了。

什麽血不夠新鮮，那都是笑話。

沒有人知道她在發現自己竟然連血都流不出來的時候有多麽的驚恐，整個身體的血液都像是停止了流動一樣，只能往外生生的擠。一滴，一滴……

那毒藥藥性發作很快，她割了一刀，再割一刀，還是不行。那時候她是多害怕啊，她怕自己會死，更怕蘇扶風會死，她不顧一切，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脖子給抹了。

在蘇扶風終于穩定之後，姜情苦笑，原來放血還真是一項技術活兒。

車窗外陽光正好，卻似乎怎麽也照不進來。

很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