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馬車轱辘辘的前行着，揚起的灰塵很快歸于沉寂，若不是那一道道未來得及被掩蓋的痕跡，沒有人能夠分辨得出這裏曾經有馬車駛過。

姜情昏昏沉沉的閉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沒有。她只是覺得很累，很累很累。

她覺得她在做夢，那個幾乎已經被她遺忘了的夢。

小小的她被整個擁在懷裏，她記得那個懷抱很溫暖。

周圍的風散漫漫的，帶着栀子花的味道，那個人長長的頭發灑在她臉上，癢癢的。

她睡着了，在那個人柔柔的歌聲裏，就像永遠也不會醒來一樣，睡着了。

可是後來她還是醒了，而那個人卻不見了。她周圍全都是陌生人，用看不懂的表情說着聽不懂的話，冷冷的全是算計。

那個人是誰？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個人在給她擦臉，姜情想睜開眼睛，可眼皮就像被千斤頂壓住了一樣，完全無法睜開。

很累。

她知道這雙手是誰的，最近她很嗜睡，每一次醒過來身上都是大汗淋漓，就是這雙手給她擦的身子。不是姜情自己不想動，只是她實在是沒有力氣。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擎易城，她能夠感應到自己的身體機能在不斷衰敗，就像她之前所看到的那樣，體內的血液也已經陷入了一種的凍結狀态中，等這個身體再也沒辦法維持了的時候，就是她真的見閻王的時候了。對于這一點，姜情要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按照現在的狀況看來，蘇扶風顯然要比她更加着急幾分，這一路才沒幾天，馬都換了好幾匹了。

姜情不由得苦笑，她的銀子啊。

每一次買馬都是用的她的銀子，這怎麽承受得起啊？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心疼銀子的時候，但姜情其實很喜歡銀子的，人不愛財，天誅地滅！這是姜情以前所奉行的，當然，她從來就沒有缺過錢就是了。

後來給人易容每一次也基本上都是天價，不過這一次給這個祁徙辦事兒她倒是沒有賺到什麽銀子，但好歹是找到蘇扶風了，還在太醫院用了那麽多的藥材，雖然到後來還被追殺，但怎麽說也算是不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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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現在為止姜情都一直肯定着自家老哥和殷臨淵事先是絕對知道當時的西因就是蘇扶風的，但是為什麽他們都不告訴她反而還放出了蘇扶風在江南滅了林家的消息，這是姜情一直都不解的。

終于勉強睜開了眼睛，姜情看到的是蘇扶風眼裏的擔心和複雜，還有其他什麽情緒，當然，那或許是她的錯覺也不一定，畢竟那時間太過于短暫，姜情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清。

“你醒了。”蘇扶風收回手，臉上的表情格外自然。

“嗯。”

“明天應該就可以到了。”其實蘇扶風現在并不記得殷臨淵到底有多強了，她只知道，要救姜情，就只有去找他。

她只見過殷臨淵一次，當時是殷臨淵給她的印象就是——深不可測。

那麽他應該可以救姜情吧？蘇扶風是這麽認為的，也是這麽期望着的，她從來沒有覺得這麽無力過，也從來沒有這麽恨過自己。她很在意姜情，雖然她沒有記憶，但這一點，她還是能夠了解的。

每一次看到姜情閉上眼睛，她就有些抑制不住想要把她叫醒，她真怕她永遠也醒不過來。

以前沒一次見到這個人都是活力四射，甚至稱得上詭計多端的，這樣一個人怎麽可能變得這麽虛弱？

到底是什麽病？或者說是什麽樣的毒藥？

蘇扶風對這方面并不熟悉，當然，就算她曾經了解，那現在也基本都忘光了。

從來沒有這麽想要恢複曾經的記憶，可是每當她用力回想的時候總是頭疼欲裂，最後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所以這一路蘇扶風只有看着姜情着急，盡管姜情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但她哪裏看不出這人的不對？

驚慌，恐懼，害怕。

蘇扶風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這麽漫長過，她不顧一切的趕路，只為了早一點回去。

因為姜情怕冷，她給馬車裏的鋪了好幾層她現在看着就覺得熱的毛毯，但明明這麽冷，姜情卻是每次睡覺的時候都在不停地流汗，就像要把身體裏所有的水分都蒸發一般。

在終于看到擎易城的城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掀開車簾的往外看的姜情，蘇扶風總算松了口氣。

幸好，幸好這人還活着。

似乎感覺到蘇扶風的視線，姜情嘴角揚起一抹的燦爛的笑，似乎想讓她放心，但她卻沒有意識到這樣的笑容卻是讓她顯得更加虛弱。

慘白的臉的幾乎已經快變成透明了，但姜情卻是渾然未覺。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如果她真的不能堅持多久了，那其實也沒有什麽。

反正大仇也得報了，自家老哥也不用擔心。蘇扶風沒有以前的記憶，也許永遠也想不起來了，這樣其實也挺好。

從始至終其實就她一個人。

這樣多好啊。

但她最舍不得的還是眼前這個人，至于原因姜情也知道，但她怎麽知道這事兒不是她一頭熱呢？

她不喜歡單相思，但目前真個狀況，還是維持現狀的好，蘇扶風是怎樣一個人姜情再明白不過，她不能拖着她。

不過，若是她能夠活着，那麽，她絕對不會讓這個人再有機會離開自己。

姜情很霸道，這一點她從小就知道，她也絕對不會否認，不然她也不會把那個刁蠻大小姐裝的這麽像了。

“殷臨淵呢？”沒有直接回她們之前居住的宅院，蘇扶風直接把馬車趕到了殷臨淵的別院。剛把馬車停穩，蘇扶風先是看了眼沒有動作的姜情一眼，然後直接看向守在門口的家丁。

“您是？”顯然有些不明所以，家丁看着眼前顯然有些風塵仆仆的女子，就差沒有擺上滿臉的問號了。随後一拍腦袋的做恍然大悟狀，“您就是少爺讓我來等候的人吧。”

“別沖動。”伸手扯了扯蘇扶風的衣袖，姜情還是覺得有些渾身無力。

蘇扶風停下了動作，剛才她的确是想把這家夥送到閻王爺那兒的，但姜情卻是正好拉住了她。

家丁樂呵呵的給她們倆人開了偏門，正好是馬車可以駛進去的大小，這讓蘇扶風稍微冷靜了些，最近她都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一直緊繃着一根弦，總會有反彈的一天。

而按照這個家丁的反應看來，殷臨淵很明顯早就知道她們今天會到。

也是，天下第一情報組織的首領怎麽可能不知道她們的行蹤呢？可是那家夥竟然一副看熱鬧的樣子，這讓蘇扶風很不爽。

姜情卻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畢竟那家夥的惡劣根性她是早就明白的。當然，如若蘇扶風沒有失憶的話，那她其實應該要比姜情更加明白才是。

畢竟他們倆人才是認識的更久的人。

下了馬車之後姜情幾乎是整個人都靠在蘇扶風身上，倒不是她犯懶不想自己走。她現在的狀況顯然只能這樣，當然如果可能的話她絕對不想動彈一下就是了。

“喲！小情情！這是怎麽了？恭喜你這次總算把扶風找回來了，不知道這次光臨寒舍有何貴幹呢？”殷臨淵從大廳內迎了出來，一臉誇張的看着姜情蒼白的可怕的臉，在看到蘇扶風的時候眼裏閃過一絲促狹。

“廢話少說。”捏了捏蘇扶風的手，示意她淡定，姜情語氣微微不耐，她現在可沒有氣力來和這家夥瞎侃。

“少爺。”蕭林的聲音從姜情她們身後傳來。他也是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似乎是才趕回來。

姜情擡頭看了眼殷臨淵，卻發現他也正好在看她，眼裏是明顯的自責。

自責？

不過現在顯然沒有那麽多時間來給她思考那絲神色到底是什麽緣故。

幾乎是被簇擁着進了大廳之內。

“伸手。”蕭林的聲音很淡，但卻有一種淳淳的厚重感。

這是一個很穩重的人，年紀看起來不大，但姜情也算是認識他有三年多了，這三年裏他就沒有變過一點，對于這一點，姜情甚至懷疑過這人是不是常年帶着一張人皮面具。可顯然不是，她能夠看得到這個人的面相，這也證明了他現在的是他自己的臉。

依言伸出右手，姜情饒有興趣的看着蕭林。她可是知道這人對于自己的醫術有多麽驕傲，想着他竟然會一籌莫展的模樣，姜情不由得覺得有幾分有趣。

這麽一比較，姜情略顯沒心沒肺的樣子倒是在場最輕松的了，蘇扶風是最緊張的，她從蕭林開口開始就沒有把視線移開過他臉上一刻，仿佛只要他說出什麽不好的話就把他就地解決了一般。

也幸好蕭林常年給人看病，再加上本身就不是什麽普通人，除了剛開始手微微抖了一下之外倒是也沒有任何異常。

而殷臨淵從坐下開始眉頭就沒有展開過，他是在自責，為什麽這倆丫頭都讓人這麽不放心呢？

“怎麽了？”在蕭林把手移開的同時，蘇扶風率先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