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質問
崔缙在崔元振的壽宴上喝得大醉,不顧崔夫人的勸阻和挽留,歪歪斜斜地騎馬回了嘉寧公主府。
他看見謝及音站在主院廊下,難得沒有戴帷帽,挽着驚鶴髻,身後朦胧的宮燈映得她發色如月色。
她其實生得極美,可惜此刻沒什麽好臉色,正冷冷地睨着崔缙,仿佛他是誤闖進她仙宮的醉漢。
被風一吹,崔缙的醉意醒了幾分,對謝及音道:“我有話要問你。”
看他這副鬼樣子,謝及音心裏猜到了七八分,“今日謝及姒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崔缙默然片刻,點了點頭。
謝及音了然一笑,問他道:“陛下不是賜了你夤夜入宮的恩典嗎,你不去找她對質,與本宮有何話可說?”
“我是你的驸馬,殿下在背後冷眼看了我這麽多年笑話,難道不該給我個解釋嗎?”
崔缙上前幾步,站在欄杆外,負手看着謝及音。
“你我訂婚時,我去找過阿姒,她同我哭訴說,是你向謝伯父哀求要嫁給我,謝伯父憐你生母早亡,又因你是長姐,所以給你我訂下了婚約。此事是真的嗎?”
謝及音挑眉,“你自己覺得呢?”
“我從未想過阿姒會騙我……”
“那你就當她說的是真的好了。”
夜色漸濃,變得有些冷了,謝及音轉身要進屋去,崔缙三兩步追上來,攔住了她。
“謝及音!你也是受害者,你就一點都不在乎嗎?!”崔缙的情緒略有些激動,“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麽不解釋,為什麽眼睜睜看着我被她蒙在鼓裏,視你作橫插一腳的妒婦?你為什麽不解釋?!”
謝及音讨厭他身上的酒味,一揚手甩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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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青雲,你是不是沒有腦子?”
崔缙覺得自己被罵得很冤,“怪我麽……明明是你們一直在騙我。”
謝及音說道:“你喜歡阿姒是真的,不待見我也是真的,難道因為阿姒說了幾句傷你心的話,你就能憑空抹掉對她這麽多年的情意嗎?你我能有今日,是你我自己種下的因果,阿姒那或真或假的三言兩語,在其中的作用微乎其微。”
“你的意思是……這一切我自讨苦吃?”
“苦嗎?”謝及音嗤笑,“我看你樂在其中,苦在哪裏?”
崔缙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明白你這些年受了冷落,心裏對我有氣也是應該的。”
“不,你不明白,”謝及音輕輕搖頭,“崔青雲,顧好你自己,別來揣摩本宮,本宮還輪不到你可憐。”
崔缙有心服幾分軟,奈何謝及音并不領情,一句話将他堵了回去。崔缙噎了半天,問道:“那你告訴我,除了當年訂婚的緣由外,她還騙了我什麽?什麽叫我是她丢棄不要的人?”
謝及音道:“你們之間的事我從來不清楚。她騙你也好,你信她也罷,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外人是沒辦法評理的。”
崔缙皺眉,“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怎麽會是外人?這關乎你我之間的夫妻情意,謝及音,我想聽實話。”
“怎麽?”謝及音笑了,“倘若知道她騙了你,你還打算好好待我不成?”
看着她那副表情,崔缙覺得只要自己承認是,就一定會遭到她的嘲笑。
崔缙抿着嘴唇不說話。
“崔缙啊崔缙,從前她說是我主動搶了她的姻緣,你信了;今天她說你是她丢棄不要的男人,你也信了。萬一之後哪天她又說一切都是氣話,你信還是不信?”
崔缙:“……”
“我覺得你會信的。”
識玉為她送來一件披風,謝及音仔細往身上攏了攏,白色的兔毛茸領襯得她面容更加清冷矜貴。
“你同阿姒這麽多年的情意,非旁人三言兩語可比。我對你沒什麽期許,因此你也不必覺得辜負了我,以前如何,以後還如何便是。”
崔缙沒料到她竟是這樣想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我是否被蒙騙,是否誤會了你,你也不在乎我以後會不會給你妻子應有的尊重?”
他還以為她一直如新婚時那般,在等着自己回心轉意。
謝及音笑了笑,“你不覺得我們如今這樣就挺好的嗎?我不拘束你,你也不必顧忌我。”
崔缙愣了半晌,只好說道:“是啊……是挺好的。”
“只是你不要後悔。”
崔缙丢下這句話後,轉身走了。他走得很慢,似是醉意朦胧,又仿佛黯然神傷。
謝及音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不免想起了許多從前的日子。
幼時的記憶十分單調,崔缙總是同阿姒要好。後來謝及音與他成親,崔缙在新婚夜就同她劃清了界限,說要在祖母面前守孝而無心情愛,希望她也能做一個賢媳。
那天夜裏,謝及音目送他離開新房,在大紅色的鴛鴦錦被上睜着眼度過一整夜。
說沒期待、不難過都是假的,那年她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說丈夫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從未被誰珍惜過的謝及音,也曾幻想過被一生中最重要的這個人重視。
只可惜……
身後傳來腳步聲,不是識玉。
謝及音的臉色重新冷了下來,“沒想到裴七郎也會做偷聽這麽不體面的事。”
裴望初站在她身後道:“我曾經以為,殿下和驸馬的感情很好。”
“是嗎,”謝及音道,“看來裴七郎同本宮一樣有眼無珠。”
“殿下。”
謝及音沒應,裴望初朝她走過去。他的影子被廊檐下挂的宮燈拉長,漸漸罩住了謝及音的影子。
遠遠望去,仿佛一對璧人相擁而立。
“下午的事,是我冒犯了殿下,我向您賠罪,您若是生氣,怎麽罰我都可以……讓我看看您臉上的傷。”
謝及音臉一偏,避開了他的手。
其實劃痕很淺,崔缙同她說了這麽長時間的話都沒發現,眼下已經不疼了。
但謝及音仍不想見他,看見裴望初,如同看見了一只白眼狼。他露過一次獠齒,身上的羊皮就再也披不回去了。
他嘆息了一聲,靜靜站在謝及音身旁。
謝及音不想理他,轉身要走,裴望初突然出聲道:“明天,您該入宮去見端靜太妃了。”
謝及音聞言腳步一頓。
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無求不來獻殷勤。
她回身瞪他,他反倒溫溫然一笑,朝她躬身一揖,那從容不迫的樣子,仿佛篤定了她不會反悔。
“要我為殿下侍奉枕席嗎?”
真是死性不改,明明心裏不願,偏要作此溫存之意。
謝及音垂眼道:“不必,本宮不喜歡與人同床異夢。”
裴望初問她:“那您留我在身邊,除了礙眼,豈不是毫無用處?”
“也不盡然,”謝及音道,“你留在外室給本宮守夜吧。”
裴望初微愣,而後應道:“是。”
于是裴望初替了識玉的值,在外殿為謝及音守夜。姜昭以為他又犯了什麽錯,向識玉打聽。
識玉想起了海棠園裏瞥見的那讓人臉紅心跳的一幕,以及那響亮的一巴掌。外面都傳嘉寧公主脾氣暴躁,但識玉伺候她這麽多年,連罵都沒挨過幾句,那是她第一次見她家殿下親自動手打人。
他敢那樣對殿下,就算是挨了罰,也一定都是裴七郎的錯吧!
裴望初在外室和衣而眠,睡得并不安穩,天未亮時就起身了。他聽見內室裏傳來極輕的翻身聲,又過了一個時辰,天光青亮,謝及音搖鈴,識玉帶着幾個婢女魚貫而入,侍奉她更衣洗漱。
謝及音仿佛忘了外室的裴望初,不曾問起一句,見識玉昨天不小心割傷了手,随意點了個有幾分面生的侍女為她梳頭。
那侍女剛入公主府不久,早已聽說嘉寧殿下這滿頭白發是受了詛咒的不祥之兆,會給人帶去災厄。小侍女戰戰兢兢地拿起犀角梳,虛虛握着,生怕自己的手碰着謝及音的頭發,剛梳了兩下就失手把梳子跌在了地上,将價值上千兩銀子的犀角梳摔成了兩半。
小侍女頓時吓得面無血色,“撲通”一聲癱在了地上,泣不成聲地哀求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
謝及音清楚她為何會怕成這樣,想着裴望初說不定正在外室看笑話,心中一陣煩躁。
“出去!”
這是她用了許多年的一把犀角梳,謝及音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梳子,和身後個個寒毛卓豎生怕被點到的侍女,謝及音有些無奈地閉了閉眼。
過了一會兒,她緩聲道:“門外站着的那個,進來給本宮梳頭。”
裴望初聞聲而進,示意識玉将剩下幾個婢女都帶出去。
他撿起地上碎裂的犀角梳,收進袖子裏,見妝臺上再無別的梳子,幹脆以指為梳,為謝及音梳理開頭發。
她的頭發濃密順滑,如春蠶新絲,韌而不砺,柔而不彎。裴望初的手指自千絲萬縷間穿過,只輕輕一攏,就将銀緞似的長發攥進了掌心裏。
“磨磨蹭蹭,難道裴七郎的手也傷了?”
鏡子裏只映出他半張臉,謝及音看見他薄唇勾了勾,“殿下昨夜一夜未睡嗎,怎麽臉色這麽差?”
謝及音垂着眼不言,她昨天晚上确實一宿沒睡好。
崔缙的那番話惹得她心緒不佳,讓她想起了剛成婚的那段日子。崔家人都不是好相與的,那時她在崔家受盡了冷待,直到獨自開府後才好過了一些。
如今他們已經相看兩生厭,各過各的日子,崔缙又來同她說這些有的沒的,當她是什麽,謝及姒不理他時供他消遣的替身嗎?
謝及音生了一夜的氣,臉色怎麽可能好看。
裴望初微涼的指腹按在她眼下的位置,輕輕揉壓。過了一會兒,謝及音覺得雙眼的酸澀感輕了許多,緩緩睜開眼睛。
“我要入宮去見端靜太妃,你動作快些。”
“晨起要心靜,殿下別急,一會兒就好。”
裴望初松了手,從妝臺蘭瓷瓶裏抹了一指桂花油,又從妝奁裏挑了幾支石榴色的珠釵和步搖,那是謝及音從未戴過的顏色。
謝及音拒絕道:“不行,太豔了。”
“沒有吧,”裴望初将發釵放在她鬓間比了比,不以為然道,“您是進宮,又不是去上墳,何必太素。”
“混帳東西——”
裴望初的手壓在謝及音肩膀上,“要挽發了,殿下別亂動。”
這頭發長得不争氣,竟格外聽他的擺布,被他分成幾绺,在指間穿梭,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挽成了一個标致的随雲髻。
銀發如雲,層層疊攏在右側方,一支金流蘇的石榴步搖垂至耳側,搖晃間掃過她的眼尾,襯得她愈加風流逸致,風韻無雙。
謝及音往鏡中瞥了一眼,又匆匆垂下眼簾。
說話也少了三分怒氣。
“出去吧。”
裴望初又順手為她挑了一對玄色耳墜,指腹抹過她的耳垂,幫她戴在了耳朵上。
“殿下早去早回,聽說嵩明寺的紅葉正是好時候,您近來接連不順,不如同去拜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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