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悄悄
新朝将至, 洛陽城的簪纓世族去而複返,都想在朝堂上重争一席之地。
嘉寧公主為王家求情,使得新帝對王家回心轉意一事不胫而走, 有些聰明人已經窺見了帝心,千方百計想要拜谒公主府,讨好謝及音。有些人仍心存疑慮,覺得依她的身份,不應得到新帝的青睐。
新帝暫居公主府, 那是為了以牙還牙, 将從前在公主府中受過的屈辱盡數讨回。他是才傾魏闕、貌冠洛陽的世家公子,怎麽可能對曾在人前侮辱過他、視他為待诏奴才的女人有真感情?
各種流言蜚語, 在洛陽城的茶餘飯後間流竄, 識玉出門一趟,聽見了什麽話,回來後一一學給謝及音聽。
陽光正好,謝及音抱着阿貍在院中曬太陽, 聽罷識玉的學舌, 她懶洋洋地笑了,“比起我從前的名聲, 這些話根本算不上難聽, 這些世家待我倒還算客氣。”
“畢竟裴七郎……我是說新帝,待您十分敬重, 別人說話前總要掂量一二,”識玉低聲問她,“殿下, 您到底是怎麽打算的呢?”
謝及音擡眼,“你指什麽?”
“新帝是打算給您一個名分嗎, 為何至今都沒透露口風?若是不給,他為何又天天宿在您這兒……”
識玉背地裏替她操了許多心,整日看着裴七郎與她情深意篤,連穿衣洗漱都不願假手于人,分明是上心的,可若真是有情,該給的東西怎麽能不提呢?
識玉小聲道:“奴婢覺得,您做皇後也是使得的。”
謝及音揉着阿貍的腦袋,對識玉道:“我若做了皇後,就提拔你做一品掌印女官,可惜眼下不是好時候,我總覺得太急了,該緩兩年……至于七郎宿在我這邊,是因為我心悅他,無關別的什麽。”
識玉又想不明白了,“之前您從不顧及旁人的非議,既然喜歡,如今又何必瞻前顧後?”
謝及音先是微愣,繼而笑了笑,“連你也覺得我該留下麽?”
“奴婢是為您以後着想,可沒有收新帝的好處,”識玉轉而言道,“不過殿下的決定總沒有錯,無論您想留在洛陽還是去建康,我跟着您,都是好去處。”
雖然裴望初隔三差五就來磨她,識玉和岑墨也偶爾幫勸,但謝及音暫時沒有改變主意的打算。新帝登基的日子就在眼前,她已命人收拾好行囊,準備典禮一過,就去建康小住。
她想靜靜享受留在洛陽的最後時光,讓識玉将攜禮拜訪的世家都擋回去,只抽空見了兩個人,一個是楊皇後,一個是她名義上婆母,崔缙的母親崔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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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家随太成帝得勢,又因太成帝失勢,如今皆被削了官,退居弘農待罪。楊皇後想請謝及音為楊家求情,謝及音說道:“我非朝堂官員,也非新帝谏臣,這些事輪不到我來插手,皇後娘娘找錯人了。”
“可王家之事……”
“王家,乃是因為有功于社稷,新帝縱不喜,也不會為難,楊家呢?”謝及音語氣柔和謙遜,态度卻分寸不讓,“太成帝在位時為修建七層觀星閣而大興土木,楊司徒非但不勸谏,反倒趨炎取媚,欲效衛氏。後聽聞胡人鐵騎将到洛陽,楊家派人在城中各處尋車馬,強買強賣,惹得民怨沸騰,此不為罪麽?”
楊皇後啞口無言,仍不甘心道:“可楊謝兩家同氣連枝,阿音,望你能看在過往的情分上,為楊家美言幾句。”
提起過往的情分,謝及音道:“不知皇後娘娘是否記得,當年住在汝陽謝家時,我身邊有個投井自盡的婢女,叫斷珠。”
楊皇後聞言目光微閃,不敢再看她。
“斷珠即将出府嫁人,卻被人下藥,掉光了頭發,後來她投井自盡,我惡毒刻薄的名聲也傳遍了洛陽。這件事是不是我做的,您應該比誰都清楚,我與楊家并沒有什麽情分。”
謝及音頓了頓,又說道:“我帶阿姒去建康避難,她卻與外人聯合起來算計我,如今我與她沒有情分,只有恩怨,我不為難你們已是克制性情,怎麽能指望我為你們美言?”
句句質問,最終令楊皇後羞愧難當,無地自容。她不得不接受楊氏即将退隐敗沒的結果,竟當場以袖掩面,痛哭落淚。
謝及音見不得她這副可憐相,寬慰了她幾句:“楊氏能保得滿門平安已是幸事,若族中子弟争氣,将來仍有出頭之日,您想想膠東袁氏,不正是這個道理麽?”
楊皇後聞言,擦幹眼淚起身拜謝,悵然道:“從前是我氣量褊狹,阿姒也不懂事,讓你受委屈了。”
謝及音叫識玉扶她起身,“您是長輩,我不受這禮,平身吧。”
送走了楊皇後,又迎來了崔夫人。
謝及音甩開崔缙後,崔缙在并州城門與守城衛起了争執,恰巧被鄭君容碰見,當即将他抓回洛陽,暫關押在廷尉裏。待謝及音也回到洛陽,除崔缙以外的崔家人被盡數釋放。
崔夫人知道謝及音不喜崔家,不敢有非分之求,只想請她饒崔缙的性命。
聽聞崔夫人能去廷尉見到崔缙,謝及音當即起身,鋪紙研墨,寫成一封和離書,交給了崔夫人。
“勞煩夫人給他傳個話,叫他在這和離書上簽字,或可免去一死,改為流刑。”
崔夫人不敢有二話,收了和離書後,徑直前往廷尉。
一連見了兩個長輩,謝及音坐得腰有些酸,回主院換了身舒服的常服,拆了發髻,趴在榻上休息,讓識玉給她捶一捶腰。
後來隐約睡着了,再睜眼時,卻見裴望初正坐在榻邊,寬袖束起,垂目給她揉腰。他的手勁兒比識玉大,手法也娴熟,雙掌攏在腰間時,幾乎能将她圈住。
這一幕讓謝及音想起金绡帳中的場景,腰間的酸軟已消,繼而生出隐隐的熱。
裴望初擡目看向她,“還困嗎?”
“不困了,只是迎來送往,有些疲憊,”謝及音翻了個身,仰面望着他道,“奇怪得很,明明你是新帝,這些世族無論說不說得上話,都只來找我,這是為何?”
裴望初目中含笑,“許是因為皇後娘娘心地良善,比我好說話。”
“心地良善?我可從不曾有這種名聲,”謝及音打量着他,心中生出幾分懷疑,“該不會是你故意教他們來找我的吧?”
裴望初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圖什麽?你不日就要離開洛陽,我日夜與你相伴尚嫌不足,又怎願讓無關的人來攪擾你我。”
他的手沿着她腰間,一拃一拃往上數,心裏記下一個數,又去量她的肩寬。
謝及音好奇,“你這是做什麽?”
裴望初道:“在洛陽宮府庫裏發現了幾匹成色不錯的水绡緞,這種料子質地清涼,想給殿下做成夏衣,所以先來量一量尺寸。建康熱得比洛陽早,早日做完,也好早日給你送過去。”
他倒是心細如塵,謝及音聞言,心中又軟幾分,遂将他邀到榻上來,靠在他懷中軟語安撫他:“我在建康已住過兩年,早已習慣那邊的氣候,你不必過于挂懷。倒是你,獨自留在洛陽,要照顧好自己,朝堂之事多聽诤臣之言,衣食起居也要多加珍重……我在建康會惦念你的。”
裴望初心中微嗤,嘴上說着惦念,心裏還不是盼望着抛下他。
他想起方才撞見識玉在收拾行李,連殿下最喜歡的香爐都要帶上,大有一副再也不回來的架勢,心裏十分不舒坦。
但他不會将這種情緒擺在臉上,只會暗中記在心裏。
他的手沿着她全身走遍,記住了她各處的尺寸,方溫順地低聲道:“嗯,我聽殿下的,絕不讓你挂懷。”
他這副模樣,叫人既憐又愛。謝及音沒把持住,先越了界,兩人挑落床帳,在榻上厮混作一處,直到午後方歇。
白日胡鬧,實在是沒有規矩,偏偏是她先動的手,總不好去怪罪別人。
沐浴更衣後,謝及音望着鏡子猶帶春色的臉,暗暗告誡自己要淨心明性,不可再為美色所惑。繼而又嘆了口氣,心道,罷了,縱夙夜由他鬧,也不過幾日的光景,一切随心意去吧。
裴望初抽身去了趟洛陽宮,謝端靜與楊皇後先後來謝恩。
剛剛沐過美人恩,裴望初難得有幾分好心情,對謝端靜道:“姑姑不必如此客氣,這都是嘉寧殿下的恩惠,她在洛陽不常與人來往,難得與姑姑交好,以後還望姑姑能常入宮陪她。”
謝端靜誠惶誠恐受了新帝這一聲“姑姑”,心中疑惑,卻片言不敢多問,匆匆謝恩退下。
至于楊皇後,她也是得了裴望初的允許後才登嘉寧公主府拜訪。裴望初對楊家人沒什麽耐心,只淡聲道:“既然殿下給楊家指了明路,就照殿下的話去做,但是謝及姒與崔缙合謀算計殿下一事,不能就這麽算了。勞煩你寫信給她,叫她即刻回洛陽,她若自己回來,尚有幾分體面,否則檻送洛陽,實在是不太好看。”
楊皇後顫顫應道:“是。”
裴望初前往後宮尚衣局,繡娘們正在給他登基大典上要穿的衮服收尾,見了他後紛紛跪地行禮。
裴望初召來尚衣局尚宮,将謝及音衣服的尺寸報給她。
“吾的衮服不必再費心,你親自帶人趕制皇後衮服,不可出差錯,不可走漏風聲。稍晚一些,尚書省的人會來交代具體事宜。”
尚宮對此事十分上心,謹聲應下。
二月二十二日,春雨如酥,濕潤草木,鄭君容趕回洛陽,未及沐浴更衣,先往公主府中見裴望初。
裴望初正在東廂房裏獨自對弈,棋盤上,黑子已然連成一片,重重鎖住白子,只差最後一擊。
“你來得正好,”裴望初從棋簍中拈起一枚黑子,繞在指間,微微笑着對鄭君容道,“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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