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過往
和柏慕在一起之前裴錫就知道他是個敏感脆弱的性子,這樣描述他似乎有些不符合,至少從柏慕的表面上完全看不出這樣的性格,但是裴錫和他呆的時間最久,也最了解他。
柏慕從小到大都是個很受歡迎的孩子,這一點在裴錫剛認識他的時候就非常清楚,他第一次見到柏慕是在開學那一天,明明大家都是互相彼此不認識,但是柏慕身邊卻圍着很多人。
“同學,我可以做你旁邊嗎?”
“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呀?”
“你好呀,以後可以一起玩……”
“柏同學……”
他像是被環繞着的小王子,白皙的面容像是發着光,看起來似乎有些招架不住他們的熱情。
在以後的日子裏,這種感覺更直觀的放大,成績優異,為人親和,長相清俊,哪一點都讓柏慕備受喜愛,這樣的人看起來最不缺愛。
但是事實卻恰恰相反,裴錫放假那天在一家咖啡廳看到他,他本以為是認錯了人,結果走進了一看,的确是他腦子裏面的那個人。
柏慕見到他微微一愣,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同學,但是臉上的尴尬很快就一閃而過,繼而很自然的問他要點什麽。
裴錫随便點了一杯坐下來,他的注意力不在咖啡上面,一直在那個忙來忙去的少年身上,據他所知,柏慕的家境還是不錯的,并沒有到需要孩子去兼職的地步,不過他轉念一想,也有很多家庭把這當做一種歷練,這種可能也說不一定。
從那之後裴錫便經常來這裏,次數多到柏慕已經熟悉他的口味,但其實裴錫并不愛喝這個口味,那天只是因為柏慕纖細的指尖剛好落在了那上面,他下意識的便點了那一杯。
他不好去過問柏慕為什麽要來這裏兼職,畢竟這不是寒暑假,只是普通的雙休日,對于大部分學生來說連玩的時間都不足夠,他不問,柏慕便從來沒開口說過。
盡管他們每周日都會在這裏見面,但是在學校柏慕仍舊像不認識他一樣,或許也不能這樣說,但是柏慕的确很冷漠。
轉機是在那個周日,柏慕沒有到咖啡廳,裴錫心神不寧的攪着杯子,心神早就已經飛到了外邊,他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到了前面,今天是個女孩。
“你好,我想問一下上周日的那個男孩今天還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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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想了想,告訴他:“我是昨天臨時招的,這個我不太清楚。”
裴錫莫名的有些失落。
也許是映襯着他的心情,天瀝瀝的下起了雨,裴錫嘆了口氣準備離開,在他坐着車無神的看着窗外的時候,有一道蹲下去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等一下!先停車——”
柏慕感受到有腳步聲的接近,大概幾秒之後,有個人蹲了下來,手裏撐着一把簡單的黑傘朝他這邊傾斜,臉色還是淡漠的,話裏卻多了幾分急:“柏慕……你呆在這裏幹什麽?”
很難說這是一種什麽感覺,有時候柏慕覺得自己是個心腸過度柔軟的人,又在某些時候覺得自己實在冷硬,但是在這一刻傘細細密密遮蓋住他的時候,他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其實柏慕的家庭算不得好,初中的時候父母離異,他的繼母算不上苛刻也不算多好,兩個人之間并不親近,十二歲之前他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家庭優渥富足,父母感情和睦,時間在他十二歲的時候開始有了截點,家裏的争吵聲從來沒有在某一日斷過,父母最常問他的是。
“小慕,你跟着爸爸還是媽媽?”
最開始兩個人都想要他,後來又都覺得他是拖油瓶,他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母親會神色冷淡的告訴他:“以後你就不歸我管了。”
父親也說:“以後你跟着你母親。 ”
他們在拿一個小孩子置氣。
他幼小的心靈破碎又重建,他不明白的是,從前待他如珠如寶的父母,仿佛一夜之間變了樣,他成了個不受喜愛的孩子。
高中的時候他就很懂事的去打些零碎的瑣工,最開始他總是怕遇見同學,那種感覺令他五味雜陳,算不上好,所以他總是會找一些距離學校較遠的地方,哪怕他要為此多走一些距離。
遇見裴錫大概是他沒有想到的事情,他知道裴錫,同桌的女生曾經興奮的和他說:“學委,是裴校草!”
是的,他們學校論壇評比的校花校草,裴錫榮登榜首,他那天聽見後桌的女生說話。
“不行,學委和裴錫我選不出來,要不這樣吧,我選裴錫,你選學委,這樣就不用糾結了!”
過了幾天同桌戳戳他的胳膊,嚴肅道:“學委,你和裴錫只差一票,但是你放心,在我們三班眼裏,你絕對是咱們光華中學最帥的一個!”
柏慕失笑。
而現在這個人就蹲在他面前。
柏慕的心莫名的動了下。
裴錫一定不會想到這是柏慕喜歡他的起源,他只知道從那天以後,兩個人的關系仿佛拉近了許多,平日裏溫和的柏慕卸下了最表面的疏離,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而柏慕比他更早清楚,這就導致柏慕很用心的追了他很久都等不到回應。
裴錫對他比之旁人要多一些親近,但是裴錫只拿他當朋友,也許最開始的照顧也不過是同情之餘生出來的憐憫,這讓柏慕一度覺得挫敗。
直到那天生日,柏慕的願望是:和裴錫在一起。
而裴錫滿足了他這個願望。
他們正式在一起那天柏慕送了他三個擺件。
“裴錫,我們要永遠在一起,永遠不要吵架,如果實在吵架的話,你把這個擺件給我一個,無論那個時候再怎麽生氣,我們都要和好好不好?”
那時候裴錫就知道柏慕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了,不熟悉柏慕的人覺得他清風霁月,溫潤君子,可實際上他膽子很小,家庭的原因讓他原本有些嬌縱的性子都收斂了不少。裴錫很愛他,後來這些愛漸漸滋潤了柏慕,裴錫把他養得終于有了自己的脾性。
裴錫原本以為這樣細水長流的感情是能維持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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