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一個聲音顫顫巍巍,似乎還咽了咽口水,“這、這有問題吧?”

“……呼……肯、肯定有問題。”

經過一陣狂奔,即使在這樣的冬天,臉上也帶了點熱汗,哪怕他們是聽到慘叫從房間裏臨時出來的,穿得單薄,在說話都能騰起熱氣的溫度中,也完全感覺不到寒冷。

只是,越來越大的恐慌籠罩着他們,他們往下跑了很遠,甚至連腳都感覺有些酸軟,按照常理來說,就是有十層樓都該跑完了。

可是一轉頭,竟然還能看到白鹄立和時澈站在走廊中看着他們。

一開始看到白鹄立的臉,那些人還驚為天人,到現在再看到他們,只覺得越發詭異和害怕。

活像是來向他們索命的閻王,在不停提醒他們,他們已經答應了怨靈的契約,命不久矣。

“回來了,我們又回來了是不是?!”

終于有人支撐不住這種恐懼,崩潰了。

一個身材高大的健壯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嚎啕道:“我們要死在這裏了!我們都會死在這裏的!”

“我只是想找個對象,我才二十多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啊!”

“他們收我們錢了!不是應該平臺負責嗎?!平臺的負責人在哪裏?!”

崩潰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意識到再在這條沒有盡頭的樓道中亂竄,沒有任何作用,都就地坐了下來,只是個個萎靡不堪,低低的哭泣聲不知是誰傳出的。

“那個狐貍精。”徐敏背靠着牆,忽然開口。

“什麽?”白鹄立一愣,下意識思考為什麽一個普通人會知道自己是狐貍精。

“哎,你名字太難記了,而且你長得也夠妖孽,配得上一句狐貍精了。”徐敏以為白鹄立不高興,解釋了句,“你能讓我們看出問題所在,是不是也能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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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敏擡擡下巴,道:“畢竟現在這麽轉下去毫無意義,不過是白費力氣,真把人吓破了膽,後面還是給我們添麻煩。”

白鹄立一時竟不知道徐敏這是誇他還是損他,據他對人類的了解,似乎在人類社會中,“狐貍精”算不上什麽好詞。想到這,他不禁向身邊時澈看去。

時澈倒覺得,徐敏或許只是一時情急,當真忘了白鹄立的名字。

只是他看着還帶了點嬰兒肥的少年,滿眼信任地看向自己,小聲安撫道:“她是誇你長得好看。”

“那是當然!”白鹄立眼睛明亮,笑了起來。

時澈怎麽會騙自己?徐敏就是在誇我長得好看!

白鹄立得意。

“若是有什麽辦法,就趕緊說吧。”趙浩摘下眼鏡擦了擦,神情卻全然不像周圍的那些人,依然還能保持淡定,“我們現在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些怨靈能騙過我們這麽多人,肯定不是什麽簡單角色,我們為了安全,更應該團結起來。”

趙浩的話音剛落,那些沮喪的人打起了些精神,紛紛轉向白鹄立。

“對啊,如果你有什麽辦法,就趕緊說吧!”

“這時候還藏着掖着呢,可真是自私!”

“不是吧,你早就看出來有問題,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啊?”

“……”

白鹄立張了張嘴,把本來打算要說的話都咽了回去,他一抱手臂,往時澈身上一靠,道:“所以呢?我今天才來的,來了才發現的。怎麽?全世界圍着你轉?你怎麽不怨我沒在你出生的時候就來告訴你人會死呢?”

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個別叫嚣的人也偃旗息鼓,低着頭吶吶地不說話。

趙浩看着周圍安靜下來的人,厚厚的眼鏡片遮住了他眼中一絲憤恨的神情。

最後還是徐敏開了口,這個對人向來傲慢的大小姐難得也能緩聲說話,向白鹄立道:“這裏實在吓人,男狐貍精,如果你有辦法,還請幫幫忙吧。”

“辦法是有,也确實不難,只是即使我們能出這座小樓,恐怕也回不了家,一樣空歡喜一場。”白鹄立道:“怨靈把你們搜羅起來,是為了能從你們身上換到轉世投胎的機會,他們既然和你們定下契約,還沒成功哪能放你們簡簡單單回去。”

徐敏思考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出了小樓,也還會遇到別的危險?”

白鹄立點頭,“沒錯。”

時澈輕輕把白鹄立身後皺起來的衣服拉好,低聲問道:“你知道得還挺多,如果破除陣法,有把握嗎?”

“當然——”白鹄立猛然想起身邊這人是誰,話到了嘴邊還轉了個彎,“還得要阿澈來幫忙,我這說的不都是阿澈告訴我的嗎?”

“是嗎……”

自己說了陰桃花和怨靈,可沒說破陣的事情。

時澈拍了拍白鹄立的胳膊,又沒忍住揉了一把他軟乎乎的頭發,這少年倒還有兩幅面孔,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得出來他在努力藏拙,不過總是不經意間就流露出自己的能力,也不知是哪個天師世家出來試煉的後人,“那去試試。”

再說了,雖然自己現在也是半吊子,但這個法陣……

時澈看向走廊的天花板某處。

這個法陣他有自信,即使白鹄立出什麽狀況,他也能應付。

“既然是陣法,肯定需要布陣,布陣有些通過圖案,有些會通過在各個方位擺放東西作為媒介,比如,每個房間裏的擺設,就組成了招陰桃花的陣法,能讓那些怨靈在你們身上汲取能量。”白鹄立解釋着,在走廊中來回踱步。

随着他說的話,有幾個印堂發黑的男女不由得低聲吐槽了幾句,“難怪最近格外容易疲憊,甚至走路都喘氣,還累,真沒想到……”

白鹄立忽然回頭,“你們覺得累是因為他們平時都挂在你們身上呢,一個人背着另一個人,能不累嗎?”

那幾人頓時面露菜色,更覺得心裏發毛,背後發涼了。

“而所有陣法,只需要找到陣眼,破壞陣眼即能破陣。房間裏那個陰桃花陣的陣眼,在客廳的沙發和桌子上,只要把桌子換個方向,正常橫放在沙發面前,自然就破陣了。”白鹄立朗聲道:“至于這裏……”

他忽然一躍而起,手掌竟然直接撐住了天花板,在天花板上快速劃了一道。原本就單薄的衣服,随着他的動作掀起,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勁瘦腰肢。

時澈忽然回神,視線轉向別處。

就算人家真好看,他也不該盯着一個少年看成這樣,何況還是個男大學生。

白鹄立似乎感受到了時澈的視線,轉頭對時澈笑了笑,在這個昏暗又壓抑的小樓中,顯得格外活力和明豔。

還是個清純男大學生。

而且,白鹄立剛剛手指劃過的地方,正是他也注意到的陣眼,是糾纏在整座大樓中那些不明長發彙聚在一起的地方。等這些纏繞着整座小樓的頭發斷開,小樓裏的人自然就能出去了。

“這是……”橫七豎八癱坐在樓梯口和走廊邊的人們,吃驚地從頭頂和身上拿起一縷縷黑色的長發。

那些原本普通人看不到的長發,現在紛紛顯現出來,被截斷的部分,則紛紛揚揚散落到人們的身上。

這時,他們才驚訝地發現,在這座小樓的天花板上,不知什麽時候,竟然密密麻麻纏繞着許多不知通向何處的頭發。

“這是頭發嗎?”

“哪來……這麽多頭發?”

人們的聲音中帶了驚慌和恐懼。

白鹄立手裏也抓了一把頭發,丢到走廊當中,“這些就是你們出不去的原因,他們把陣法設在頭頂,沒人會走天花板,自然也沒人能發現。”

“那現在我們能出去了?”趙浩開口。

“你們只是能出這個小樓。”白鹄立皺眉,總覺得趙浩在刻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我剛剛就說了,即使能出小樓,你們也出不了這個學……”

白鹄立話音未落,那些聽聞能出去的人就争先恐後地往樓下跑去,生怕慢一步出口又會消失一般。

甚至沒人關心一下落在最後面,替他們解開了陣法的白鹄立,以及跟在白鹄立身邊的時澈。

唯有徐敏都走到了樓梯拐彎處,看到白鹄立還在原地站着,回頭問了句:“你們不走?”

白鹄立已經往走廊盡頭走去,顯然是打算先去看看那個莫名變成老人的女士,時澈向徐敏微笑道:“不急。”

“我們看到門了!門真開了!哈哈哈哈!”樓下傳來那些搶先下樓人的笑聲。

徐敏猶豫了一下,最後向白鹄立看了一眼,還是不想和他們去看別人屍體,何況他們才來,畢竟不如那些人相處了一段時日,即使關系一般,好歹也算了解。權衡之後,還是追上前面的人群,跟着他們出去了。

“如果這原本不是個老人,那就是被人取走了所有陽壽,這才會看起來像壽終正寝了一般。”時澈也不知道為什麽了解這些,但是看到面前躺着已經完全沒有氣息的老婦人,好像自己就該知道,脫口而出。

但這裏是相親平臺的學校,這樣一位看上去八十多的老婦人躺在這裏,怎麽想都不正常。

白鹄立正在屋裏查看,“如你所說。”

時澈看着老人皺眉,“只是我有些奇怪,既然她生機全無,而小樓又只進不出,她的魂魄和壽數去哪裏了呢?”

白鹄立難得臉上毫無笑意,“這也是我回來查看的原因。”

時澈看着白鹄立神情嚴肅的模樣,忽然道:“沒想到你對這些也了解頗深,倒是我今天班門弄斧了。”

“哪有!”白鹄立還在查看房間,聞言條件反射似的反駁,“阿澈最厲害了!”

“大門……大門呢——”

“為什麽又回來了!!!”

時澈正要說什麽,窗外忽然傳來幾聲堪稱凄厲的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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